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坐看风云起

　　“不会的，不会的，师父不会骗我的，这一切一定是你编出来的……”尹若水愣住了，手中宝剑“咣当”一声陡然砸落在地，脚下一时站立不稳，禁不住连连往后踉跄而退。

　　“我没有骗你，”柳慕丰道，“当年村民们就是因为无意撞见易杰杀死柳梅来一事，易杰为杀人灭口，这才血洗上善村。你师父为保住你性命，这才答应易杰，与他联手骗你。”

　　“你胡说，事情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她怒吼，心中却连分毫底气都没有，她的心似被针戳出了无数个窟窿，刺痛感一阵又一阵地袭来，风吹而过，瞬间寒冷至极。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她猛地抬头：“如何证明？”

　　柳慕丰并不着急回答，回身看着她，微微敛着的眸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亮若星曜。

　　房门大敞，外头雪不知何时下的，正于黑暗的夜里无声地飘扬着，肆虐着，整个世界似陷入沉睡一般，周遭一片寂静，唯闻柳慕丰那近乎呢喃的说话声。

　　这场雪下了一整夜仍未见歇，反倒愈下愈大，翌日天明醒来推窗一看，入眼皆是皑皑白雪，整个天地浑作白茫茫一片。

　　易水寒在客栈内待了一小阵，见外头鹅毛大雪仍无止意，这才结了账，只身冒雪奔赴药谷。

　　至时恰逢谷中弟子下山准备外出采纳。易水寒不敢耽误片刻，忙跳下马来，疾步上前，躬身道：“在下云霄阁阁主易水寒，有事求见药谷谷主阎王愁，劳烦姑娘通报一声。”

　　领头女子正是药谷长丫鬟芬芳。

　　芬芳一闻此语，便立即抬眸细细打量起对方，只见他行动处轻捷灵敏，面上又无半点病色，便道：“我见公子红光满面、精神奕奕，不似有恙，想来公子并非为寻医问药而来，不知公子请见我家谷主可是有何贵干？”

　　既然来此，他自然没有必要隐瞒，施施然道：“不瞒姑娘，我的确不是为了寻医问药而来，而是想向贵谷打听一个人。”

　　“原来如此，”芬芳笑了笑，试探道，“公子千里迢迢奔赴此地，莫不是为了尹若水尹姑娘？”

　　易水寒眸光霎时一亮：“姑娘怎知？”

　　“尹姑娘之前自报家门之时，我便听她说过她乃云霄阁副阁主，你既是云霄阁阁主，来此寻她不亦是人之常情？”

　　易水寒大喜：“如此说来，她定是在贵谷中了。”

　　“说来可真不巧，”芬芳面露憾色，“尹姑娘本来是在的，但解完毒后，昨个儿夜里便已离开药谷。公子若是能早些来，兴许就能遇到她了。”

　　闻听此语，易水寒不由大失所望。其实先前他便已在药谷附近客栈内盘桓等候多日，因听闻药谷弟子只在每月的初一十五下山采纳，故而等至今日才登门拜访，不料竟会因此错过。

　　“昨夜雪大封山路，何以若水如此匆忙，竟不顾风雪连夜赶路？看来这背后必有其因。”他素来疑心重，短暂的失望过后，便禁不住暗自揣测。

　　思及此处，易水寒这才又躬身问道：“不知姑娘可知她欲往何处？”

　　芬芳不大确定地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大清楚了，尹姑娘并未告知，我亦不好多问，不过，”话至此，她忽然停顿，微微歪着脖子似在考量何事，少顷才接着道，“我之前倒是无意间听那位虞公子说起要回一趟家乡找什么人来着，不知他们是否要回虞家村。”

　　“虞家村？”易水寒眉毛微拧。这个地方名听起来莫名觉得耳熟，似曾在何处听闻过，思忖良久却不得解，他这才只得试探道，“不知姑娘可知那位虞公子是何人？”

　　“我只知虞公子姓虞名修，乃尹姑娘奶娘之子，其他的可就不清楚了。”

　　闻听此语，易水寒眉毛不由拧得更紧了。

　　当年尹念慈收养尹若水之时，确实曾请过一名奶娘，那奶娘冠夫姓虞，人皆称她“虞奶娘”，可谓尹念慈心腹，对云霄阁内之事知之甚多。尹念慈去世那年，虞奶娘便已请辞归乡，近十年来不曾有过消息。前几年他为防消息走漏，曾特意派人去虞家村寻虞奶娘下落，后因听闻虞奶娘已病逝，这才不了了之，却从不知虞奶娘膝下居然有一子。

　　不知此子对当年事知道多少，虞家村内藏有何秘密，尹若水又为何会与虞奶娘之子走在一起并同往虞家村……这一个个疑问如同乱麻般在他脑中纠缠交错，剪不断理还乱，教他又烦又躁，实在放心不下，辞了芬芳后，这才匆匆掉头骑马一路往虞家村方向追赶而去。

　　遥见雪大如席，遮沒雪上马行处，人影淡淡，渐渐消失在雪幕中，芬芳这才扬唇轻笑，转身回了药谷。

　　明阳楼内地龙烧得一如既往的旺，外头的风雪稍一靠近，便立即融化为水渍，屋里的男子却还手捧着热炉，盘坐在案前优哉游哉地看着案上棋局。

　　陆昱自门外步入，身上寒气被热气一烘，便立时散了。

　　“禀告公子，易水寒已中计，正驱马赶往虞家村，尹姑娘得知后，亦已上路。”

　　柳慕丰似未听闻，缓缓抬手自笥内挑起一白子，随后轻稳地放落于棋盘之上。子一落，原本困顿的局面立时改变，收官之期就此而始。

　　静默半响，陆昱才问：“公子，是否需要派人暗中跟踪他二人？”

　　“不必，”柳慕丰仍低眸看着棋局，吩咐道，“马上备好马车，我要亲自去一趟。”

　　“您身体尚未好全，如今又是腊月天，长途跋涉怕是不宜。不如让我替您去吧？”陆昱道，“今个儿早些时候，柳姑娘来信说她已在来的路上了，若她知道，亦定是要阻止的。”

　　柳慕丰不满，抬头冷冷地瞥了一眼，不怒自威：“究竟我是你主子还是她是你主子？”

　　陆昱惶恐，忙躬身拱手道：“自然是公子！”

　　“既是如此，那你还不赶紧备马去？”

　　“是！”

　　陆昱应完，转身便准备离开，柳慕丰恍惚想起一事，轻挑剑眉，抬头看向陆昱：“你方才说，扶风要来？”

　　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问，陆昱心中有些没底：“是……”

　　他倒是并未多说，摆了摆手示意陆昱退下，眸内神色却是忽明忽暗，喃喃道：“她来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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