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爷们
夜间十点多。
后院热闹喧嚣,姜则厌在他们那桌待了没多久就被邵鹏召唤去烧烤了,人背对虞伽而立,头发受风吹而微凌着,四周烟熏火燎的,他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里握着个烧烤夹,驾轻就熟地烤着扇贝,不仅如此,还能分神照料同在烤架上冒着热油的大虾和鸡翅。
明明就不是个容易活,可他干起来偏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的。
不多时,他将烤好的扇贝装盘,随后斜了斜额,差遣邵鹏把东西送虞伽那桌尝鲜。
当邵鹏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扇贝上桌的那会儿,虞伽正跟丁舒冉讲着话,单手环着膝盖,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磨着啤酒瓶口,不经意地抬了下头,然后,就这么措不及防地跟别过头朝她方向落一眼的姜则厌撞上视线。
夜风凉丝丝地吹,他们透过烟雾和昏黄的氛围灯遥遥对望,当时脑内闪过的唯一念头是,这浑球怎么能tm那么帅!无论是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表情都太抓人心了,难怪可以让隔壁桌的金心妍喝到烂醉如泥,劝都劝不住。
“诶,边上那位怎么了,喝成那样?”
简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在场人都听懂了,她这话是故意讲给隔壁桌人听的,不出所料,简笑当即就收到了二公主肖淼淼毫不吝啬的一记白眼。
两人的视线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对上,伴随着肖淼淼的一声冷哼,简笑抽回视线,转移话题:“明天什么安排啊?”
“热气球咯,”祁曜接,“明天没风也没雨的,特别适合到天上去溜一圈。”
“那玩意儿有什么可坐的,骗骗小姑娘还行。”简笑说。
“那意思你是饱经沧桑的老寡妇咯?”
祁曜偏贱兮兮地放话,惹得简笑差点炸毛,打火机在手里转到半圈的时候倏地停顿,她毫不留情地怼回去:“你嘴巴现在怎么那么毒,比老姜还毒。”
这么一句话撂下后,又别过头看虞伽一眼,问:“你想坐么宝贝?”
虞伽那会儿在分神,没细听他们的谈话内容,手指仍慢条斯理地磨着啤酒瓶口,被唤得下意识抬头,然后,还没等她作出任何反应,腿边的椅子被人忽地一下抽开,椅脚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阵轻微刺耳的声响,于是,视线随着动静挪过去,与此同时,看到一个端着烤串落座的姜则厌。
他正懒散地靠着椅背,抬着二郎腿悠哉地坐着,随后,轻描淡写地撂话:“她明天没空。”
因为他的突然出现,也因为他近乎宣示主权的态度,所有人的视线都往他身上挪,姜则厌喝一口啤酒,白色的啤酒沫顺着瓶口霎时涌出,他的小臂悬在扶手边上,抬头,慢腾腾地补充一句:“伽明天的时间被我承包了。”
“怎么个意思,老姜,你现在是光明正大要跟我抢人的意思咯?”
简笑说这话的时候在笑,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笑,也是那种不甘示弱的笑,一身的邪气被他逼出来,胜负欲也被他给激发了出来,她接着说:“你以为随便讲两句,伽就得跟你走么?”
因为这么一句完全不过脑和充满挑衅的话,局势霎时扭转,一帮人的目光都随着尾音落下的一瞬间而默不作声地转移到虞伽身上。
众目睽睽中,她成了最惹人醒目的靶心。
虞伽没说话,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人,心知肚明但凡在任何一人身上做出抉择,都是在明目张胆地驳另一方的颜面,这是一场道义和情感的博弈,是束手无策的两难选题,她根本没法做出选择,而此刻,她就像是被拍在案板上的待宰羔羊,彻底丧失了主动权。
“抢我老婆,有意思没?”
