第203章 窒息的爱

　　“我不该是阿德勒的神吗？”弗洛伊德张开双手，轻轻地问道。
他苍老的双眼没有焦点，也不知是在质问谁。
“不只是阿德勒，还有蓉格，还有疾风管局所有的人，我都应该是他们的神！”弗洛伊德渐渐激动起来。
灵灵知道，新一轮的火山就要爆发了。
“是我赋予了疾风管局一切意义，是我给与了这些人一切。”弗洛伊德向着虚空伸出了一只手缓缓说道，“他们都应该将生命交给我，就像我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那位大人。”
望着面前渐渐癫狂的老人，灵灵皱了皱眉头，她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但她身旁的子奇却依然一头雾水。
“一切都很美好，阿德勒在我的羽翼下一天天成长，他从来没有令我失望过，也从没有忤逆过我的意思。我要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即使我要他死，他也会乖乖去死！”弗洛伊德的表情渐渐狰狞，“这才是我们之间应该有的正常状态，直到这时候，我还是他心中唯一的神。”
“蓉格……”弗洛伊德的声音再次传来，“蓉格她也一样，这个晶莹剔透的小东西，她灿烂的就像天上的星辰。每次见到我时，我都能从她那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两样东西，深深的爱与深深的畏惧。”
弗洛伊德微闭上双眼，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氛围之中。
冰层之上那团山一样的阴影震颤的越来越剧烈，窸窸窣窣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来。
就在这时候，子奇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倒计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
“时间……”
子奇刚想要说话，但恰恰在这个时候，弗洛伊德睁开了眼睛。那双苍老的眼睛经过短暂的休整竟然精光四射，就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爱她，爱她，爱！”弗洛伊德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吼道。
子奇目瞪口呆。
这绝对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虽然弗洛伊德口中呼喊着爱，但那狰狞的表情，那捶足顿胸的动作无异将这种爱扭曲了。
“她那么完美。聪明，漂亮，善良，我要如何更爱她呢？”弗洛伊德大声质问着，但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办法。”弗洛伊德笑了，笑的格外阴森。
“你的办法就是，”灵灵第一次开口了，“毁了她。”
“胡说！”弗洛伊德激烈的否认着，一颗脑袋拼命地摇晃，“连你这样聪明的小丫头也是这样认为吗？难道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能理解我吗？我爱她，爱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灵灵静静地看着这个疯狂的老人，嘴唇微微抖动，但什么也没有说，她已经渐渐明白弗洛伊德与自己口中最爱的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幕悲剧。
“我要如何更爱她？我常常彻夜不眠，绞尽脑汁想这个问题。最终我明白，只有剔除蓉格身上的缺陷，让她更加完美才是爱她的表现。”
“缺陷？”子奇问道，“蓉格身上有什么缺陷？”
“完美，完美就是她的缺陷。”弗洛伊德又笑了，笑的高深莫测。
“你疯了。”灵灵咬着嘴唇说道。
“对，我疯了。”弗洛伊德承认道，“那段时间我真是疯了，这个问题就像梦魇一般挥之不去。不管是清醒，半梦半醒还是艰难入眠，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几句话，动不动手？什么时候动手？”
“动，动手？”子奇不解的问道。
“美，极致的美，像蓉格这样的完美，是一种罪。”弗洛伊德双眼中的火焰就像要喷射出来，“这种美是脆弱的，是不堪的。任何一种力量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毁掉这种美，你们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子奇真是一点都不明白。
“美不能是裸露的，明白吗？”弗洛伊德大声追问道。
“裸，裸露？”子奇更加不明白了。
“美绝不能单独存在！”弗洛伊德彻底爆发了，“就像熠熠生辉的珍珠，必须要有笨拙丑陋的外壳才行。美必须要有丑陋做盔甲，做外壳，这样美才能长久存在。而蓉格的美是裸露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保护她，这让我心急如焚。这种极致的美离毁灭仅有一步之遥！”
“啊……”
子奇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似乎明白了，但仔细想想又发现原来什么都不明白。
这老头根本就是在说胡话！
“在人类的历史中，所有裸露的美最终都毁灭了！”弗洛伊德继续说道，“就是因为这种美失去了丑陋的保护，失去了丑陋的外壳。美到极致时，毁灭就会降临。我是如此爱蓉格，我一定要给她披上这层坚硬的外壳。”
“你，你做了什么？”子奇声音颤抖的问道。
