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刁难
按照以前的规矩,月度会议定于初三日早上,在方家的议事厅中进行。
通常方复明会先与管事们对账,然后收缴账银,而后商定当月的计划,最后一起吃午饭。
方宇略微沉吟一二,而后向方敬业吩咐道:“派人去通知这六位管事,明天开会的地方改在烟柳街的临时办事楼,酉时之前务必到场。”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白金飞闻言,忽然眉头一皱,道:“内弟,这么做似乎有点冒失!”
“方家府邸临江临湖,庭深墙高,建设之初,设计有严密的机关弩箭,只需要把守住大门,丝毫不用担心安危问题,而且设有密道,可守可退。如今府里有十名淬体武者,以及五名内罡境武者坐镇,足以保证安全。”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但在烟柳街,防护力量就弱了许多!”
“尽管那边有将近二十名淬体武者,以及三名内罡境武者,但烟柳街人流杂乱,那处办事楼无关隘可守,无路可退,这点人手对付闹事的客人自然绰绰有余,如果遇到有备而来的人,恐怕就有些危险了。”
“尤其是现在的特殊时期,还是小心些为好!”
最后,白金飞如是说道。
他之前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在烟柳街中扮演的角色是防卫管控,统领护卫小组,业务什么的不归他管辖,也一窍不通。
忽然听到方宇要去烟柳街开会,他吓了一跳。
这太冒险了,云东河和赵家等人,十有八九在外面虎视眈眈!
方宇却摆了摆手,淡然道:“无妨,照我说的做。我一切自有计较。”
“我还是觉得……”白金飞正待劝说。
方敬业却伸手制止了他。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方敬业已意识到,方宇是一个一旦认定某件事,就不会听取反对任何意见的人。
白金飞读懂了方敬业的眼神,突然泄气,只好努了努嘴,放弃了。
“还有,明天让你的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要特意过来布防。”方宇忽然又下令道。
白金飞和方敬业相视一眼,眼神迷茫,都搞不懂方宇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看到方宇一副不会解释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就由得他去吧……
……
初三日,黄昏。
烟柳街的灯火亮了起来,六栋妓楼,高不过三层,却占地宽广,体型墩壮。
每一栋楼的灯火颜色都不一样,交织在一起,五光十色,美轮美奂。
边上有一栋毫不起眼的小矮楼,方宇、方敬业和白金飞一起走入小矮楼中。
三人脸色、心态各有不同。
方敬业表面平静,实际却忧心忡忡,脚步沉重。
白金飞则是警惕的观望着四下,三步一顾,五步一盼。
看到自己安排的人在附近,总算安心不少。
他虽然听方宇的,把护卫都撤了,但也没全听。
让值班的护卫们尽量靠在附近巡逻,以便一旦生事,能及时支援,还叫了本该在轮休的护卫乔装打扮,随时候命。
只有方宇神情淡定从容,脚步自然,仿佛没有任何困难能阻挡他的脚步。
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下,一路过来,发现了不少有待改善的地方。
自然也发现了那些便衣护卫,并未揭穿,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酉时初一刻,蓝衣苏福友、黄衣陈天桥和紫衣李海涛三人踏着点,姗姗而来。
他们两手空空,进门后分别与方宇和方敬业两人礼节性地打一个招呼,然后挨靠着就座。
三人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谁也没有开口提账本和账银的意思。
这就开始给下马威了吗……方敬业脸色一沉。
他给方宇使了一个眼色,但方宇无动于衷,他也就只能忍住,不好越俎代庖。
但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见剩下的人来,一直将近酉时正末刻,才有一个青衣杜威赤手而来。
此人直接推门进来,目中无人,连招呼都没有打,径直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然后就双手抱胸,在那闭目养神。
太嚣张了……方敬业看不下去了,附身到方宇耳边,低声道:“要不,我先让他们把账本交上来?”
“还有两个人没来,再等等。”方宇摇头。
你还要等什么啊,别人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现在这个点妓楼全开门营业了,他们肯定在烟柳街的,只是不给你面子不过来而已……方敬业心中充满失望。
他本以为方宇藏有什么底牌,看来是想多了,连自家这些管事都不敢拿捏,谈何向云东河复仇?
底下,蓝衣苏福友、黄衣陈天桥和紫衣李海涛三人相视一眼,脸上隐隐露出笑意。
紫衣李海涛朝着地面伸出大拇指:高估他了,姓杜的如此嚣张,居然屁都不敢放一个!