姜则厌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认真,身子懒洋洋地靠着,笑了笑,没有不爽,也没有一丝翻脸的预兆,更没有非要从虞伽那儿得到明确态度的强势,风度和面子都给足了,绝不在人前给她半点难堪,这就是他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地方,家教和风度几乎刻进了骨子里,很少让局面陷入僵持不下的境地里,甚至,还会在场子即将冷却的时候站出来适当地调节气氛。
简笑没说话,大脑神经迟钝地反应着,然后,在逐渐回暖的氛围里,一点一点地反省着因一时冲动而差点让场子难收的举动有多愚蠢,与此同时,脑子里忽然涌上了一股覆水难收的后悔。
没坏心,但就是改不了嘴臭这臭毛病。
于是,补救一句:“你老婆多香啊,都抢着要跟她玩儿呢。”
“你最近霸占我老婆的时间还少了?让我一天都不行。”
“好好,把你老婆还给你总行了吧,”简笑说,“再不还,我倒成棒打鸳鸯的恶女了。”
因为这话,桌面上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也重新热闹了起来,姜则厌也在笑,一言不发地别过头看虞伽,唇角向上勾着,笑得特痞也特帅。
那是一种无声的主权宣示,却给足了虞伽安全感,觉得这样的一个姜则厌实在太爷们也太带感了,如果这世上非有一物降一物这样亘古不变的定律话,那么,她愿意成为那个为他俯首称臣的人。
……
凌晨十二点的那会儿,后院的人开始陆续散去,金心妍喝得酩酊大醉,被邵鹏和肖淼淼一块儿扶着进屋,走之前,仍不死心地朝姜则厌那儿落下最后恋恋不舍的一眼,发丝凌乱,眼眶通红,看样子不光喝多了,还偷偷哭过。
那时,姜则厌别过头朝他们说:“冰箱里有蜂蜜。”
“谢了。”
肖淼淼回应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扶金心妍进了屋。
今晚喝大发的不光金心妍一人,还有简笑,但这人从十分钟前就消失了,而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白笙宇,两人连句话都没留下就比翼双飞了,估计是酒精催促着两具年轻的身体,风一吹,更是干柴烈火般燃得迅猛。
至于丁舒冉么,一直吵着喊困,祁曜拿她没辙,轻声细语地哄着,还特爷们地把人一个打横公主抱起来,再后来,虞伽看到丁舒冉搂着祁曜的脖子亲他,等两人一起上了二楼后,就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那时,热闹散尽的后院就只剩下虞伽和姜则厌两人,狂欢后的夜显得格外宁静,远处海浪翻腾,近处寒风扑面,身后的暖炉散着丝丝热意,虞伽一点也不困,小腿放在姜则厌的膝盖上,手肘抵着扶手,手指撑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姜则厌的手心则覆在她的小腿上,斜过脑袋问她:“冷吗?”
她却回:“陪我去海边待会儿吧。”
于是,半小时后,两人套着厚实的外套坐到了海滩上,夜深人静时的深蓝海面总让人升腾出一种它能吞噬万物的恐惧感,孤独又浩瀚,远处的灯塔闪着光,那时,风卷着海浪,在和沙滩的分界处激起层层叠叠的白色泡沫,虞伽单手扶着啤酒瓶,另一只手徐徐地摩挲着柔软的金沙。
然后看着沙子从指缝中漏走,抓也抓不住。
不多时,又别过头问姜则厌:“你说明天要带我去哪儿?”
“我要是告诉你了,还能叫惊喜吗。”
姜则厌应话的当下没有看她,手臂撑在身子两侧,懒洋洋地灌一口酒,目光却始终落在前方,虞伽看着他视线长久地落在远处的海面上,随后,她的视线也随之望过去,紧接着,看到那立在辽阔海面上遥不可及的孤独灯塔。
三秒后,抽回视线,说:“你有心事啊姜则厌。”
“被你看出来了。”
姜则厌回。
虞伽看他,姜则厌也终于将目光收回,斜过脑袋跟她对上视线:“我妈想让我去法国留学。”
这么一句话撂下,四周万籁俱寂,海浪声消停了,风声也被阻隔了,四周的空气也变得稀薄,虞伽感觉喉口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涩,就连睫毛上也沾染了一层薄薄的海水湿气,怎么也抬不动了。
姜则厌仍看着她,啤酒瓶底徐徐磨着身旁柔软的金沙,接着说:“我爸在法国成立了一家新公司,他们觉得让我去那边读书是一举两得的做法。”
夜间的寒风将她肩后的长发吹得轻轻扬,鼻头被冻得通红,指腹仍漫无目的地摩挲着细软的沙子,安静了片刻后,虞伽才说:“那你怎么想?”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他秒回。
虞伽没说话,从他脸上收回视线,抽了下鼻子:“不想,该死哪死哪去。”
知道是句玩笑话,所以他没当真。
“我不想去。”
顿了顿,补充:“我要是眼睛一秒没往你身上放,你就有本事惹出一身麻烦来,你说我要留你一人在国内,能省心吗?”
“我什么时候惹过麻烦?”
虞伽瞥他,姜则厌则倦懒地眯了下眼,贱兮兮地说:“哪次不是我摆平的。”
他笑,眼里颇有是一副“你就不能没有我,离开爷的庇护你就什么也不是”的笃定。
“笑个屁。”
她怼他。
可他不但不生气,反倒笑得更得意,好一会儿后才徐徐敛起笑意,说:“我笑你怎么能那么可爱呢,你这么可爱我更舍不得走了。”
姜则厌不真不假地说,但虞伽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下午时分在企鹅岛跟姜则厌聊过的那些话,于是,将话题一个转弯,问他:“所以你说回国了就带我去见你妈,是不是因为这个?”
“一半原因是。”
虞伽看着眼前的姜则厌,觉得他应当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正被家族操控着,仍天真地以为只要带她去见他妈妈,局面就会有所扭转,而他自以为一举两得的法国留学实则就是个幌子,因为在姜妈妈的算盘里,跟夏竹培养感情这一项,才是最终目的。
“那另一半原因是什么?”虞伽问。
“之后会告诉你,但你要记住,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在遵循同一个目的的准则下进行的。”
顿了顿,补充:“是在保护你的前提下,跟你好好地在一起,懂了吗?”
因为这句话,虞伽没往下说,也没有盘问他跟夏竹的那通电话具体聊了些什么,更没有逼他给出一个为何来电显示法国区号的合理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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