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冤家两聚头

　　门外脚步声响起，步伐略沉，正一步一步趋近，到门边时，脚步声忽然停了，与此同时，外头“嘎吱”一声，似是门开了，风自外头灌了进来，吹得床头烛光明明灭灭，待门重新阖上后，才又恢复一派亮堂。脚步声随后又响了起来，似有人正朝此行来，一步一步逼近……

　　尹若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束手无措躺在床上等着被临幸的时候，此时她心里除了羞辱感，便是愤怒，恨不得身子一振立时逼开那该死的被封了的穴道，然后闯出去与那班土匪来个同归于尽，可惜不论她如何挣扎，身子仍旧丝毫动弹不得，一时不免急得额头汗珠滚滚，本能地睁大眼睛极力往门口所在张望。

　　床前白色帘幕层层垂落，模糊中但见一男子模样之人绕过屏风一路行来，脚步略显急切，人未近前，粗重的喘息声便先落进她耳里，激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顿起，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她本能想往后挪动，但身子僵硬，压根动弹不得，只得扯着嗓子怒喝：“别过来！”

　　那人步伐顿了一下，继而嬉皮笑脸开来：“美人可是因久等恼我了？”

　　她微地一愣，分神想道，这声音怎如此熟耳，竟与先前她在殿门外所听一模一样，想来应是同一人。然此时危险在即，她实在无暇多想，只得咬牙切齿又吼了一声：“给我滚！”

　　“美人可真是好大的脾气啊，不过没关系，说是情骂是爱，爷就喜欢你这——”那人见她怒骂，反倒“嘻嘻”笑得更欢了。伸手挽起床帘，刚要道几句风言俏语，谁料帘子刚挽了起来，目及床上人儿时，话到一半便生生断了，轻佻嬉笑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唯见满面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怎会是你？”

　　尹若水亦同样惊呆了，虽他如今缺了条胳膊，然他便是化成灰，她亦认得，只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先前寻觅多时却始终无果，今夜一场意外反倒先后撞见了两大仇人，不可不谓冤家路窄啊！

　　短暂的惊愕过后，她才冷冷道：“我找你可找得好苦啊，不曾想，你竟躲到这儿来了！”

　　“你找我做甚？”

　　她贝齿轻咬，不假思索：“自然是杀你！”

　　范士新哼了一声，手一甩，床帘又层层垂落，遮挡在他二人跟前。

　　“就凭你还想杀我，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手上，我不杀你，已是仁慈！”

　　“那你就把我杀了，若不然，将来有一日，我定会杀了你这个登徒子！”

　　范士新闻此不恼亦不急，反倒哈哈大笑而起，良久才不屑道：“你杀不了我的，他不会让你杀了我的，就像我现在还不能动你一样。我动了你，我死，你动了我，你就得死。我先前一直想不明白这些个道理，可如今，我却是看得比谁都还要通透。”

　　他？哪个他？他这番自说自话，她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他亦无意解释，轻哼一声，又骂了几句娘，便自顾转身走了。

　　偌大的房间里顿时又只剩下她一人。她不知他此时何去，便猜想他兴许是暂时出去一趟，晚些便会回来了。约莫等了半盏茶功夫后，房门再次自外打开，然此次进来的人不是范士新，而是独眼男子，独眼男子身后还跟着两名壮汉。三人一进门，话都不说一句，疾步行至床前一人抬起她一条胳膊，扛着她便要往外走。

　　她心下不安，刚要问他们要把她待去何处，然未及开口，门外便忽地传来一声大吼：“不准放了她！不准放了她！”

　　话音未落，便见阿娜气势汹汹地自外头闯了进来。

　　“二哥，你不能放了她！先前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难不成你现在是要食言么？”

　　独眼男子一脸为难，将阿娜拉至一旁，道：“不是我想食言，这实在是范大人的意思。”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才不管！”

　　“阿娜，休要任性，范大人命令已下，难道你要违抗不成？”

　　“违抗又怎地？你怕他，我可不怕他！”

　　“嘘！”独眼男子吓得赶紧四下里瞧瞧，见周围并无他人，这才稍宽了心，“这话你可休要再乱说，若是教范大人听了去，准有你好看。”

　　“教他听去又怎的，我又没说什么！”话虽如此，她气焰倒是敛了不少，“二哥，你可得帮帮我呀！”大概是意识到硬求不会有好结果，语气瞬间软了不少，又搬出大当家作挡，道，“若是大哥在此，他一定会帮我的！可惜今夜大哥不在，我就只有靠你了！二哥，你就帮帮我嘛！她杀了我夫君，今日我要是不报这个仇，日后你教我怎在寨里立足啊，你说是也不是？”

　　独眼男子本就偏心她，被她一番通说，心肠更是早就融成一滩了，此时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狠话来，左思右想，这才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关她一夜，明早再放，我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这一宿你爱怎报复就怎报复，爱怎折腾就怎折腾，但切记不可太过，免得我回头不好跟范大人交代。”

　　“二哥尽管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仅关一夜，阿娜自然是觉不够的，但怎说都要比平白把人放了要强上一千倍一万倍，毕竟只要人还在自己手头上，要怎么折磨，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是以答应得相当爽快。恭恭敬敬地送走独眼男子后，这才转身笑看着尹若水，咬牙哼道：“想不到吧，兜兜转转你最终还是落我手头上来了。你放心，今夜我一定会让你过得很难忘很难忘的。”

　　“想杀我就尽管动手，我可不怕你！”不祥之感油然而生，然尹若水早见惯腥风骇浪，此时哪里会畏惧。

　　“杀你，那就太便宜你了，慢慢折磨，让你生不如死，那才有趣！”说着，阿娜便命左右二人，“来人，把她给我押进牢房里去，我记得牢里有个‘刺猬笼’，就把她关进那笼子里。”命令完，又欺身凑到尹若水跟前，玩味道，“听说那玩意儿可好玩了，大小不过容一人有余，四面却尽是铁刺，只要稍微碰一下，就能在人身上扎出无数个窟窿来，啧啧，想想就觉得有趣得很！”

　　尹若水闻此无动于衷，闭了眼任由人蛮横将她押去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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