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琥珀虫
於星夜回了家, 第一件事就是约徐嘉仪。
瑞德走之前,她还想起来问他,发动机盖怎么办, 用不用她帮忙照顾几天。
他说如果她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去察尔森那里接。
所以她想问问徐嘉仪,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接猫。
顺带,她也没忘了前几天,徐嘉仪在宴会上跟着她的男嘉宾秦念之半道上走了的事。
徐嘉仪电话倒是接得飞快,就是背景音里吵得不行,扯着嗓子对着电话喊,“老杨又提新车了, 出来跑一圈啊!!!”
於星夜进了家门, 后背才刚挨上沙发垫, 听着电话里呼啸的风声,开始盘算。
——只说好了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上学,倒也没说不让兜风
那头有细碎的说话声, 徐嘉仪回了句什么, 又转回话筒前:
“老杨说叫个人去你家接你, 要不要?”
“别别别, 用不着。还是上回那条山道吗?我自己过去就行。”
还得是邀约的人要足够了解她,在她还在犹豫“去不去”的时候, 直接把问题强势替换成“怎么去”, 这才没了拒绝的余地。
於星夜考虑场合, 没开自己的车,打车去了那条能看见海岸线的山道。
上一次来还是冬天, 老杨同学生日, 从东区会所出来之后, 借着酒劲非说要吹吹风,呼吸美利坚的自由空气。
拉着一帮子人上了山,下场就是他的那辆明黄色enzo直冲护栏,车当场报废,好在人只是颈椎骨折,捡回一条小命。
真可谓自由的尽头,就是在医院哼哼唧唧地坐了一两个月的牢。
出院之后勉强算是老实了一段时间,连开趴都基本就缩在自家house,今天不知道是手又痒了还是怎么的,顶着风又撺着他们上山。
那地方出租车其实不太愿意去,还是於星夜加了小费,才勉强止住司机的抱怨。
老杨一看见她,就热情招呼:
“嘿,来挺快啊小於!还以为要再等两圈你才能来呢,徐嘉仪他们都刚刚上去,要不你今天坐我车上山?”
还得意洋洋地跟她献宝似的介绍:
“顶配aventador,七档变速,最高马力七百七!怎么样,够经典吧!”
够不够经典於星夜判断不来,她只在听见油门被踩下的第一声轰鸣时,就知道这人绝对故意拆掉了消声器。
她在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咆哮声中不耐烦地皱眉,只想快些追上徐嘉仪。
奈何老杨还在一直跟她搭话,一会儿提起“怎么上次从我家玩完回去就不理人了”,一会儿又问“最近都在忙什么呢叫你都不出来了”。
十二个气缸吵得她血压都高了,道旁种植的栾树在窗外飞速划过,晃得人眼花。
偏这时候还有人给她打电话。
低头瞅一眼,於明月。
她想也不想地按了挂断。
虽说是因为车上太吵,本来也没法接,但她心里还是暗爽。
直到冲过弯道线,於星夜拔出安全带,不顾还在问她推背感如何的驾驶员老杨,推门跳下车。
徐嘉仪的红色小跑停在最当头,她坐在车前盖上点烟,一条腿伸长了踩在尚有修补痕迹的护栏上,朝她招手。
“可算来了啊!来来来,下山给你开,要不要?”
山顶的风少了遮挡,一点迂回曲折都没有,直白明了地扬起她们松散的长发。
於星夜眯起眼睛,抬手拨开发丝,“行啊。”
头也不回地弯身钻进驾驶座,徐嘉仪也跟着进来,夹烟的手还留在窗外。
“你刚才是不是多少有点,不给老杨面子了?”
指尖轻掸,半截烟灰抖落。
“刚才在山下,听见说是你要来,就非不肯上来,要在底下等着带你。”
“还说什么‘叫人去你家接你’呢,我看分明就是他自己想去。”
於星夜才不在意这些,等她抽完这支的间隙,随口问道:
“你们今天下午怎么全都没去上课吗?人凑这么齐?”
瘦小的后视镜里挤了七八辆车,排着队都在发动机的轰响声中跃跃欲试。
徐嘉仪好玩儿似的,曲起一截手指,敲在颊边练习吐烟圈,见怪不怪地答:
“你不是更加没上课,直接人都跑没影儿了。”
“有点情况嘛,我家里有个妹妹,突然来美国了,就去吃了个饭。”
“这不是吃完就立马回来了。”
徐嘉仪明显不信,切一声,指尖的橙色光点弹甩出去,边系安全带边斜眼看人:
“真不是跟你那警察哥哥玩儿去了?”