黄衣陈天桥竖起大拇指:看来赵大公子说的没错,咱们的小少爷可真是个戏精,嘿嘿,且看他等会怎么收场!
蓝衣苏福友伸出两根手指:你们猜白衣钱通宝和红衣王火云还会不会来?
……
时间煎熬般过去,来到了戊时初三刻,然而白衣钱通宝和红衣王火云二人,始终没见踪影。
“好了。看来这次会议,只有在座四位参加了。”方宇脸色微沉,“敬业,把空的椅子搬走。”
随便他怎么闹吧……方敬业心灰意冷,麻木地让仆人把剩下的两张椅子抬了出去。
“很高兴四位能够来参加本次会议。”方宇淡淡道,“时候也不早了,现在就请大家先把上个月的账本交上来。”
蓝衣苏福友,黄衣陈天桥和紫衣李海涛三人面面相觑,而后均看向杜威。
杜威后背压在太师椅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道:“我楼里的账本还没有算出来,等算完之后,我再派人给你送过来。”
“你们的呢?”方宇漫不经心,看向苏、陈、李三人。
“我们也还没有算出来。”苏、陈、李三人异口同声道,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很好……方宇轻轻敲打着的茶几,一字字道:“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带了账本来的,就交上来,没带来的,就回去带过来,还没算好的,现在就回去算。”
顿了顿,他接着道:“总之,一盏茶之内,我要在这张桌子上看见各位的账本!谁要是没有交,那他就不再是烟柳街的人,也不再与我方家有任何关系!”
青衣杜威抬起下巴,用蔑视的目光看着方宇,冷笑道:“方宇少爷,账本还没有算出来,我哪来的账本给你?”
他冷哼一声,“我负责青果楼,在所有妓楼里面,倌人最多、顾客最多、赚钱最多,账数巨大,又有月大月小之分,有时来不及做账也是常有之事!”
见状,蓝衣苏福友也跟着道:“方少,我们这段时间在你家忙里忙外,耽误了许多天,并非我们故意拖延,而是的确没有时间去算哩!”
“苏管事所言极是!”黄衣陈天桥紧接着出言附和。
“我们交不出账本,是情有可原的,而且还是因为你家的缘故!”紫衣李海涛眯起双眼,绵里藏针道:
“可方少一言不合就要把我们这些老人踢出去,丝毫不通融,难道就不怕寒了下面的人心?”
他们一人一句,虽然没有力竭声嘶的怒容,但从容自若谈笑间,却尽显咄咄逼人之态。
方敬业和白金飞都不禁为方宇捏了一把汗,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托词借口,但又找不到反击的破绽,因为老爷的葬丧他们的确来了。
方宇眼底闪过一抹愠怒的神色,看来已经有人帮他们串通一气了!
他对这一幕早有预料,所以昨晚才故意问方敬业,是否有人拉帮结派。
若是不同团伙之间却沆瀣一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有人在背后搞鬼,用脚拇指都能猜到是谁!
不同的是,之前只是猜测,而现在则是完全确定!
方宇缓缓道:“到现在为止,你们已经浪费了半盏茶的时间,还剩下一半。我说了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就一定会给足一盏茶的时间。”
歇了口气,他淡然接着道,“但若是时间到了,还见不到我要的东西。我说了换人,就一定会换人。你们尽管试一试!”
“呵呵……”
杜威嘲笑着,抱胸巍坐不动,不再说话,直接摆出一副‘我就是跟你对着干,看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苏、陈、李三人见状,同样假装没听见,或翘腿,或敲叩茶几,或掰弄手指。
……
很快,半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
方宇神情色一冷,我本想给你们机会,回头是岸,奈何你们不要啊!
“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就给你们一个体面点的退场方式!”
说着,方宇向身边一个仆人打了眼色。
仆人随即拿出一迭文书,分发给四位管事。
与此同时,方宇缓缓说道:
“这是为各位准备的告退书契,从今天起,你们退出烟柳街,辞去一切职务,与方家、与烟柳街再无任何瓜葛。”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些年来,你们除了每个季度分走的红利之外,每个月还领取高额的工钱。”
“工钱我就不计较了,你们之前所投的银子,三天之内我会让人算清,扣掉这些年来你们分走的红利,若是还有剩余,我会差人送到你们的府上。”
最后,方宇轻描淡然说道:“现在,就请各位在上面签名、画押吧。”
只见文书上白纸黑字,早已写好各人的名字、各自负责的妓楼职责,以及声明的内容,并且还用上了“自愿退出”等字眼,贴心得很。
白金飞和方敬业二人瞪大眼睛,相视一眼,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东西?我们竟然丝毫不知道?
