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乐极
几人这里正陪着宁溪月说话,就听外面一连串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夏蝉,夏蝉……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小北子已旋风般冲进来,面色慌张地四下看了眼,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呐呐叫了一句“娘娘……”,接着便再没下文,只黯然地垂下了头。
“行了,你起来吧。用不着这么惊慌失措的,夏蝉没给我下毒,她没事。”
小北子听了这话,方猛地抬头,眼睛又有了光亮,急切道:“娘娘,夏蝉她到底不忍害您,您念在她这一点忠心上,宽恕她一回,奴才……奴才下辈子,下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闭嘴吧你。用得着你当牛做马?一切自有皇上和娘娘决断,赶紧给我滚过来,好生站着。”
姜德海在身后没好气踢了小北子一脚,夏蝉也哽咽道:“你站过去,这里没你的事,就是之后有什么后果,我认打认罚,你不许再为我说话。”
“可是……可是……”小北子急得直搓手,但旋即就被小南子拉了出去,这里姜德海便禀报道:“回娘娘,咱们宫里的人一个也不少,并没有出去通风报信的。”
“你们安排人在外面哭叫了吗?”
宁溪月连忙问,姜德海点头道:“安排了,没让太大声,因为关着窗子,所以娘娘没听见。”
“嗯。”宁溪月点点头:“总之先稳住皇贵妃那边,等到皇上赶过来,宫门落了锁,她不能派人出去祸祸夏蝉爹娘,我也就不怕了。”
“娘娘。”
夏蝉眼泪又掉下来:主子刚刚经历过生死之间,此时挂念的,却是她的父母。因叫了一声,接着痛哭道:“我爹娘弟妹,也不过是给人做奴才的,我们一家子都是地位卑贱,若他们知道有您这样的贵人肯为之周旋,就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了。”
“这话糊涂,什么贵人贱人?谁的命不是只有一条?都宝贵着呢。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这种话,以后不要说。”
宁溪月摇摇头,接着摸摸肚子,对素云道:“这碗甜汤没喝到嘴里,现在又有些饿了,怎么办?”
“奴婢亲自去做些点心来。”
素云连忙说了一句,就听宁溪月道:“别这么草木皆兵的,若这样,日子也不用过了,防得了今日,还防得了明日?你就去小厨房弄些现成点心来就是。放心,我之前好几回算命,都说我是锦衣玉食,长寿之相,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害死,你看夏蝉都反水了。”
素云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于是便答应了,亲自去小厨房捡了两盘刚出锅的精致点心,这里是小易子亲自看着的,可以放心吃。
刚从小厨房出来,就听到大门外响起一阵纷乱脚步声,接着于得禄尖着嗓子叫道:“皇上驾到,快快开门。”
一向沉稳的大内总管声音都变了调,可见是多么焦急。素云忙亲自上前打开大门,想起宁溪月的嘱咐,努力让嗓音沙哑低沉了些,哽咽着大声道:“参加皇上。”
“溪月怎么样了?”
皇帝陛下脚步不停,一阵风般上了台阶,素云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低声道:“皇上放心,娘娘没事,这会儿还要吃点心呢。”
小易子在他们身后,见人都进来了,便去关院门,一边呜呜哭了几声。忽见暮色笼罩的花树间似乎有人影蹿过,他本想追出去,旋即想起宁溪月的话,便停了脚步,冷笑一声,咕哝道:“且由你们得意去吧,回头有你们哭得时候。”
那黑影正是瑶云殿派来探听动静的,此时自以为得了消息,便飞快向瑶云殿跑去。
此时的瑶云殿,同样是灯火通明。皇贵妃端坐在塌上,眉眼间都是喜意,却强撑着绷紧面容,一根手指悠闲地敲着桌子。
香云捧了杯香茶过来,高兴道:“娘娘晚饭也没吃多少,这会儿吃点点心喝口茶吧。永庆宫那边,不是说哭声都传出来了?想是夏蝉已经得手,大局已定,娘娘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贵妃接过茶杯,沉着道:“别高兴的太早,再等等看。萱妃向来诡计多端,万一她是让人装出来痛哭的模样,蒙蔽我呢?”
香云笑道:“这又有什么必要呢?她若不是中毒,这会儿怕是早带着人杀到瑶云殿来了。娘娘放心,万无一失。”
皇贵妃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又忍不住看着窗外怔怔出神,喃喃道:“这会儿,皇上该得到消息赶去了吧?”
