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鹰可落笼
“南哥,该上朝了。”
“不去可成……”顾南亦懒洋洋的抬起眼帘,绕着秦召卿垂在他眼前的发玩。“臣去上哪门子的朝,不去,臣就在这等着陛下回来。”
“嗯,南哥昨个才回京,好好歇着也无妨。”说罢,秦召卿把他手塞回盖毯里,再去到镜前由顺喜替他整理朝服,就这空隙间他望着镜里趴在小榻上的人,浅浅抬手虚描着。
“……”顾南亦困倦中侧了下身子,惊的秦召卿手瞬间放下险些打到托盘。
顺喜一愣,余光瞄向镜中秦召卿稍显窘态的眼神心下了然,一双眼笑成缝。“陛下,好了。”
“嗯。”秦召卿微抬起下巴压着步子走了。
顾南亦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闹醒的,他仔细听了听动静,猛的抱着薄毯窜去床榻上,手忙脚乱的脱到只剩一件里衣,松松垮垮的半挂在身上,脱下的衣物扔了一地复而趴好。
“南哥儿,南哥儿。”
“母亲,别……别进来。”他捏住鼻子不算还哑着嗓子。
顾夫人哪会听他的,用力推开门。
“南哥儿,都是真的?”顾夫人身后还跟着一票宫人,看样子她这是去太后那请安后再过来的。
“母亲……”
顾南亦拉起盖毯将自个遮的严实眼角泛红,还是那般哑着嗓子开口:“是,儿子自愿,母亲,儿子不孝。”
“南哥儿啊!”顾夫人紧攥着帕子,转身轰走后头跟来的宫人,把门窗都合上才走去床榻旁放下床幔,将一盒药膏塞进去。“陛下也真是能折腾,我还当浴池那次就完事了,可宫里都在传陛下这头灯火亮到后半夜,你这身子结实也被折腾成这样?陛下比你小不知轻重的,你也不拒着些。”
“我都问过了,南哥儿你可得留神事后得处理干净些,不然得烧起来。”
顾南亦头埋在枕头上憋笑,将药膏的盒子打开挖起一些抹在袖口上,他说:“陛下待我极其好,没伤着什么只是折腾的厉害,母亲放心。”
他将药膏盒子递出去,又说:“昨个陛下已经替我上过药,母亲若是不放心大可看看药膏盒子还摆在小榻上。”
“小榻?”顾夫人看去,上头是放着个半盖着的小盒子不假,不禁用帕子掩嘴笑了。“血气方刚的也不能这样闹,也不怕凉着。”
顾南亦没听明白,可也是轻声回着:“是,儿子日后会注意。”
“南哥儿真是不要我这个母亲了,往昔常宿宫里也就算了,好好的去了西北六年,这一回来就往宫里赶,哎呀喂~我怎就生了你那么个忘娘的东西。”
“母亲,儿子不孝,日后定常回府看看。”
“这就别了,你跑回府里像什么样子,你这上赶着入宫的事不出十天半个月的整个元起都该是传遍了,你再回府去还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子,陛下也是,你这才回来就如此着急,行了行了,你好好歇息,我过几日再入宫来看看你。”
顾夫人思量一会,把药膏又塞了进去,嘱咐道:“后头三日里,陛下要是……南哥儿你好歹拒着些。”
“是,儿子记住了,还请母亲暂且回避下,儿子收拾番送母亲出宫。”
“行了,就你这样还能起来?我还要你送?南哥儿,路既是你自个选的,母亲也丑话说在前头,日后的再苦再闹心你也得受着,莫再张扬行事。宫里不比外头,屋檐虽高可也是重重压弯人脊梁骨的东西,你是血性男儿郎,内宫里的弯弯道道你向来不屑懂,可这会儿该懂。太后今个问过,晨昏定省的事。”
顾南亦脑子一嗡,怎就把这事给忘了。“儿子……”
顾夫人压制住笑意,严肃道:“这会想起太后来了?也真是,枉太后惦念着让人跟来给量身,估摸着你今个是起不来身的,明个可得记住去太后那请安。尽胡来,忍些时日又何妨?无礼无教的,你也不觉得臊。”
顾南亦听罢,小声嘟囔:“都是男子有什么臊不臊的……”
这话顾夫人可不爱听,又不好拉开床幔扯着人耳朵骂,只好再嘱咐几句便走了。
“呼!”顾南亦舒口气,闷在床幔里头热出一身汗,索性钻出来,想换去湿透的衣裳。“啧。”他蹲在衣箱前头有些犯难,这也不能总穿着吾君的衣裳到处晃吧,毕竟这可不能乱穿。
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画面越来越多,连着秦召卿回来他都没发现,盘腿坐着捂住眼睛傻笑。
“南哥?”
