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不度与姜宁

　　“唔……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小球球避而不答，迈着小短腿凑近了那棺材，胖胖的小手往棺身上一拍，那盖上的棺木就被拍开了。

　　他仔细的看了看棺木内的沉睡的姜宁，啧了一声，“这应该是刚转化的夜奴吧，咦，你怎么还给她下了青云禁制？”

　　不度知他又在打马虎眼了，顿时没了兴致，又坐回了石桌旁，喝了一口茶才缓缓答道，“当然是为了防止她进一步转化了。”

　　“……你想救这个人？”

　　“原先也只是想试试，不过现在嘛……”不度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目光瞥向了那躺在棺中的姜宁身上，“是必须得救。”

　　小球球疑惑的看了看姜宁，又看向她，“为何？”

　　“为何？妹妹救姐姐，需要缘由吗？”她轻笑一声，将茶盏放下，轻步走到棺木前，看着姜宁，轻声继续，“七年前在疆北，若无她，这世间早就没有我了。”

　　七年前范天师听闻极北之地有狼妖出现，便兴冲冲的带着她赶往极北之地。在行至疆北的时候，不度突发高烧，范天师给她吃了药，便将她托给一个在疆北的旧友照顾，再度急冲冲的赶往了极北之地。临走时还一再叮嘱她，待病好后再去极北之地与他会和。

　　待烧退下去身子稍好了些，不度就立即启程赶往极北之地，谁知还未出疆北，她便再次病倒，直接昏死在一条山路边。

　　等她再度醒来，就看到了姜宁。

　　当时的姜宁整个人枯瘦如柴，面如菜色，一看就是长期没有吃饱饭的样子。

　　疆北靠近极北之地，气候常年寒冷，尤其是到了冬天，站在室外更是连呼出的气都能结成冰碴子掉落下来。所以在疆北，即便是寻常人家也会砌上一口炕床，家境富裕些的还会设有地炕。

　　在夏季也还好了些，白天有太阳晒着倒也暖和，但到了夜里还是得裹紧棉袄，尤其是在这疆北与极北之地的交界处，更是要将地炕烧得暖暖的才行。

　　可姜宁住的这地儿，却只是一个简陋的茅草屋，莫说什么炕床了，就连那床上的两床棉被都又破又硬，根本就没办法抵御外边的风寒。

　　她咳了咳，皱着眉头环视了一眼这破烂的茅草屋和眼前这个似乎比她也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哑声询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宁面露窘迫的将事情缘由告诉了她。原来是她上山捡柴禾的时候发现晕倒在路边的不度。

　　看她一个小女孩发着高烧晕倒在野林子里，姜宁当下便误以为她是被家人遗弃的。她本就是朝不保夕之人，根本就无力救人，可良心又让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小女孩就这么死在野林子里。她站在林子里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救她。

　　姜宁将她背回了家，用以前采集晒干的草药给她熬了药喂她喝下，又不断的用热水一遍遍的帮她擦拭身体，折腾了大半天，才帮她把烧降了下去。

　　“你已经睡了两天一夜了，若是再不醒来，我也没辙了。还好，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姜宁说着，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

　　她的身形枯瘦，双手布满了冻疮和伤痕，身上的粗布衣衫也满是缝补过的痕迹，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模样，可笑起来却让不度觉得，眼前的姑娘比她见过的那些大家千金还要来得气质优雅。

　　“我给你熬了药，一会儿给你端来。不过……那也是我存下的最后一点草药了，所以明天我得再去趟山上，你一个人在家里要多注意些，若是觉得冷了……灶台边的棚子下还有些柴禾，你便烧来取暖吧。”

　　姜宁絮絮叨叨的说着，帮她捻了捻被子，眉目间不自觉染了抹失落。

　　不度刚醒来，脑子还有些昏沉，道了声谢便又开始泛起了困。

　　姜宁见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了，而是出了屋子将屋外灶台上温着的药端了进来，喂她喝下后又出了屋子。

　　直到不度身子恢复了大半，她才隐约弄清了姜宁的来历。

　　姜宁是前年跟着她的父母逃难到这疆北的，好不容易寻到了落脚之处，她的双亲却敌不过这里气候严寒双双病倒，相继离世，只剩下了她一个孤女在这疆北求生。

　　好在她意志坚强，也不怕吃苦，白日里靠着帮富裕人家浆洗衣物和做些杂活，勉强活了下来。去年冬天靠着乡里人的救济，总算挨了过来，可即便如此，她的身子骨也一天比一天弱，如今已是初秋，天气便已十分寒冷了，再过些时日只怕更冷，届时她这幅身子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都不得知。

　　彼时两人正在山上一起拾捡柴禾，姜宁只捡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缓气，不度坐在她的身旁，一脸担忧的轻拍她的背脊帮她顺气。

　　姜宁本就只能勉强养活自己，可这些时日来，但凡只要有一点饱腹的食物，她都会先给不度吃，待她吃好了，自己才把剩下的吃完。

　　不度劝过她好多次，可她每回都只是笑着说：“你是我妹妹，况又是大病初愈，做姐姐的理应要先把妹妹照顾好。”

　　姜宁曾有一个妹妹与不度年龄相仿，在逃难的途中与她们失散了。他们曾去找寻过，可一来人海茫茫，二来还要躲避仇家追杀，最后只得暂时作罢，待安定下来再做打算。

　　谁知到了疆北刚安定下来，家中二老便染了风寒，双双病逝，她一个刚及笄的少女，养活自己都是艰难，更别提去打探妹妹的下落了。

　　那天遇到昏迷的不度，她也是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这才最终下了决定救她的。

　　如果她的妹妹也像不度一样昏迷野外，她希望也能得一善人救治，护她一世平安。

　　虽缘起是因她的妹妹，但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将不度当做妹妹来疼宠呵护的。

　　直到不度病好了，姜宁却病倒了。那天白日里她给大户人家浆洗完衣服，在去山上寻找野果子的时候突遇大雨，一时寻不着躲避之处，被大雨淋了个透。

　　疆北的雨带着凌冽的寒气，像姜宁这种本身就体弱的人，更是容易染上风寒。当夜她就起了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嘴里也含糊不清的说着胡话。

　　不度忙里忙外的照顾了她一整夜，眼看着她的气息越来越弱，最后实在无奈，动用了范天师留给她的救命丹药，才保住了姜宁一条命。

　　姜宁醒过来后，看着不度又哭又笑的脸，伸出手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虚弱的笑着说了一句：“小度儿不哭，姐姐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以后姐姐还要给小度儿攒嫁妆呢……”

　　“她当时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刚从鬼门关里出来，不想着还有没有命活下去，倒先想着安慰我，还说要给我攒嫁妆……呵呵，小球球你说，我怎能不救？”不度轻笑，眸中皆是痛惜，她双指并拢，一道青色气芒浮现在指尖。

　　小球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制止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声，“让师父出手救夜奴要付出的代价，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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