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入谷
听泉谷外，李岁驻足而望。
只见其入口宽十丈有余，两侧山势陡峭险峻，入眼处皆被葱郁树木遮掩。
谷中绿意盎然，远观之宛如一道青潮绵延无尽。
“看起来倒像是个灵秀之地，说不定真有妖族藏匿于此。”
李岁开口说道，而后抬手唤起青元决。
“啪”
一道清脆的响指声过后，自他手掌间汇聚起一团碧绿色的光芒，在李岁的指引下，这光团缓缓升空，转而化为一只碧羽飞鸟，模样小巧玲珑，栩栩如生。
“去吧。”
李岁轻笑，对空中的飞鸟说道。
“啾啾！”
飞鸟顿时会意，随即挥翅而动，眨眼间就飞入了听泉谷内。
李岁闭上双眼，此时他的灵识同那飞鸟融为一体，开始感受着听泉谷中的所有气息。
偶有春风阵阵，吹起谷中树叶哗哗作响，除此之外，谷中再无其他声音。
飞鸟在谷中疾驰，如入无人之境。
“有点怪。”
李岁不由心生警惕，这听泉谷似乎同表面上看到的不太一样，分明是仙家灵地的景象，可为何其中却一片死寂，连只野兽的踪影都没有呢？
不知又继续深入了多久，终于在一处茂密的树丛间，李岁敏锐的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气息。
飞鸟瞬间速度暴涨，如闪电般直接冲向了那里。
与此同时，身在谷外的李岁也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朝谷中疾驰而去。
李岁的速度极快，在谷中带起一道狂风，眨眼间就来到了那股气息的所在之地。
谷中的树木枝繁叶茂，将谷底的景象尽数遮挡，李岁毫无犹豫的飞身落入树林中，待其稳稳站在地面之后，随即抬眼看去。
便见前方空地处，正有一位身着赤色长裙的女子，面若桃红，黑发柔柔垂落腰间，其柳眉如墨，气质温柔如水，此时亦有些惊慌的看着李岁。
那女子被飞鸟所化的青色光芒禁锢，动弹不得。
“你你是谁！“
只听女子怯声喊道。
李岁负手上前，细看此女，当下就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原来是一只花妖啊。”
“小妖名名为莹羽，从未伤害过人，还请这位仙师能饶小妖一命。”
莹羽自是感受到了李岁身上散发着的强大气息，她身为妖族，对此异常敏锐，当下就开始跪地求饶。
“你放心，本使看得出来。”
见状，李岁挥手便散去了禁锢莹羽的法术。
而当女子听闻李岁说出“本使”两字之后，她却是赶忙抬眼看向李岁。
“仙师您是镇妖司之人？”
李岁心中一动，
“怎么？你可曾见过其他的除妖使？”
“见过！”
莹羽神情激动，立马起身来到李岁身前，
“仙师，你可认得王然大人？”
“王然”
闻言，李岁倒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莹羽的表情也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那春花的父亲是死是活，马上便会有结果了。
“本使正是为寻王然而来，你可是有他的线索？”
莹羽亦察觉到了李岁神情间细微的变化。
听到李岁这般询问，她随即侧过身子，掩面而泣。
“大人何不早些来呢！”
李岁心中“咯噔”一下。
虽说知晓王然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想起春花，他内心还是保留着些许希望。
“王大人早在十年前便去世了。”
李岁顿时面带不忍之色，继而追问道：
“可是因那黑狼主一战的原因？”
“不是。”
莹羽看向李岁，摇头道。
“什么？”
这下，李大人却想不明白了。
镇妖司中记载，王然是与那黑狼主大战之后，双双落于谷底，自此没了音讯，那既然他当时没有因此陨落，为何不回到镇妖司呢？
就在李岁想要再次开口询问之时，那莹羽却若有所感的看向远处。
“大人，快随我来！”
不等李岁反应，莹羽拉着李岁就开始朝树林深处狂奔。
