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解药
主殿内，一众御医都忙着解毒救人，太子李弘宣守在那里。
李萧然和叶兰集坐在偏殿里头，焦急地等待着。
“我还以为，你从前那么怀疑姐姐，她若出事，你根本不会救她的。”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狭隘的人么？”李萧然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叶兰集笑着摇摇头，解释着：“当然不是。不过，我确实没料到，你竟然会这么着急。”
“我倒不是担心她，我是为了我大哥。你也瞧见了，她是为了保护我大哥，才挡刀中毒的。大哥现在一颗心都在她身上，我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叶兰集回想起霞春园里，叶敏儿毫不犹豫地扑到李弘宣身前的场景，心中震撼又钦佩不已。
她不得不承认，叶敏儿是极果断且勇敢的。这一点，是她远远比不上的。
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在刀刃袭来之时，用自己的身躯去抵挡呢？
她反正是没那个魄力和胆识。
想着想着，叶兰集忽然记起，李萧然为她挡簪子时候，在手臂留下的伤。
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伤的。
自己若不闻不问，也太无情了。
“你的伤还流着血呢。我去叫一个御医来，给你处理一下手臂的伤吧。”
叶兰集起身，刚走了一步，就被李萧然握住手腕拉了回去。
“他们忙着，你别去叫了。”
“可是，还在流血啊。”
“那里有药箱，你给我上些药就好。”
叶兰集依言搬来了药箱。
但是打开之后，她犹豫了。
看着里面满满当当几十种药瓶，她有些无措。
这该用哪一种呢？
万一用错了，岂不是对李萧然那可怜的手臂的二次伤害？
“要不我还是叫御医过来吧？”
李萧然摇头，肯定道：“我知道怎么弄，只是左手不便。你照我说的做就是。”
“你确定你会？”
李萧然瞪她：“我说知道当然就是知道。我什么时候诓骗过你么？”
叶兰集乖巧地摇摇头，再次坐下来。
李萧然慢慢卷起袖子。
“先用水化开这个瓶子里的药粉，然后浸湿棉团，擦掉血渍。”
叶兰集小心翼翼地照做。
见李萧然握紧拳头，似在忍痛。
她不禁柔声问道：“很疼吗？我再轻点。”
“没事。”李萧然继续道，“好了，打开那个青绿的瓶子，那是止血的。把里面的药粉挑出一些，敷在伤口上。”
叶兰集捏着银制的小勺，挑起指甲盖大小的药，缓缓敷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她听到李萧然“嘶”了一声。
“疼？你没……没事吧？”
李萧然说声“无妨”，又让她拿棉团按住伤口止血。
叶兰集用食指指尖压住棉团，努力控制着力道。
既不会手重到让他疼痛，也能让棉团充分压着药粉，接触伤口。
尽管是这样轻轻的触碰，她依然能明显感觉到，李萧然的手臂正因为药散吸收后的刺痛而轻颤，这样的颤动传到她的手指，让她也跟着疼起来。
听到他说“好了”，她才松开。
紧接着又拿了另一种药散，涂在其他破皮的地方。
她当时没有注意，现在看到伤口才知道，那簪子是顺着他的手臂划了一道，才扎到肉里的。
所以他手臂上，除了那个血洞，还有一道两三寸长的划伤。
幸好伤口虽长，却不太深。
上药时候，李萧然也没有那么难忍了。
包扎好后，李萧然拢下袖子，跟她道谢：“多谢。”
“是我该谢谢你。”叶兰集将药瓶收到药箱中，“要不是你反应快，替我挡了，我只怕现在会跟沈妃一样，躺在那里了。”
“救命之恩，打算怎么谢我？”李萧然挑眉，望着她。
叶兰集浅浅地弯着唇：“两次的救命大恩，该怎么回报，我是得好好想想了。”
“好好想，可别让我失望。”
叶兰集哼笑一声：“你歇着吧，我去看看姐姐。”
“嗯。等等——”
叶兰集站住：“怎么了？”
“你的伤。”李萧然起身，凑近去查看。
他原本以为自己挡了一下，簪子就算是再落到她身上，也不过划破衣服，顶多破点皮而已。
可现在看到她肩头衣服洇出血，他才知道，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叶兰集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受了伤的。
方才只顾着他，倒把自己给忘了。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太疼了……
应该问题不大。
“没事，我——”
“坐下。”他皱着眉。
叶兰集见他又打开药箱，大概是要给她上药，于是忙推拒：“不必了，伤得不重。”
“自己伤怎么样心里没数？流这么多血怎么不吭声？”
叶兰集扭头看了眼，不过伤在后肩，自己也看不到。
“很严重么？”
“你说呢？”
“没你的重吧。你的手都那样了，我还好。”
李萧然瞪她：“我是男人，是个武将，这样的伤就是家常便饭。你能一样吗？”
他严肃地教训她。
“不一样……”叶兰集乖乖去坐下。
“衣服，拉下去。”
叶兰集把肩头的衣领往下一拉，露出肩膀。
“下手是真够狠的。”李萧然见到伤口后，低咒了一句，“毒妇。”
叶兰集眨巴着眼睛。
关于宫女下手狠毒这件事，在看到他自己的伤时，他应该就有所了解了吧，现在才来感叹，是不是晚了些。
再说，她的伤可真没有他的那么严重啊。