虽然他没有见过蓉格，但他明白在蓉格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最终，你还是毁了她对吗？”灵灵开口了，“蓉格她，她被你毁容了？”
这是灵灵所能想象到的最可怕的事情。
“没错。”弗洛伊德毫不犹豫的承认了，“是我，用一把小刀，一点一点划开蓉格那晶莹如玉的肌肤，伴随着玫瑰色的鲜血，一道永恒的保护终于成型了。”
“你疯了！”子奇突然吼了出来。
“我也很痛苦。”弗洛伊德淡淡的笑了，就像完成一件舒心的事情之后会有的笑容，这种笑容中没有一丝痛苦。
直到这一刻，子奇才第一次意识到，面前的老人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可怜。
他，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但我必须这样做。”弗洛伊德摆了摆手，就像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知道早晚会动手的，但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我一直犹豫不决，但最终，蓉格的一个梦，令我下定了决心。”
弗洛伊德话音刚落，灵灵就闭上了眼睛，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果然，这三个名字并不是随意取的，他们之间有着很复杂的关系，一如在那个世界中。
“梦，什么梦？”子奇并不理解，他对于精神分析学知之甚少。
“每天早上，蓉格与阿德勒都会到我房中来报道。”弗洛伊德说道，“她们要将昨天一整天做了什么，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包括，做了哪些事情，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一天穿了哪几件衣服，三餐都吃了什么。甚至连晚上的梦也要清清楚楚地复述给我。”
“什么？”
子奇目瞪口呆。
他完全无法想象弗洛伊德这样做的目的。
难道，这也是一种爱吗？
如果是的话，这一定是扭曲的爱，窒息的爱。
如同极致的美离毁灭仅一步之遥，爱一旦走形，同样令人胆战心惊，让人不寒而栗。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早晨，蓉格兴致勃勃地讲述起她昨晚的梦来。”弗洛伊德继续说道，“蓉格说，她的梦中出现了一座大房子，金碧辉煌，在月光下也熠熠生辉。门没有锁，她轻轻推开了门，屋内灯火通明，地上铺着鲜艳的红毯，墙上也挂着价值不菲的字画，但屋里却没有人。这难道是我的家？蓉格说，这一瞬间她心中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嗯，如果是的话，看上去真不错，那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家看个仔细。”
果然是这个故事，虽然叙述上略有不同，但大体框架是一样的，灵灵默默想到。
“这，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梦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子奇不解的问道。
“哼，听下去你就知道了。”弗洛伊德继续讲述他的故事，“这一层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比较奢华，比较新一些。蓉格说，这时候她看到了一条向下的楼梯，她十分好奇，于是默默走了下去。下层依然灯火通明，但地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理石地面，四周的墙壁也不再光滑，看上去就像身处古堡之中。这一层从年代上似乎比较久远，和上面比起来至少差了几十年。”
子奇没有说话，至少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还是没有听出这个梦有何特殊之处。
“这时候，蓉格发现，还有向下走的楼梯，于是她再次走了下去。”弗洛伊德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下面由坚固的岩石构成，还有大铁门，仿佛一座监牢，年代相当久远。她推开了监牢的门，赫然发现监牢里竟然还隐藏着一座山洞，洞口落满了琐碎的岩石与灰尘。蓉格非常想一探究竟，于是她默默地清理出洞口，走了进去。”
故事终于有了起伏，在这山洞中一定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子奇一面听一面暗想着。
“洞口很深，很幽暗。蓉格小心翼翼的走着，洞穴中不时回荡着她的脚步声。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发现了一个古老的平台，在平台两边分别矗立着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所以四周很明亮。而，平台之上，”弗洛伊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有东西。”
“什么东西？”子奇立刻问道，他发现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有东西”这三个字就像给他疲倦的身子注入了一道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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