得,本来还惦记着着关心关心徐嘉仪跟男嘉宾的后续,这下反倒她被抢了先。
而且自打正面见过瑞德之后,徐嘉仪就不再像之前那样管人叫“小警察”了,改成了“警察哥哥”。
依旧是简单粗暴地贴标签式称呼,但似乎也足够说明态度转变。
但於星夜还真没法反驳,毕竟请假这两天,她的确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瑞德待在一起。
车窗关死,踩下油门,电话又开始震。
倒成了送上门来的证据。
压着弯的一段下坡路,於星夜还有点开不惯双离合,正好支使徐嘉仪替她开免提接起,“喏,就她,听听?”
然而於明月执着地连拨两通电话,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存在的。
“姐姐你安全到家了吗?”
甜腻的嗓音刚一传出来,於星夜还没说什么呢,徐嘉仪就先被齁到呲牙咧嘴,连双下巴都要挤出来了。
好像在手里抓了什么脏东西的架势,手臂也打直了伸得老远。
於星夜余光瞥见她这幅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对着电话波澜不惊地回:
“嗯,到了,有什么事吗?”
“姐姐,你的学业是不是很忙呀?我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
在没理由地讨厌一个人这件事上,好朋友不光跟自己同一立场,甚至冲锋在前,反应比她本人还剧烈,於星夜心里那点不耐烦已经被微妙地平衡掉了。
她甚至还能有说有笑地接着回:“还好吧,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我那会不是跟爸爸打电话嘛,问他暑假结束可不可以我们两个一起回国,这样飞机上也能有个伴呀。结果爸爸居然说叫我不要胡闹,我看他才是胡闹吧——黎阿姨现在怀着孕,姐姐肯定是要回去陪一陪的呀——被爸爸说得,就好像学业还能重要过妈妈一样。”
“姐姐你也是真的太乖太听话了,要是换做我,大概连暑假都等不及的。”
於星夜脸上的笑彻底僵住,耳朵也像生了蚜虫病害的栾树树干滴落的黏液堵死,糊出一层油脂般粘腻的中空。
徐嘉仪最先反应过来受不了,她也不顾自己是个外人,快言快语对着手里的膈应玩意儿就开怼:
“我说妹妹,你爸爸是半夜不睡觉的么,这个点接你电话听你说这些?一把年纪了也真是不容易啊!你姐姐开车呢,真怕她忙就别来打扰她,知道了吗,妹妹?”
最后两个字被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着重强调,像是为了回应上对面一口一个的“姐姐”。
然后徐嘉仪打量着於星夜的表情,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越俎代庖地替她挂断了电话。
於星夜依旧被困在黏液堆里,说不出话,也做不出表情,成了一只被琥珀选中的倒霉小虫。
徐嘉仪劝她,“咱们要不,先靠边停下?”
“让他们先跑就是了,没关系的。今天没赌什么彩头,不赢也没事。”
停下吗?
可是没了风,这团糊得人喘不过气的脂液要怎么才能甩开呢?
她松开油门,堪堪停住,转头看向副驾驶。
徐嘉仪被她空洞呆滞的眼神盯得发毛,将手机递还给她,“什么玩意儿啊这人,我一听她开口我就不舒服,搁这儿膈应谁呢”
说着愤愤不平的话,中气却明显不足。
於星夜接过手机,打开搜索引擎。
她和徐嘉仪其实从没互相打听过对方家里的底细,但她们假期都不怎么回国,有些境遇也就不用明说了。
操纵着僵硬的手指,於星夜机械地在搜索框里打出“黎蔓婷”三个字,动作竟已不再熟练。
她已经很久没有通过这样的方式,去了解过黎蔓婷的近况了。
看着跳转出来的照片里,那个女人依旧不老,还跟她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挽着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只是捧着肚子笑得很满足。
“就我可能,没跟你说过。”
“我妈妈是黎蔓婷。”
乍然听到这么个名字,徐嘉仪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了。
再结合刚才电话里,那膈应妹妹讲的内容,她心里也清楚了个七七八八。
原本只当是搬出爸爸来打压人呢,原来真正扎心的一刀还在后头。
徐嘉仪没蠢到再去问“你妈妈跟你关系不好吗怎么她有什么事你都不知道还要去新闻上搜”这种问题。
吐着气骂了一口,也只憋出一句,“难怪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在想呢,哪冒出来个这么漂亮的妞,还一脸拽相,原来是基因好。”
倒也不全是出于安慰,第一次见到於星夜的时候,徐嘉仪确实没觉得有什么亲切感来着。
“那你?”
於星夜最后看了一眼搜索出来的一大串新闻标题,就收起手机开始解安全带。
“还是你来开吧,我技术不行,不习惯你这么高档的变速箱,别一会儿再给你车刮了蹭了的。”
徐嘉仪这会儿倒真不在意什么刮了蹭了,只是看她那样子,确实不适合再把方向盘留在她手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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