两人均在暗地里摇头,这一招太极端了,能够把全部份额收回,自然是好事,但是这些地头蛇会怪怪签字画押吗?
只怕会狗急跳墙!
少爷还是太鲁莽了啊!
果不其然,一看到书契上的内容,四位管事勃然变色。
“你一开始就打算换掉我们了?”蓝衣苏福友腾地站起来,阴沉着老脸,怒目而视。
“我只是做了两手准备而已。”方宇淡淡道,“如果你们像以前一样,该交账本就交账本,该缴账银就缴账银,这份书契就不会拿出来,我们仍旧一起共事。”
青衣杜威忽然起身,一字一顿吐字道:“我要是不签呢?”
说着,他一脚把面前的茶几踢翻在地,逼近到方宇面前五步处,那是能够随时动手的距离!
苏、陈、李三人见状,立刻跟青衣杜威站到一起,目光不善地盯着方宇。
他们这边,蓝衣苏福友和青衣杜威都是内罡境武者,反观方家这边,照赵大公子所言,方宇其实就是个披着虎皮的猪,方敬业又不修武。
只有一个白金飞是内罡境武者,而且武功并不怎么的,若不是因为他是方复明的女婿,几乎没有可能坐上护卫组长的位置,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看到这一幕,白金飞双眉倒竖,大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劝你最好声音小点,不然我会对你不客气的。”青衣杜威扭转着脖子,森然道。
蓝衣苏福友也是毫不客气地道:“白金飞,这是我们和方家之间的事情,是我们内部合伙人之间的事,没你什么事,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其实他们对白金飞也早有意见。
因为在他们看来,护卫小组名义上是防止有人闹事,实际上就是方复明安插来监控他们的,每天有多少客人,白金飞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让他们这些管事办事束手束脚,表面上没有什么意见,却早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听到这样赤裸裸的威胁,白金飞心中怒火腾地冒起,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知道自己同时面对两个内罡境武者,毫无胜算,因为一个都未必能稳赢。
外面大街虽然有他安排的人手,但白金飞之前并没有料到这些管事会发难,那些护卫只是用来防止云东河偷袭的。
如果不出去摇人,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但现在这局势,哪里还有出去的机会?
白金飞内心叫苦不迭!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方宇身上,这个年轻人似乎一下被逼到墙角,已经没得选择了!
放敬业脸色发白,老爷头七还没过,这些人竟然丝毫不给面子!
还有方宇做事也太过火了,如果好言相说,也许就不会闹到现在的场面。
方宇将各人神色尽收眼底,对他们在想什么,洞若观火。
方宇忽然笑了,笑得讥诮,“你们今晚似乎比以往胆子大了许多,我很好奇,究竟是谁给了你们勇气?”
说着,他突然拍了拍手。
旋即,外边响起一串跑动的脚步声,十多个身着劲装的壮汉,鱼贯涌入。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张牛皮弓弩,每一张牛皮弓弩上都填装了七支利箭。
这些壮汉一进来,一言不发,立刻就举起牛皮弓弩,每一支利箭都对准一位管事!
剑拔弩张!
箭头寒光闪烁,相距面门仅有一步之遥!
方宇一边煮茶,一边风轻云淡道:
“这种牛皮弓弩乃是十二石的弓弩,需要壮马才能拉动填装利箭,其力量之大,足以洞穿砖墙,必须依靠机舌才能卡住。”
“而且反应极为灵敏,只需要轻轻掰动机舌,可瞬间射出,你们可有人想试一试?”
四个管事顿时脸色一白,额头上渗出一颗颗硕大的冷汗,之前那股嚣张劲儿只在一瞬间,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当然认得这种牛皮弓弩,这是方家府邸的神机弩!
内罡境武者在远距离之下,也许还有机会躲避,但现在箭头都快要压到眉睫上了,除非抢先动手,在对方扳动机舌之前将神机弩夺下!
但他们敢赌吗?
连神机弩都出现了,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除了方家的护院,还能有谁?
方家的护院全都是内罡境武者,几乎不会给任何机会,就算能夺下一架神机弩,还有十多架,又该怎么躲?
本来他们看到烟柳街的护卫像往常一样巡逻,没有过来防护,以为是方宇年轻托大,便放心前来。
谁想到方宇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不调用烟柳街的护卫,却反而把方家府邸的护院和神机弩调过来!
