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认亲大会

　　“所以章仇兄的意思是，今天要杀我的那个人是南禅宗的人？”
　　章仇兼琼点点头。
　　唐一笑觉得有些头大，自己和北禅宗的不少人都几乎已经不死不休了，怎么现在连南禅宗都找上门来了？她记得前些日子綦毋潜的确是提过重新谈合作分成之类的事，难道这是南禅宗来给自己施威来了？但是说不通啊，如果是南禅宗要向自己施威的话不可能连家门都不报，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南禅宗的人，这还向自己施的哪门子的威？可如果对方不是因为这件事来的话，她又实在想不出南禅宗派人来杀她的理由……
　　杀她？……对啊！
　　唐一笑突然恍然大悟，对方不可能是南禅宗派来施威来的，因为从一开始，对方针对她的杀意就很明确，不是想要施威的一击即走，而是一心要杀她的死亡昭示。
　　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回一趟洛阳了，毕竟綦毋潜也是南禅宗的希望之星不是？放着他在那儿也是不用白不用，就是又要花心思跟他周旋了，想想又是一阵心累。
　　她知道綦毋潜的想法，他在发现了唐一笑之前是在拖延时间之后，就一心想要触碰到唐门经营的核心，不仅仅是想要在利益上分一杯羹，更是想要对唐门的发展横插一脚，企图摸清楚唐门的真正情况，这才是让唐一笑最为担心的地方。
　　不过，这次刺杀也未必都是一件坏事，这就要看唐一笑能不能赶在綦毋潜的前头发难了。
　　而唐一笑判断李林甫没有做这件事的另一个没有说的理由是，李林甫没有必要对章仇兼琼说谎。大理寺不会根据章仇兼琼的话而定李林甫的罪，就像不能因为王二说李四偷了他家的鸡就定李四的罪一样，更何况……就算找到了那个云焕，他亲口承认了是李林甫指使他的，只要李林甫不是自己当着大理寺、当着满朝文武堂而皇之地承认，便依旧是没有办法定他的罪的。
　　北禅宗的势力、李林甫自己的势力在被拔除或极端削弱之前，将矛头指向李林甫是一件无聊且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唐一笑就干脆把这些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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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省试开考的日子。
　　“芙蓉啊，你的文房四宝都带齐了吗？我给带的那盒点心你拿了没有啊……你不要穿那身旧衣服了，今天考试要穿新衣服，图个吉利，快点回去把那套新的换上！”
　　今天的唐一笑可谓是苦口婆心，简直像是李涉的亲娘一样，送李涉去考试，居然还生出了“我总算把儿子嫁出去了”的感觉，感情李涉去参加的好像不是恩科省试，而是相亲大会一样。
　　唐一笑自己从来没考过试，更甭提科举了，现在送李涉去考试，她好像比李涉还要紧张慌乱，从一大清早开始，院子里就是一阵的鸡飞狗跳，把唐清苦看得直摇头，唐小乙也叼着半个包子捂着肚子笑。
　　幸好尚书省不在宫城内，而是在宫城外，也是免除了唐一笑不上班却要送李涉入场的尴尬。
　　而若是说起尚书省之所以不像中书省和门下省那样设在宫城内，这就不得不提起现在的政治制度了。
　　就官僚体系的大框架来说，唐朝是典型的三省六部制的政治制度。三省，指的是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也就是直接参与政治以及国家大事的三大巨头，其中由中书省取旨、门下省纠错、尚书省执行，而尚书省执行的具体方法，就是将任务细化，交给所统领的六部，换句话说，吏、户、礼、兵、刑、工这六个执行部门组成了尚书省这个最高执行部门，而尚书省的最高领导、换言之也是统领六部的人就是左右仆射，也就是左仆射李林甫和权右仆射李白。
　　可能有人会问，既然中书省和门下省才是决议部门，那为什么要说统领尚书省的左右仆射是几乎等同丞相呢？若是从历史上看，其实在唐朝建国初年的时候，的确是三高官官、也就是中书省的最高长官中书令、他的副手中书侍郎还有职官中书舍人，门下省的最高长官侍中、他的副手黄门侍郎还有职官给事中，以及尚书省的左右仆射和六部长官组成了政事堂，共同参与国家大事。但是到了后来，中书、门下二省的权力渐渐被架空，因此尚书省的地位才被突显了出来。