李岁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看着莹羽面容间凝重的神色，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乖乖的跟上。
而当李岁和莹羽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后不久，他们方才所站的地方，突然狂风呜咽，电闪雷鸣。
紧接着，一个面容阴冷的男子悄然出现，他身穿漆黑长袍，眼眸中杀意凛然。
“又是那个小妖”
此刻，他恨恨开口。
最终，这男子冷哼一声，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无踪。
莹羽带着李岁狂奔许久后，终于在一处山洞前停下了脚步，李岁也终是找到了机会，开口道：
“我们跑什么呢？”
“大人，莹羽方才是感受到了那六角金蛛的气息，才匆忙带您逃走的。”
“你说那只二品之境的大妖啊”
“他不是二品！”
莹羽神色惶恐，急忙开口纠正。
“那只金蛛在十年前杀了水大人后，在灵泉旁修炼，早已是登临一品之境了！”
李岁只觉一阵头大，到底什么跟什么，先是王然去世的原因，现在又来个水大人，他匆忙抬手向莹羽示意。
“小妖精，你讲话可否讲明白些？我根本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对对不起。”
莹羽闻言，低头致歉，不好意思的看了李岁一眼，而后才抬手示意道，
“大人请随我来。”
见此，李岁也不再言语，遂跟着莹羽一起朝洞中走去。
洞内光线昏暗，四周的石壁之上布满了碗口般粗的硕大花藤，其间散发着淡淡的幽光，映照着前方的道路。
就这般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见眼前出现一面青色石门，俨然是到了这山洞的尽头。
莹羽朝李岁微微点头，随后只身来到了石门之前。
她伸出手来，开口念出一串神秘的咒语，那石门也随之发出“轰隆”巨响，缓缓打开。
待石门开启的瞬间，李岁只觉一股精纯浓郁的灵力扑面而来，他好奇的抬眼看去，不由呆住。
只见那入眼之处乃是一面高达百尺的乌黑石壁，陡峭无比，其中间的位置破开了一口两丈余宽的大洞，一道水流清澈的飞泉自洞中顺流而下，宛如一条乳白色的薄纱般落入下方的池子中，溅起晶莹水花。
清脆悦耳的水流声在李岁耳边回响，他抬脚走进石门，偌大的空间内生机盎然，飞鸟走兽时隐时现，簇簇艳丽的花丛间蜂蝶飞舞，赫然又是一处神秘洞府。
李岁难掩心中震惊，他只觉这股气息为何如此熟悉，恍惚之中便想起了野云山的仙云洞府。
“是了！”
李岁这才想起，当日太忧曾提起过，那位名为九河主的太华国大妖，在三百年前陨落时，生出异象，于陈国诸州散落九道仙光，而那仙光乃是九条罕见无比的灵泉所化。
此地同仙云洞府一样，竟是那灵泉之一！
“小羽，此人是谁！”
被这阵喊叫惊醒的李岁，急忙缓过神来，就见到一位蓝衣少年来到了他的身前，满脸戒备的看着自己。
少年头生双耳，背后长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吧，俨然是只化了形的山猫。
此时，莹羽已再次将石门关闭，见状，慌忙挡在那蓝衣少年身前，唯恐他对李岁不敬。
“蓝生！不许无礼！这位是镇妖司的大人！”
“镇妖司？！”
名为蓝生的少年急忙后退，他再次打量李岁，而周围也应声走出几十个化形的小妖怪，皆有些震惊的看向李岁。
李岁也环视众妖，发觉其中修为最高的就是面前的蓝生，倒也没有对自己散发恶意。
“我乃镇妖司金阶除妖使李岁。”
李岁抬手，微微作揖。
众妖见状，也匆忙回礼，那蓝生也礼貌的朝李岁行了大礼。
“莹羽小妖，赶紧说说吧，”
李岁随即摆手，看向莹羽。
后者点头会意，便带着李岁来到一块巨石之前，示意李岁坐下。
而待李岁缓缓坐在巨石之上后，周围的小妖怪们也缓缓聚了过来，开始好奇的打量眼前这位青衣少年。
莹羽同蓝生对视一眼，各自会意，两妖恭敬的立于李岁身旁，便听莹羽开口道：