“是啊。”香云点点头,见皇贵妃面色有一丝紧张,忙又宽慰她道:“不过又有什么用?皇上虽是九五之尊,却也不是神仙,那个毒是最厉害的,中之必死,皇上赶过去,怕是萱妃已经死透了。”
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中不由迸出强烈恨意,皇贵妃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接下来又要乱一阵子了,也不知道夏蝉到底靠不靠得住?”
“事到如今,她必定靠得住。既然给萱妃服了毒,她就该有被打死的觉悟。只要保她父母平安,想来,即便她是含冤而死,九泉之下,也该瞑目。”
皇贵妃点头沉声道:“这个她不用担心,本宫肯定让她瞑目。她的父母弟妹又不知内情……”
说到这里,忽地就是一愣,接着皱眉道:“不过……留着他们在庄子上,终究是个祸患。我可以不杀他们,却必须将他们送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回京城。”
香云道:“这个容易,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远走高飞就是。想来夏蝉招供后,皇上也就将这笔账算在舒妃头上了,不会想到去查夏蝉的父母。”
皇贵妃慢慢颔首,忽听殿外又有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声音道:“娘娘,长亭回来了。”
“快叫他进来。”
皇贵妃急切道,话音落,一个小太监跑进来,单膝跪地,听见皇贵妃叫他起身,问他事情如何?这小太监才欢喜道:“启禀娘娘,皇上去了永庆宫,奴才听见素云声音是哭过的,接着大门就关上了。永庆宫哭声不断,气氛压抑沉闷,奴才看,萱妃八成是不好了。”
皇贵妃抚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忽地对香云道:“行了,咱们也关门,灭了烛火,睡觉。”
“啊?”香云吓了一跳,接着道:“会不会有些显眼?皇上过去了,消息也就不必压制,很快这宫里人都该得到信儿,咱们……”
“也是。”皇贵妃笑道:“过犹不及。罢了,大门先不要关,其它各处烛火都闭了,本宫再看一会儿书。”
说完忍不住拨了拨茶碗盖儿,微笑道:“谋划这许久,总是要亲耳听到萱妃的死讯,才能开心。香云,你去吩咐小厨房,给我熬一碗冰糖燕窝,这两日心一直悬着,脸好像都瘦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香云福身一礼,笑吟吟下去了。出门转一圈,只见皇贵妃面前的几个心腹俱是满面春风,只是不敢高声笑语,气氛却着实轻松愉快,想来这样的好氛围,永庆宫那边是再也享受不到了。
一念及此,只觉心花怒放,叫过两个宫女,让她们在外间听皇贵妃吩咐,她这才施施然往小厨房而去。
永庆宫中此时虽然没有瑶云殿的欢乐愉快,却也绝没有香云想象中的悲痛沉闷。不过气氛倒的确有些压抑。
谭锋一进门,看见夏蝉,眼里便喷出火来,咬牙道:“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平日里你们主子待你如何?竟然还敢做奸细,你那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啊?”
宁溪月一看:这不对啊!夏蝉明明是有功之人,怎么皇上不感激人家,反而还一副气势汹汹要兴师问罪的模样?三观呢?是非呢?不能颠倒黑白啊,不然传出去,大家寒了心,以后谁还肯为了正义反水?
因也顾不上自己身子笨重,从塌上弹跳而起,一个箭步上前拦住谭锋。
下一刻,手臂就被皇帝陛下抓住,只见他关切道:“你怎样了?我听李庄说你险些遭了毒手,只吓得我魂飞魄散,幸亏李庄说你没事,不然朕真不知该怎么办好。”
宁溪月:……
“原来李庄已经说了我没事儿啊?看皇上这模样,我还以为那个狗才故意制造焦虑,什么都没说呢。”
宁溪月打个嗨声,抓住谭锋手臂拖他来到塌上坐下:“你说你,当皇上的人,最讲究的不就是泰山崩于前不变色?你倒好……罢了,我知道这是关心我,不过我不是没事儿吗?怎么还是关心则乱了呢?”
谭锋上下打量着宁溪月,只看了好几遍,确定她一根头发丝都没少,这才松了口气,释然笑道:“是,朕一听李庄的话,心都揪起来了。虽然他说你没事,可脑子里乱哄哄的,竟似反应不过来一般。如今亲眼看见你安好,总算这颗心可以落回肚子里。”
宁溪月就在他身边坐下,笑着道:“臣妾多谢皇上关怀。只是你也讲点道理,夏蝉有什么错……”
不等说完,忽一眼看见夏蝉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她就连忙挥手道:“快,快起来,好端端怎么就跪下了?我知道,这事儿不怪你,你不但无罪,还有功劳,稍后我还要好好赏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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