　　当然，在唐一笑看来，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上面决策千万句，我却自有过墙梯，说白了，也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八个字绝不是在某一个阶段独有的，而是贯穿了整个中国政治史的全过程。任你中书决策，还是门下审核，最终怎么执行那还是我尚书省说了算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还是拿上次黄河水患的事情来说。按理说，余懃是工部尚书，也是修筑工程的老资格了，他为什么还会找唐一笑帮忙修光明渠呢？原因很简单，他找唐一笑其实原本并不是为了解决技术上的问题，而是为了解决资金上的问题，也就是余懃所说的“户部咬死了没钱”。
　　修建光明渠这件事，是中书省拍板定下来的，是门下省审核通过的，然而到了该执行的时候，户部一个没钱，就把整件事给原封不动地挡了回去，只用了“没钱”这两个字，就差点把修渠这件事给搅黄。户部尚书奚步堂是李林甫的人，而户部和兵部、刑部和吏部一样，都是左仆射李林甫所统领的对象，李林甫说户部没钱，就算昨天户部还堆着黄金百万，自李林甫说完这句话开始，户部一定是一分钱也没有了。
　　抛开党派斗争不提，只说尚书省的地位就在于此了。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畸形现象，其实也很简单。比如中书、门下两省决议，要派监察御史到地方巡察，可尚书省的长官也参与其中，他们和下面的地方官员都是环环相扣，因此，监察御史还不等出发，便早有消息传出，下级官员经过充分的准备，最后只能查无可查，不了了之。而就算走漏了风声，下级也可以通过打通上级的方式将事情止于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尚书省的相关长官手里，不会再横向传达或是上达天听，如此一来，尚书省便成了向下传达消息的真正起点，同时也是终止消息上达的虎头铡。
　　不管怎样，因为中书、门下属于决议部门，所以就决定了他们办公地点、也就是中书省和门下省位于宫城内，而属于执行部门的尚书省则是位于宫城外。对于一些想要搞事情的人来说，尚书省的这个位置颇有些天高皇帝远的味道，即便只是宫墙的一墙之隔。
　　送完李涉入场，唐一笑再次遇见了章仇兼琼。
　　唐一笑：“……”
　　章仇兼琼：“……”
　　二人都是无语扶额，连开场白和见面的寒暄都省了，他俩这几天可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了。自从唐一笑接了【盗题案】之后，每天都能在各种奇怪的场合见到章仇兼琼，有的时候是他和孔雒约会撞见吃饭喝酒的唐一笑，有的时候是她和孔雒溜达的时候撞上不知道又在追谁的章仇兼琼，有的时候是唐一笑和章仇兼琼忙着查案，然后撞上自己都能鸡飞狗跳的孔雒……
　　唐一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结果倒是章仇兼琼先说话了。
　　“……小雒跟我说，要是我今天再遇见你，就让我转告你……她说‘偶像，你赶紧找一个先处着吧，要不然我俩一出门就撞见你简直像在虐狗一样’……我觉得小雒说的很有道理。”
　　唐一笑嘴角抽搐，真是人学坏是有多快，连章仇兼琼这样不善言辞的家伙在跟了孔雒以后都变得毒舌了，这样的妇唱夫随简直才是虐狗的极致。
　　“呵呵，你们这对虐狗夫妇请放心，过几天我就离开长安找个地儿逍遥去了，你们留着这缘分去虐别人吧。”
　　照计划，等到省试结束之后，她就要离开长安了，至于和綦毋潜见面的事，还是再等等吧，毕竟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好再推托。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唐一笑其实是一个时常会不好意思的人，用李白的话讲就是……比较羞涩。
　　羞涩的人，在某些方面是很难鼓起勇气的，敢爱敢恨，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更何况她其实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有些事情，她很难明说，一半是暗示，一半是隐忍，如果对方没有向她走了九十九步的话，对于唐一笑来说，她是很难向对方迈出那一步的。