“大人，小羽这就将此事细细道来，”
“说吧。”
李岁点头。
“我同蓝生还有此地的众多小妖皆是因永州北境战乱才逃亡至此，当时这听泉谷中的主人便是水漾大人。”
“就是被那六角金蛛杀死的水大人？”
“是。”
莹羽点头，神色间露出些许哀伤之色，蓝生亦是如此。
周围有几只小妖怪在听到水大人的名字后，便不由的开始低声哭泣。
“我们逃难至此，路上还被一些仙府弟子追杀，死去了许多同族，辛亏水大人后来将我们救下，不然我们绝无可能活到今日。”
“大人在这听泉谷中独自生活数百年，修为已是三品之境，他性格温柔，对人和善，当年那位镇妖司的王然坠落谷底，几乎身死，便是水大人出手救下的。”
蓝生此时开口说道。
李岁点头沉思。
从莹羽和蓝生的话中他能听得出，这位水大人同那小铃的爷爷鹿野一样，心怀至善，实在难得。
“原来王然是那位水大人救下的，那后来呢？”
李岁追问道，他很想知道，当年王然既已是获救，为何没有离开听泉谷回到镇妖司中复命呢。
“大人，王使击败的那位黑狼主正是是黑云山六角金蛛的手下，在黑狼主陨落的第二天，他就来到了谷中要杀了王然”
莹羽讲到此处，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愿回想的事情，眼眶已然是有些许湿润。
“莫非”
李岁顿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当年，那金蛛要水大人在一天之内交出王然，不然就要闯入谷中，亲自把他找出来。可水大人自然不允，然后水大人就偷偷将王然送到了北宁城外。”
莹羽再次开口，道出一件秘事。
“你是说王然曾经回到过北宁城？！”
李岁难掩心中震惊，皱起眉头问道。
“是，但是不知为何，他后来又回到了谷中。”
“我知道。”
蓝生幽幽开口，神情落寞。
“王然是不想因自己的事情，连累救他一命的水大人，他担心那六角金蛛为谷中带来祸事，便是做好了必死的觉悟才回来的。”
闻言，李岁低头不语。
想不到王然还有这般气节。
“后来，在金蛛和水大人对峙之际，王然出面，可那六角金蛛偶然发现了谷中灵泉的存在，当即便对水大人起了杀心。”
蓝生握紧了拳头。
“水大人不敌六角金蛛，同王然皆身受重伤，而后逃到了此地，王然因为伤势过重，不久便去世了，水大人也在临死之时，强行接引谷中的灵泉至此，用来护佑我们这些小妖怪。”
莹羽说完此话，神情悲伤的看向了石壁上的清泉。
“那金蛛有了灵泉的帮助，在这十年间修为突飞猛进，现在已是一品之境的大妖了”
蓝生看向李岁，眼神中有些许莫名的期盼。
他自然是希望李岁能有通天的本事，将那金蛛千刀万剐，为死去的水大人报仇。
可是，他也知道这种可能很是渺茫，一品之境的大妖，甚至可以毁去一座仙家洞府。
眼前的少年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
而李岁此时，已是心绪万千。
他心中感叹，无论是王然，还是这位水大人，都让人感到敬佩。
这场悲剧的结局实在太过残忍了。
良久，李岁默默起身，向石门走去。
他不愿再多想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除去这场悲剧的源头。
“大人，您要去哪！？”
莹羽见李岁要走，急忙开口道。
“这听泉谷里住着个垃圾，岂能不除。”
莹羽听不懂李岁话里的含义，但蓝生却是微微一愣。
“大大人您莫非是要”
“开！”
石门前，李岁一声大喝，浑身气势暴涨，自其身上散发的威压直接让许多小妖怪忍不住匍匐在地。
“轰隆”
石门应声开启，少年抬手唤出春潮宝剑，眨眼间便持剑而去。
“安心在此等候。”
众妖的耳边也同时响起了李岁的声音。
它们心中震动，皆是难以置信的相互对视。
“一品”
莹羽和蓝生望着李岁离去的背影，顿时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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