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1章：祭坛之变
那人形灰雾状的幽魅，闻听风青云之言。
忽然从祭坛右侧边缘外，显露出身形。略带诧异地瞧着祭坛上的风青云，闷声道：“听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不太像是随口瞎编的。莫非……，你还真是个小神明？”
幽魅话音未落，人脸兽形阴影的暗魑，便口中狂吼着：“有点意思你个大头鬼！……”从幽魅身后的暗影中猛扑出来。
幽魅耸耸肩，就地一扭，再度消失无踪。暗魑则从它方才站立处上方急掠而过，径直扑入对面的黑暗角落。
只是当这两只怪物，再度短兵相接时。动静明显要比先前，收敛许多。显然，风青云那番高屋建瓴的诸世界之论，给它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它们不像老神棍伏祀，中风青云的毒那么深，铁了心相信他是神明降临。
但能够只用寥寥几句话，便把诸世界之间的构成关系，说得那么条分缕析、层次井然。有如此非凡见识的，即便不是神明降临，恐怕最起码也是来自六合蛮荒之外，某种高等生灵。
这么个身份来历，颇为神秘的家伙守在一旁。两只鬼魅就算再傻，也不至于马上干出两败俱伤的蠢事来。
老神棍伏祀这时方才回过神。一边暗自牢记所谓“三千大千世界”，与神界的构成关系；一边开始向风青云讲述，暗魑与幽魅的来历。既然伏羲神明对此有心了解，那老神棍就特意讲述得极为详细。
只是风青云此刻，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口中随意“嗯、啊、这、是”应付着，无论老神棍说的究竟是什么，他尽数当做了耳边风。
体内祖传功法感应越来越清晰。呼应的源头，就在祭坛中线最末端。
这六合蛮荒三阶祭坛，其整体材质非木非金非石，可以大致分成祭台与祀柱两部分。
祭台用来在献祭时摆放祭品，外形很像是个极不规则的椭圆形砚台，只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其左端到右端，最长处约九寻（24米左右），前沿到后沿，最宽处约五寻（13米多）。
祭台所有露在表面的边角，都自然生有繁复精致的神秘图案和文字。更有意思的是，明明用眼睛就能直接看出，祭台本身两边较高、中间低洼。可实际走在上面，却感觉如同镜面般平整，没有丝毫起伏。
在祭台后沿尽头，耸立着形如山字形笔架般的一体三根祀柱。中间那根祀柱最高，约十二寻（32米左右），每寻皆有一道微微凸起的节状纹路。故而整根祀柱，便形如一竿无比粗壮的十二节巨竹，这就是代表着诸天神明的神明祀柱。
而分列左右的两根祀柱稍短，通体上下生有大幅山水、人物、飞禽走兽等等图案，并无节状纹路。左侧祀柱高约八寻（21米多），此为天地祀柱；右侧祀柱上端与左侧祀柱平齐，下端因祭台看似有部分隆起，故而整根长度较天地祀柱稍短，约七寻（不到19米），此为先祖祀柱。
先祖、天地、神明三祀柱，与下部的平展祭台合在一起，便是蛮荒部族世代尊奉的三阶祭坛。
风青云在面积足有三百多平米的庞大祭台上，来来回回反复踱步。好半晌，终于确定与体内祖传功法呼应的源头。正是中间那高高竖起的十二节神明祀柱根部，与祭台后沿相接处。
他走近前去，状若随意般背对祀柱盘膝坐下。左手手掌探向背后，轻轻按在神明祀柱表面神秘纹刻上。便立刻发觉自己从身体到魂魄，瞬间与整个祭坛连成了一体。
风青云心底腾起极为怪异，却异常清晰的感觉：整座三阶祭坛都活过来了！仿佛变成一只牵在他手中的巨大猛兽。
这猛兽喉颈间系着的锁链，便是他体内号称“无上彼岸法”的祖传功法。只要他把这根锁链稍稍一松，巨大的猛兽就会直扑出去，彻底吞噬掉周围所有生灵！
老神棍伏祀此刻，还在滔滔不绝讲述着“暗魑”与“幽魅”的种种培育细节。
“暗魑”与“幽魅”，原本都并非天地所生的自然生灵。而是部落神巫通过“诡术·夺魂破”，将人的魂魄抽出。与凶残异兽的幼兽魂魄相融合，培育出来的融魂怪物。
“诡术·夺魂破”这等手段极为阴狠歹毒，但同时也异常强悍。几乎能够将任意生灵的魂魄抽离，并相互融合。
与先前追鱼部落大神巫，用来禁锢伏娃魂魄，将其变成“传信傀儡”的“诡术·镇魂杀”，和老伏祀用来解救伏娃魂魄的“诡术·离魂引”。同属于蛮荒巫祀诡术传承中，最核心的“三魂秘术”。
只是不同魂魄与人的魂魄融合之后，能够培育出来的怪物千奇百怪、有强有弱。而且往往是弱小者居多，真正实力强大的很少。
用凶残陆地异兽幼兽培育成“暗魑”与“幽魅”；和用凶残水中异兽幼兽培育成“阴魍”与“晦魉”。其方法流传很广，是巫祀诡术传承中少有的，能够确保培育出强大怪物的融魂方式。
对于蛮荒部落巫祀而言，几乎可以算得上尽人皆知。
但知晓方法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则是另外一回事。
“知易行难”从来都是六合蛮荒世界里，部落巫祀们修炼进阶过程的真实写照。
巫祀诡术传承源远流长，可以称得上是深邃广博。然而能够依照诡术传承，修炼至进阶的巫祀，却实在少之又少。
比如老神棍伏祀，修炼几十年，仍然只是个下阶的“祖巫”。虽然在理论上，对培育“暗魑”与“幽魅”的具体方法知之甚详。却限于自身实力，从未曾亲手实践过。