　　可这时的唐一笑还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对方已经向她迈出了九十九步，她也迈出了那一步，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什么，因为有的时候，错过了的时机就是错过了，而错过了的，就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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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恩科的阵势可是够大的，连你这个大理寺少卿都来干皇城军干的活。”
　　唐一笑这话像是在揶揄，又像是在陈述，而章仇兼琼却听懂了唐一笑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因为之前的事情，陛下空前重视这次的恩科，对方既然有意搅黄恩科，一计不成，保不齐会不会再次下手。皇城军不熟悉对方的情况，所以就是我这个盗窃案的主要负责人来了。”
　　唐一笑忍笑，心说章仇兼琼说话真是客气，同时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如果换成是李白的话，他一定会直接一脸不屑地说，皇城军那些饭桶吧啦吧啦……而绝不是像章仇兼琼这样还给对方找了个不丢面子的台阶下。
　　“所以我是被你拉壮丁了？”
　　章仇兼琼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当然，谁让你是小雒的偶像呢？”
　　唐一笑简直要绝倒，从来只听说过粉丝帮偶像干活，还从没见过哪个偶像像她这么苦逼，被粉丝家属理直气壮地逼着干活，平时遇见了不仅要请客吃饭，还得付出亮瞎钛合金狗眼的代价，简直凄惨。
　　话已扯远，且说眼前。
　　考生开考前的最后一道关是由章仇兼琼和唐一笑共同把守的，也就是进入隔间前的搜身关。
　　唐一笑虽然依旧是男子打扮，但章仇兼琼的本意还是希望唐一笑能避讳些，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唐一笑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的样子，又是一阵无语，真不知道她这得猴年马月才能把自己嫁出去。
　　不过，不得不承认，唐一笑还是帮上了不少忙的。
　　“呦呵，这东西可有意思。你这一身可都是上好的料子，加起来得有几两金子吧，结果还用泥捏的砚台，啧啧，不解释解释？”
　　唐一笑的手上掂量着一个砚台，拦住了这个叫崔晋的考生。
　　“这砚台是我母亲在世时……”
　　“咔嚓——”
　　唐一笑直接把砚台当着他的面掰成了两半，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叠纸来，抖了抖，“你是不是还想说这是你母亲给你求的护身符啊？要不要我亲自给你念一念啊？”
　　“我、我可是博陵崔家的人，你敢动我！？”
　　唐一笑摸了摸下巴，“你是和崔熹有关系，还是和崔雄有关系？”
　　对方眼睛一亮，“崔雄是我表哥，你是不是怕了？怕了就……”
　　然后他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了唐一笑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去围猎的时候看见老虎要扑向猎物时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它的猎物活活撕开。
　　他就像是要被手撕的那个猎物。
　　唐一笑打量了他一下，“不错不错，正好崔雄欠了我不少银子，我正愁找不着他人来要账，既然他是你表哥，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来人！把他带走！”
　　唐一笑大手一挥，担任守卫任务的皇城军立刻把这个让他们丢了面子的这个人带走了。
　　崔晋被带走没多久，唐一笑就发现了下一个目标，和崔晋的砚台藏纸比起来，这位的手段简直可以说是嚣张到无以复加而又光明正大。
　　他是直接带着书来的。
　　唐一笑扫了一眼他的名字，韦四风，哦，原来是京兆韦氏的人。
　　一看见唐一笑，这位就直接鼻孔朝天，自报家门，“小爷我姓韦，告诉你，我和崔晋那个废物点心不一样，太子妃可是我的亲姐姐，小子，快点给爷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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