此子行事果然阴狠狡诈!
方宇淡淡道:“我不想伤了和气,希望大家能好聚好散。”
“所以我最后再说一次,只要你们在这张告退书契上画押签字,念在你们与家父共事多年的份上,你们与什么人接触,密谋了些什么对我方家不利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此言一出,四位管事脸色狂变。
“你都知道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跟踪我们?”
“谁给你说的?”
“这个你们不需要知道!”方宇冷眸如雪,缓缓道,“我说过,如果家父死了,就要云东河全家陪葬,你们以为我只是口放厥词?”
在这一瞬间,四位管事忽然有一种恍惚,仿佛看到了一个复仇的杀神,战无不胜的杀神!
以一己之力,把一切都干碎,把世上所有的规则都践踏在脚下!
“我现在就把账本给你!”紫衣李海涛忽然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
余下三人默默相视,也缓缓的把账本拿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们完全没得选择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方宇笑了,无情地道:“晚了!”
“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账本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其实我有猜到你们都把账本带来了,但你们没有交上来,我就当作没有带来处理!”
“我说过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就是一盏茶,不会少给你们一息,也绝不多给一息!”
四位管事顿时脸色铁青,手里拽着账本,拿回去不是,不拿回去也不是。
最终,在神机弩的威胁下,四名管事不得不低头,签字画押。
“名字签了,手指也按了,现在该让我们离开了吧?”青衣杜威把笔一丢,。
方宇轻轻摇头道:“还不行。”
“为什么?”
方宇淡然道:“因为还有人没来,等他们出现之后,你们才能离开。现在还是请各位到原来的位置坐好。”
“否则弓弩年代久远,保养不当也是常有的事,万一不机舌失控,不小心误杀各位,那就很遗憾了!”
四人脸色一变,却不敢有任何反对,只能怪怪回去坐好,青衣杜威更是悲愤欲绝,因为他还要把之前自己踢翻的茶几弄好。
看到这一幕,白金飞和方敬业又惊又喜。
惊的是方宇竟然把神机弩都搬了出来,难怪他一直表现得镇定自若,底气十足!
方家府邸只有十多个护院,却无人敢犯,这神机弩居功至伟!
这种弓弩,是方老爷建设宅院时亲自设计的,结构简单,却威力巨大,扬州仅此一家。
为了避免制造技术落入外人之手,曾下过死命令,神机弩绝不能出方家府邸!
喜的是,他们在方宇身上看到了希望。
尽管这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胜利,甚至连胜利都算不上。
但至少证明了方宇的手腕,让他们看到了一丝接过方家大旗的输光!
“难怪他要要撤掉护卫,原来是为了麻痹这些人,引鱼儿上钩!”白金飞心说。
“只要能渡过这一劫,方家也许将会迎来全新的格局!”方敬业暗道。
但与此同时,也有一丝恐惧在他们的心头闪过,因为这一切他们完全不知晓!
方宇的城府之深,简直不可直视!
他似乎料到了每一步?
他究竟在背后布置了多少后手?
……
就在四名管家被逼着画押签字的同时,长街对面的阁楼中,白衣钱通宝和红衣王火云正站在窗户前,向下方俯视。
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任何一个进出小矮楼的人。
“搞什么么蛾子,都进去大变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红衣王火云抱怨道。
白衣钱通宝不答,却反问道:“看到那几个在街灯旁边交谈的嫖客,还有挑担子卖糖炒板栗、红薯瓜米那几小贩了吗?”
红衣王火云观察了一会儿,皱眉道:“看到了,他们有什么问题?”
“那是护卫小组的成员!”白衣钱通宝眉毛一挑,讥笑道,“咱们的方少可真狡猾,假装什么防护都不做,却让护卫乔装打扮成老百姓,守在在附近徘徊!”
红衣王火云道:“所以呢?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些人一直没有进去,说明杜威他们与姓方的还没有发生冲突!”白衣钱通宝皮笑肉不笑的笑着,“估计此时还在喝茶哩!”
红衣王火云拂袖,怒道:“四个废物!”
“他们废物岂不是正好?”白衣钱通宝却眯起双眼道,“你仔细想想,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一出马就解决了,赵大公子会怎么看?”
红衣王火云一怔,随即幡然醒悟,大笑道:“哈哈,还是你脑瓜子灵活!走,去会会咱们这位方少!”
两人离开后,留下了两本账薄在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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