他说这样的话，是替她打抱不平么？
叶兰集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怎么不说话，疼吗？”
李萧然擦拭过血痂，又倒了些药粉上去，见叶兰集坐在那里不言语，不禁关切问一句。
叶兰集回神：“哦……不疼。”
“挺能忍啊。”李萧然说一句。
也不知道是揶揄，还是夸奖。
叶兰集抬眸望向他。
李萧然收敛起脸上那几分笑意，拿了块纱布摁在她伤处。
“你自己按着。”
“哦。”
李萧然收拾药箱。
叶兰集见状问：“这就好了？”
“好了。”
“你不包扎吗？那我要按到什么时候？”
李萧然提着药箱的手一紧：“稍后让医女来包吧，我不方便。”
不方便？
叶兰集微微皱眉：“从胳膊绕过来不就好了？”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反正药也上了，她的肩膀他也看了，就不能都包好了，送佛送到西么？
李萧然有些无语：“你的伤靠后，得从背上绕过来。”
他说着，手往自己胸前比划一下。
“再这么绕回去，你说方便吗？”
叶兰集经过他这么一说，也明白了，点点头：“哦。”
那是不方便。
“还点头？”李萧然气极反笑，“你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吗？”
“听懂了啊，我点头的意思是，确实不方便啊。”
李萧然深吸一口气，大手伸过来，手掌心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往后推一下：“瞧你那痴傻的样子。”
？
叶兰集哭笑不得。
说她痴傻？
这人怕不是眼睛不好，脑子也不好吧？
人们可多是夸她聪明的，哪有人说过她傻？
“你才傻呢……”叶兰集撇撇嘴。
李萧然哼笑一声：“你坐着吧，我去大哥那边瞧瞧。”
“好。”
李萧然刚出了门，又折回来：“叶三，你把衣服穿好行不行。”
“可是纱布……”
“压在衣领下面，不会掉的。”
叶兰集照做。
“傻。”李萧然嗤笑一声。
“你才傻。”叶兰集回嘴，“还有啊，能不能别总叫我叶三？”
“叶三姑娘！行了吧？”
“我叫叶兰集。”
李萧然一怔：“哪两个字？”
“兰草的兰，诗集的集。”
“名字不错，可惜让你给糟蹋了。”他玩笑道。
“李萧然！”
“我走了，你歇着吧。一会儿若她有什么事，我让凌吉来通知你。”
她坐着，看着他迎着夕阳踏出门去，高大的身影染了一圈金红的光晕。
背影渐渐远了，只留下门外落日余红，跟地面上的一段金色夕照。
叶兰集的心忽然空落起来。
突然的安静，让她心慌。
她小声地问书灵。
“你在吗？”
寂静之中，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安，摇晃。
“书灵，你在吗？”
她迫切地想要找寻一个人陪伴她。
她害怕。
她害怕独自一人、周遭宁静的时候，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沈妃和宫女死亡时候的场景。
殷红的血，惨白的面……
微弱的，慢慢断掉的呼吸……
她闭上眼时，她们好像就站在她脸前一般。
睁开眼，又飘荡走了，幽幽不绝。
叶兰集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你在吗？”
“在。”书灵终于出声。
“为什么不说话，我问你你怎么不回答……”她委屈得有些气恼。
“叶敏儿的气息微弱，我的感知也受限。”
叶兰集抹一下眼泪：“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跟着大姐姐受伤了？”
“不止是我，如果叶敏儿死去，故事停止，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包括我，也包括你。”
什么？
“你是说，如果大姐姐没了，故事结束，我们都会死去？”
“是。也许故事会在结束后重新开启，但那个时候。叶兰集也不再是你了。”
怎么会这样？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
叶敏儿是女主角，是整个故事的脉络。
故事随她而变化，也是正常。
这样想着，叶兰集的心慢慢冷静。
“可大姐姐她现在还没醒，也不知道毒能不能解，你有什么办法吗？”
书灵道：“除了等待，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不过她很坚强，希望她会醒过来吧。”
“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吗？”书灵问她。
叶兰集有些发懵：“上次？什么？”
“这个故事里，最根本的变数。”
“变数……”
“一切矛盾的根源。”
叶兰集恍然：“你是说冉承？”
“不解决他，你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悲剧的命运，是不会被改变的。”
“可是我该——”
“三姑娘？”
凌吉从门口进来。
“叶大姑娘转醒了，三姑娘去看看吧。”
“真的？”叶兰集高兴地往外跑去。
凌吉站在殿内，环顾四周，没瞧见一个人。
奇怪，方才明明听到叶三姑娘在跟谁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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