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富贵逼鬼

　　何世良是外出游学的，经常三两年不着家，如今意外死在他乡，家里人只怕还不知道。他道：“我自小喜爱山川风光，不愿呆在家中受拘束。本以为将来孝敬爹娘的时日还多，不想这次出门竟成了阴阳两隔，心中愧对二老。我有一个哥哥，八年前成的亲，我离家时还没有生养，若是大人能够通融，我愿回家去给我哥哥作儿子，好还了爹娘养育之恩，也报兄长多年爱护之情。

　　选个普普通通的投胎人家，此事还在末无端权限之内，她爽快答应，并准许何世良向家人托梦告知自己已经意外身死和即将又要重逢的消息。

　　何家二老与何世良的哥哥这天夜里做了同样的梦，早上起来相互提起，但知道真是他来托梦，哭个死去活来。何家嫂嫂过门八年无所出，请了城里好多大夫看过，都说宫内有疾，无法生养。两人本已经断了心思，指望着弟弟玩够了回家寻一门亲事，给何家传宗接代，却不想弟弟已经客死他乡。

　　二月后，何家嫂嫂心中闷得难受，何家兄长以为她是悲伤过度犯了什么病，请了大夫诊治，大夫把了脉听了病情，连连道喜，说是夫人有喜了。何家兄嫂夫妇又喜又疑，回家与爹娘一商量，就想到了何世良托梦与他们说的很快就会相会，知道是老二舍不得家里人，又回来了，一家人抱头痛哭，悲喜交加。

　　何世良的事情算是解决了，末无端却还是高兴不起来，有人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就这么白死了？冤枉，实在是太冤枉了！想不通，就去找罗刹麻烦。罗刹不以为然，“这世上冤枉的事儿多了去了，所谓的公正都不过是相对而言，落到每个人身上，哪有那么多绝对的公平正义。”

　　末无端是个认死理的，并不认同罗刹的言论，“负债还钱，杀人偿命。就像这次何世良的事，虽然直接令他死亡的谢大友是出于好心，但必须有人来负责，谁引起的这桩事，谁就该来担这个责任。”

　　末无端想了想，“那个真正掳走孩子的人，才是整个悲剧的罪魁祸首。”

　　罗刹漫不经心，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反正末无端说什么他都点头，“对对对，有激情，有正义感，等那家伙死了，记得多送他几百年炼狱。”

　　末无端白了他一眼，也懒得再搭理他。

　　但末无端后来审案都多了一道流程。每个鬼上来，她都要问问他们一生中最难忘、最疑惑或者是最关心事，一一记录在案。跟着她的那一班小鬼往往要花上大半天才能审完别的审判堂一个时辰就能审完的事。

　　最开始小鬼们都有怨言，但末无端是谁，以前是有钱能让鬼推磨的人，现在是有钱能让磨推鬼的鬼。人间的金银不好使，她便去鬼府财库要阴钱。财库管事去向右阴司长禀报，说末无端也没详细方案，不走规定流程，直接来了只说要钱，还多多益善，态度强硬。

　　管事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办事儿的，又自知打不过这些个阴司，跑到阴司长这里来诉苦，无非是想让阴司长发个话撑个腰，却没想到阴司长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要多少，给多少。”

　　当天，末无端就拖了两车现钱回去。

　　凡是跟着她堂审的小鬼们，当日俸禄翻上一百倍。干一天就拿几个月的钱，小鬼们一下子有了激情，争着抢着要跟着末大人干事业。为了抢名额，还有小鬼当场打起来，末无端无奈，只能让人做了排班录，一班一班轮着来。

　　罗刹几乎要被惊掉大牙，鬼府的财权在右阴司长手上，向来管得极严，一分一文也没给他们这些当差的多发过，果然还是魔神有面子。罗刹一下子又找到了巴结末无端的理由，跟着魔神也没什么不好，富贵险中求啊。

　　渐渐的，那些小鬼们也在堂审中找到了乐趣，每个人死后都都会留下这样那样的遗憾，回顾一生，总有不尽的故事想说。以前只看生死录上条条款款人生，每个人都像一个无趣的符号，审得他们腻味。如今听每个人娓娓道来，小鬼们也似乎想起了自己曾经为人的感觉，短暂又鲜活。

　　时间久了，有些审判堂即使没有末无端，没有百倍的俸禄，也愿意听那些鬼魂们多说几句，陪着一起欢欣或者唏嘘。

　　末无端那边，每次觉得有值得关切的地方，就让书吏官详细记录下来，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末无端俨然成了第五部阴司府衙的头号老大，深受小鬼们爱戴，罗刹几千年的威望惨遭践踏。但罗刹也不在意，偷偷躲在被子里数阴钱数得喜笑颜开。

　　这一日，末无端又领着一群小鬼到街上找乐子，虽然忙碌，但吃喝玩乐也是绝对不能少的，在鬼府的这段日子，末无端已经精通了鬼界玩法的打马吊、推牌九、掷色子，也知道了鬼街上哪家的酒最醇，哪家推出了新菜品，只差去鬼府角落的烟花柳巷逛青楼了。

　　听得喜乐坊内叫喊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末无端掀开帘子钻了进去。喜乐坊是第五部界内最大的赌坊，每日无数的小鬼把自己辛苦攒的几个小钱扔进去打了水漂。末无端是个大主顾，不管输赢都是大宗买卖，因此虽然来的时候不多，赌坊里的跑堂、庄家也都把她认得滚瓜烂熟。

　　但今日里面似乎即没扔色子，也没推牌九。末无端听一群鬼张牙舞爪，叫叫嚷嚷。

　　“第十部的赢了多少年了，我还是下第十部。”

　　“第十部虽然赢面大，但赔率太小了，没意思，我觉得这次第二部也不错。”

　　“各部输赢每次都差不多，还不如赌赌这次哪部换新头领。”

　　“你们听说没有，寒冰地狱那个厉鬼好像要参加比试，据说他很厉害呀，当时去了三个阴司才把他抓住，我看有戏。”

　　……

　　末无端听得莫名其妙，“他们在说什么事呢？什么几部赢面大？什么厉鬼比试？”

　　手底下一群小鬼瞪大了眼睛，“怎么，末大人不知道？这可是鬼府的盛会，五百年一次的‘你行你上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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