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在永寿殿陪侍母后时, 长公主顺将她把慕昭带至赏花宴的事,同母后说了。当然,有关当朝皇帝陛下,竟对这一小小女子暗生情愫的事, 她自是半个字也没对母后透露, 以防母后在知晓后,会出于某种考量而对此有所动作, 妨碍她看戏看乐子。
于是母后就以为她携慕昭赴宴, 只是为了膈应燕王贤妃等。再接着, 母后又听永康说了燕王在宴上走向慕昭、太子也似对慕昭有意的事, 对慕昭兴趣愈浓,自觉身体已无大碍,就要起驾,到宴上看看这个胆敢击鼓状告端王孙、能将阿允的凡心挑起、又似使燕王动心的民间小女子, 看看她到底生得是何形貌,有何过人之处。
至宴上,长公主环视一周,却见慕昭人不在宴中,不知跑去了哪里。她与旁人不同, 知这周宫内, 对慕昭最有兴趣的, 不是太后、太子或是燕王,而是那位藏得最深的皇帝陛下, 遂对慕昭的失踪, 也不急着派人去寻, 就只随母后在宴中坐了, 悠悠静等着看热闹。
韦太后在主座处坐了后, 宴中众人方才依礼归座。韦太后与后宫妃嫔、皇亲贵戚等,笑赞了会儿宴中美貌的才女佳人后,又笑说道:“哀家听说,那个上京兆府击登闻鼓的小姑娘,也在宴上。是哪一个?过来让哀家瞧瞧。”
慕昭离开赏花宴时,即有宫女将此事禀报给了贤妃。贤妃当时对慕昭的主动离开喜闻乐见,才不管慕昭去了哪里,只希望慕昭永远别再回宴上、再出现在燕王面前。但此刻太后娘娘问起,贤妃这主办宴会的人,却答不上来,不免有点尴尬时,见韦清如站起回答她的姑祖母,说慕昭之前因身体不适暂离,此刻人应在环秀山一带。
韦太后深知她所生儿女的性情,知道女儿这些年是爱挑事看热闹的性子,而当皇帝的儿子,则是冷心冷情,心中没甚男女之情。她因为人自信坚定,自己认定的事,就轻易不会再转观念,故在听女儿说将慕昭带至赏花宴时,并未就此深想,只以为女儿是想以此逗弄燕王太子,在中看看热闹罢了,这时听韦清如说了慕昭的去处,就令人去将这长安城第一红人,寻带回宴上。
慕昭在以“回宴”为由,飞快离了环秀山后,却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赏花春宴,自是不能回的,不仅燕王或已回宴,皇帝或许也会过去那里。但一时不回那里,又能如何呢,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身前身后都无退路,天下虽大,她这时却像是无地可去、无路可走。
也不容她多想,在离开环秀山,在御苑徘徊不知多久后,忽有宫人寻了过来,道太后娘娘要见她,她必须速回赏花春宴。又是没得选的,不论她这时有多排斥这春宴,也只能随宫人回去觐见太后娘娘。
今日发生的事已太过震骇心神,慕昭已无力主动深想为何韦太后要见她,在如仪向韦太后行礼后,就默默等着韦太后的问话。
韦太后像是因对她感兴趣而要见她,在她来后,就问她状告端王孙的事,问她当时为何有勇气击鼓、在堂上陈说端王孙罪状时心中怕不怕等等,态度和蔼可亲,像是一位寻常人家的老妇人,在和一名与她孙女年纪相仿的少女,随意闲话。
慕昭自是半句不提“言先生”的“鼓励”,只说是为了自己、为了榆林村的村民、为了所有曾受端王孙欺压的百姓们,不得不勇敢击鼓,也是因此,尽管在堂上时心中是有惧怕之意,但也必须将端王孙的罪状,一条条抖说出来,使其在律法下受到应有的惩罚。
韦太后衔笑听着,先是赞了她的正气与勇气,后又微笑着看着她道:“先前还怕,但见太子和燕王先后驾到京兆府,心中就不怕了吧?”