“啊?”顾南亦回过头,慌乱抓起担在肩上的里衣披好。“陛下何时回的?”
“今日无事,便早早散朝。南哥的衣物已送去偏殿,顺喜正带着人收拾,南哥可要去看看?”秦召卿不自在的背起手望向窗外,早朝哪是无事,都是些关于立后的。左相上的折子甚是离谱,写些什么立顾南亦为后的利弊,写了足足四本,看的闹心才早早散的朝。
秦召卿收回目光之际看见摆在小榻上头药盒,他拿起要去给顾南亦上药,透过铜镜看见那人胸口上的伤疤整个人一僵。
顾南亦的伤情他怎会不知,可知道与看见终究是两回事。秦召卿有些动摇,放他出去,这种要命的伤还得添,留下他,他可真的愿意?
“南哥,我看看你身上的红印好些没。”
“啊?”顾南亦匆匆穿好里衣,笑得有些心虚,回过头说:“不妨事,倒是臣觉得昨夜里睡着有些凉,今个与陛下一道挤挤可行?”夜里不冷,想挨着一块睡倒是真的。
秦召卿思量一会轻点下头,顾南亦一向贪凉,他说夜里寒定是伤了气血,帮他暖暖也是好的。“嗯,早膳南哥也没用,我让德顺去给南哥备些吃食吧。”
“好。”顾南亦僵硬起身心思跟着一块动了,假意一不留神踢到衣箱坐倒下去。
“南哥!”秦召卿心道坏了,他定是气血两虚,急急跑去把人揽住。“南哥可是不适?”
顾南亦顺势软在秦召卿腿上。“陛下,臣可能得要御医来瞧瞧……”
“我带你去找朴爷,找御医瞧我不放心。”秦召卿想把他背去钦天监。
他说什么也不肯,吾君柔弱怎能干这些事!“臣还是自个去吧。”
“南哥与我还讲什么君臣礼。”不让背,秦召卿直接把人抱起奔出殿。
“?”顾南亦手抵住唇掩盖住狂喜之色,虚弱的靠上秦召卿的肩头,他说:“陛下这般,可就要坐实那些闲言碎语了。”
“南哥现下就想起这茬嗯?带着东西入宫的时候就记不起嗯?”秦召卿有些焦急,与平日冷淡的模样判若两人。“南哥,可是想好嗯?真要一直待在这牢笼中嗯?”
顾南亦垂下眼,实则在瞟着路上哪有宫人或是巡逻的侍卫,待看见人影后,一手扶住秦召卿的肩头。“臣,甘之如饴。”他咧嘴笑着,耀眼如他,把那近午时的日头都比下去几分。
“哈哈哈!”顾南亦捂住眼,这话说出口,他自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道吾君觉得如何。
“嗯?南哥笑甚?”秦召卿当他是在自嘲放慢步子。“南哥,真不必委屈自个。”
“不不不。”怎会委屈,他可是一直在准备着这事啊,可,怕把人吓着,毕竟筹谋一个帝王许久真不是什么好事。
他扯开话头:“臣啊~想起件事。”
“嗯?”
“陛下可还记得,陛下六岁那会甚是喜欢甜食,一次太后怕陛下吃坏牙,说着让日落后不准陛下吃甜食,陛下忍了几日,有一日是实在难受,入夜前趴着窗口看外头,臣就问……”
“嗯,南哥问我可是想出去看看,我回着不,就是看看天黑没黑,没黑就能吃块糖糕。”
“是呀陛下,外头纵然是十丈软红,可……”
“可什么?”
臣早被一人迷了眼,万千世界又怎能及那人一分。这话还不到说出口的时候,他便说:“可,陛下从不曾想着出宫看看,定是宫里头更好,臣也是觉得宫里安逸些,还出去作甚。臣,可就依仗着陛下料理臣的后半生,在这笼中做一只金丝雀。”
秦召卿抱着人的手紧了又紧,好的不是宫里,是一直有他陪着足矣,还管外头是怎么样的作甚。“南哥莫要打趣,南哥是鹰,做什么金丝雀。”
“好,陛下说臣是什么,臣便是什么,陛下可要做臣的训鹰人?”鹰认了主,便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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