想要初步动手尝试，至少也需要达到“天巫”的层次。而真正要培育出既实力强大，又不会反噬的融魂怪物。巫祀本身总得到“神巫”层次才有把握。
所以老神棍给风青云讲述的时候，难免就会显得有些磕磕绊绊。时不时总要先低头沉思一下，方敢宣之于口。他这是生怕自身理解有误。
当着祭坛外面那两个真正的鬼魅，给神明讲述培育它们的方法。若是反被它们听出错误笑话了去，那自己在神明面前，可就真要变成个大笑话啦！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熬到快要讲完的档口。却忽听得伏羲神明冲着他猛然一声大吼：“老伏祀，赶紧给我滚到祭坛下边去！”
……。
风青云此刻，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他的左手掌心，被牢牢吸附在神明祀柱表面，根本无法甩脱。
整根祀柱就在他手掌下，逐渐变得越来越莹润光泽，而后，脚下的整座祭台都随之亮了起来。
风青云心底那股怪异感觉，不但愈加清晰，而且正变得越来越急迫。
只要是活着的生灵，就都会受到欲望磨折。
现在，整座祭坛都活过来啦，所以它也有欲望。只是这欲望比起人来要简单许多，仅仅需要足够的祭品，便能够安抚它长久以来的饥渴。
但如果得不到祭品的安抚……？
身在祭坛上的风青云很清楚。唤醒猛兽的结果就是，你必须负责为它提供食物，或者帮它找到目标。
否则，成为食物，就将是你唯一的结果。
风青云的意识随着整座祭坛越来越亮，不断朝祭坛之外扩展开去。
几乎只是瞬息间，匆忙滚下祭坛的老神棍伏祀，和挤在内洞入口外的有伏族人们，便已被他的意识牢牢锁定。
风青云强行将意识扭转，朝向内洞上方。果然，先前用肉眼无论如何都寻找不到踪迹的“暗魑”与“幽魅”。此刻虽然身处洞顶岩石之内，但在意识锁定下，已是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风青云心底轻轻舒了口气，将体内链接在魂魄与祭坛之间的祖传功法，稍稍的那么一松。
……。
老神棍伏祀趴伏在祭坛之下，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神明祀柱与祭台越来越亮。与他用“诡术·祈神明”开启祭坛，准备献祭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不，眼前的祭坛甚至比他用“诡术·祈神明”开启时，显得更为晶莹璀璨。遍布在神明祀柱与祭台上的神秘纹刻，极有韵律地倏明倏暗，宛若呼吸。仿佛整座祭坛真的活过来似的。
突然，老神棍伏祀眼前一花。先前诡异莫测，遍寻不见踪迹的两个强大鬼魅。竟然猛地出现，直接摔在祭台之上。
长着人脸的兽形阴影“暗魑”，与状如人形灰雾的“幽魅”。它们脸上都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惊恐，张开的大嘴显然是在竭力嘶吼，却发不出哪怕一丝半缕声音。
这两个足能夷平整个有伏部落的强大鬼魅，就如同有伏部落以前献上祭坛的祭品那般。一寸又一寸，毫不停顿地，全部湮灭在了祭坛之上。
最后，祭坛像每次献祭结束时那样。光明大放之后，重新归于沉寂。
伏羲神明站起身来，离开他先前一直背靠着的神明祀柱。走到祭台中央，俯身拾起一枚金灿灿的小颗粒，放在手掌心仔细端详。脸上表情似忧似喜，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
风青云此刻内心之中，犹如掀起惊涛骇浪。
刚才这他奶奶的，不会就是在献祭罢？是的，一定是的！
虽然风青云从没见过六合蛮荒里，部落真正向先祖、天地、神明献祭的场面。但他可以肯定，刚刚所发生过的，就是一场真实完整的献祭。
（老神棍此前强行献祭自身寿元，是逆运“诡术·祈神明”之下，并未成功的胡搞，不能算是真正献祭。同样，后来他为安抚族人兼给孙子铺路，所搞出来的那场假祭祀仪式，也不能算是献祭。）
风青云此刻手掌心中，就握着献祭成功的真实证据。
一枚只有瓜子般大小，金灿灿泛着异香的药石。
那药石两面，各有一个针鼻般大小的图案微微凸起。凸起的图案虽然细小，形状却异常清晰，肉眼可辨。
是两个非常可爱的，看上去肉呼呼的，婴儿小脚丫。
这枚药石出现，就代表着神明对献上的祭品满意。所以才会将它赐下，以示神恩。
献上的祭品就是那两个强大鬼魅，这没问题；
祭品被祭坛湮灭吞噬，转化为“祭祀神力”。这也没问题；
“祭祀神力”通过神明祀柱消失，照例在祭台上出现相应的回赐。这依然没问题。
献祭很成功！
这是六合蛮荒自三阶祭坛失去先祖、天地、神明回应后，十五年来唯一一次真正成功的献祭。
问题在于，整场向神明的献祭。既没有巫祀用“诡术·祈神明”开启祭坛；也没有神明通过祀柱接受献祭、回赐神恩。
从头到尾所有献祭过程，全部都是在风青云控制下，独立完成的。
这还是献祭么？
如果还是！
那么风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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