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春女之吻2

躺在床上的山猫半裸着上身，他一点睡意也没有，反倒是苹果早就满足地睡去跟梦里的他相会；他睁着眼看着上方，穿透屋顶应该就可以看见天空以外的事物了吧。他想。

        这时他推了推她，希望她会有心情听他说说话，可是她并没有醒来，也许是过了睡觉的正常时间，他身心进入一种难以言喻的低落之中，他匆忙来到这世间学习着如何去接受，却从来没有一次是真正地享受生活──有太多的日子是被忙录与悲伤所瓜分掉的，属于他自己的那一部份又在哪里呢？

        他身旁的女人有着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她修长的背脊在灰黑之中衬托出另一种明亮接近紫蓝的色泽，苍白的肤色看起来更为苍白，但仍不失美丽与典雅。他们同居的关系是应该要步入礼堂接受上帝的祝福，可是两人却不愿意为自己与对方的幸福负起责任，认为一张结婚证书不能够证明一辈子都很幸福，所以他们宁可不这样要求，也许可以逃过婚姻里的种种变数──他们如此冒险的行径就现在时下的爱情观而言，称得上是美满的。

        他爱着这个女人。她常笑容满面，充满活力，又有高尚气质的格调；她小他五岁他当初追她的时候，心想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她──真是上天给他的礼物，比起他的上司千面女主管，两者的差别在于千面只在情欲上对男人有所依附；相对的，苹果对自己的爱却不容置疑，她不会要胁你为她做任何事，她就是那么天真烂漫。苹果出生于充满书香气息的北部望族，也受过高等教育，同时她是某大医院院长与第二任老婆所生三个女儿中的一位，排行老么。她家境富有，也拥有不少土地。她的童年比起山猫来说是快乐多了，同时她也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他们是在一场共同朋友的婚礼上结识，其中帮他们穿针引线的人就是千面。

        他还记得第一眼看到苹果时，惊为天人。两人恋情的进展随着约会的次数日趋稳定，直到千面出现搅局──她主动投怀送抱──他能不接受吗？

        山猫其实是个被收养的小孩，自小到大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只知道老猫夫妇在孤儿院领养了他，视如己出的对待，让他能在一个完整的家庭中成长；不过他天生就喜欢独处──不爱说话──更不爱笑。

        尤其老猫对山猫的教育十分看重，就在他刚入小学以后就不断带他参加各种才艺班；在众多项目中，他发现儿子偏爱美术与音乐，便投下不少心力，使他在课余时能有陶冶性情的嗜好，为的也是不让他陷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那样会让他担忧，还好这也开发出这孩子独特的本领；他的母亲也会利用一个月中某个假日带着他去逛书店，让他挑选自己喜爱的书籍。他往往看的就是些大人才看得懂的文学书籍，其母常要花时间陪着他一块阅读才行。

        山猫异于常人，他的爸妈知道他需要特别的教导，于是乎难得带他出游野餐，不料他竟一个人跑到湍急的溪边纵身跳下，结果差点就溺毙，所幸大难不死即时被捡回一条小命。他如此做的原因是想证明水有多深。此后他就再也不怀疑人一时的冲动所带来的危机是超乎他所能想像的。冒险犯难的基因却不曾从他体内移除只是潜伏着。

        他试着让自己入眠，但无论怎么做都行不通，他的气息中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他仰躺着，脚近乎无力地在床上呻吟嘘叹，过没多久他又再度进入了另外的世界中……

        千面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她敢爱敢恨──？

        阿但的文字这时如影随形地爬进的他的耳边，进入他的大脑……

        阿但心里越是害怕又越是手脚不听使唤，他后悔自己为何要闯入这个禁地──？那只鸟的行踪就在楼上，他只要努力跟上就能找到牠；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世上哪有什么鬼怪，那全是胡扯的，他暗忖着。？

        他将耳拉长，细听周遭的动静，全身神经紧绷着。就算有鬼也比不上他的姑妈可怕，她教训人的言语足以令你丧胆；这时她又浮现在他的眼前──这也是面对恐惧的最佳机会──他不能错失良机。

        他随手捡起一条枯枝，慢慢走近楼梯间，一步接着一步。台阶上铺着厚尘。”小鸟你在哪儿？不要乱跑，我只想看清楚你的模样，没有别的意思──你要乖乖的等我哦。”他喃喃地说。

        通往二楼的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在他眼前的景物除了一扇空窗外，走道两旁分别有几间房间；其中有二间是没有门的，鸟鸣仍清脆地从某一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似乎有意引他前去。落日的余辉也无声无息地从外伏地前进，直到他的脚前才停止。阿但身上遭淋湿的制服，只剩下白色球鞋里还积着水，鞋印还在木质地板上留痕。

        他正朝着声音发出的房间内走去，为了怕惊动小鸟，他乾脆到门边旁以蹲姿探头窥视，目睹牠的全貌。果然就在他眨眼之间，他看到了…一道白色光芒占据他的视线──苹果正轻抚着他的脸庞，动作极为温柔。

        他反而惊慌得大叫：“哇──”

        “山猫，你怎么了，别吓我呀。……”苹果紧抱住他。

        他汗流浃背地抽蓄一阵，这才慢慢从意识里渐渐苏醒过来。他的嘴还在暗示着什么讯息，下意识地开闭着。

        他茫然地看着她，彷佛是安全的洞窟，他咽了口水说：“我好渴—我好渴—”

        “好，我去帮你倒杯水，没事了—相信我，没事了。”她离床前又吻了他。

        苹果将倒好的一杯温水从厨房间走回卧室，手中还拿着一条乾毛巾。丝质睡衣在她的后头轻飘飞扬，如鬼魂般无重力前行着。她爬上床，开了灯，将水杯递到他手里，又以毛巾拭去他满脸的汗水。”来，这是你要的水，慢慢喝—\"她平稳地引导他，即使内心也感到困惑，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山猫躬起身躯以枕靠背，喝水时手还不停颤抖。随后喝完水，又背对着她，什么话也不想说，倒头就睡。她察觉男友的反应似乎有异状。

        凌晨四点半，换她睡不着。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她仍找不出解疑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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