一句似是轻松道来的玩笑话,令原本轻徐的春日宴气氛,陡然间悄悄地变了。人人心中都似绷紧了一根弦,暗自揣测太后娘娘话后是何用意,并将各有所思的目光,都聚汇在宴正中的少女身上。
太后娘娘在问这一句时,仍是和蔼笑着的,但慕昭却觉话后似有刀锋,轻飘飘地自她身际冷冷擦过。她神色镇定地答说“是”,沉稳应对太后娘娘这句意味不明的问话,“太子殿下与燕王殿下英名远播,小女子身在民间,早听闻二位殿下仁义之名,那日见二位殿下先后驾到京兆府,就知天理昭彰,官府定会秉公办案,恶人定会受到严惩,故而心中不再害怕。”
韦太后笑看着她道:“你是有胆有识的好女子,哀家的两个孙儿,也都是含仁怀义的好儿郎。如你这般的女子不多见,虽出身不高,但在哀家看来,可因胆识与义勇,破格做皇子侧室。只是哀家尽管有心做媒,却听外面那些话都听乱了,不知你到底是同哀家哪个孙儿,有情有义?”
慕昭听韦太后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一惊,正要自证清白时,又听宴外内官忽地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环秀山中种种,真像是高山重重压在慕昭心头,她听皇帝突然驾到,心中惊骇再如巨浪涌起,只是面上不现半分,忙低眉垂眸退到一边,与宴上众人一同按礼迎驾。
慕昭似是初次面圣,似自己与大周朝的天子,没有半点前尘往事,而皇帝也像是并不认识她,径就从她身边掠过,在御座处落座后,问母后等赏花宴事,说自己是忙完朝事过来看看,见宴还未散,就过来坐坐等等,说时眸光未下落半分予阶下的小女子,似根本没注意到宴上还有此人。
韦太后听皇帝问赏花宴事,就笑说道:“孙儿们都还没抛花枝,哀家倒先看上个人,只不知该把这人指给谁为侧室好。”说着也不问少女心意,就看向燕王含笑问道:“恪儿,皇祖母将慕昭指给你,你要吗?”
贤妃听问,目光立紧张地盯看向儿子。如儿子这时说要慕昭做他侧妃,众目睽睽下,又是太后娘娘的恩典,她是无法阻拦的。好在,郑宜芸似能接受此事,因开宴前恪儿曾走向慕昭,又兼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她有担心郑宜芸会为此心怀芥蒂,本还想为恪儿遮掩一番,但郑宜芸对此表现地十分大度,说她亦欣赏慕昭的性情,说如若燕王殿下真对慕昭有意,她愿与慕昭一同侍奉燕王殿下,甚至一妻一妾同日入府也可。
恪儿……恪儿定会说要吧……贤妃如此心想,却见儿子像是酒喝多了有点醉了,在被太后娘娘唤名后,身子微晃地站走至宴中,依礼朝太后娘娘拱手,没有立刻回答,像是醉得只知太后娘娘在唤他,而没听清太后娘娘究竟在问他什么。
如何回答,燕王人躬身垂首,却能感觉到御座上那人的威压,感觉有暗藏冷厉的目光刺在他的身上,那是来自父皇的威慑,也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柄冷刃,圣心不可违,圣心不可违,他知道的。
可是,又要如何亲口说出“不要”二字,在他离宴时,曾对慕昭亲口说“等我”后。他已对她许下承诺,如何要当着她面,亲口毁诺?!在从御书房回到赏花宴时,他见慕昭人已不在,想慕昭十有八|九是与父皇在一处,因难以想象那样的锥心场面,而不禁饮酒,试图使自己醉不再想,却无法醉,无法不想。
连想都不能想,若日后父皇真纳了慕昭,他要如何日日亲眼看着?!想要,但不能要,不能要,却又不能舍!燕王难以回答时,宴上的太子,忽然离席走至他身边,径向太后拱手道:“皇祖母,孙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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