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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邬家来人


  按照年纪来看,邬阑不算是邬琮海第一个孩子,由此也可看出,这男人无论当初怎么山盟海誓,终究还是抵不过时间,爱情里的男女,终究还是女人更专一。

    说白了,这事不能只依靠刘家来推进,得多找几个渠道。

  写完了信,舒岱宗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看舒小弟,早就睡得四仰八叉。他无奈的笑了笑,眼底不禁流出一丝温情,脑子里又一闪念,是不是得给孩儿娘再写几句?于是他抽出一张新的信纸,又如往常一样,絮絮叨叨起来,满篇的字,其实都是废话,就是不知孩儿娘读了会不会生气?

  一想到孩儿娘读到信时气鼓气涨的样子,舒岱宗禁不住嘴角又翘了起来,心想,孩他娘,如今家里就都靠你喽,等着为夫回去,给你带京城最时兴的头面!

  果然在第三天,皇上就召了内阁及六部于懋勤殿议事,只有那相国大人却称病不来。明眼人自然知道个中原因,但大家都保持默契缄口不言,就当相国大人真的生病了。

  “诸位爱卿,都说说意见吧,”皇上率先开口问道。

  众位大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先开口,而皇上也不急,端起茶盏揭了盖子,轻轻刮去浮沫,慢慢饮一口,这岕茶泡的时间刚刚好,茶汤缓缓下喉,早朝上积了一肚子的郁气仿佛也随着茶香消散了。

  没等多久,还是兵部尚书齐泰先开了口:“微臣赞同这法子,无论和谁合作,只要能保证军情传递畅通,军需物资运输畅通,微臣就没意见。”

  有人先开了口,接下来自然就有跟着的。

  齐泰的话音才落,吏部尚书韩大人又开口道:“不妥!如何能保证?驿递是朝廷传达政令、飞报军情和沟通各方联系的重要途径,怎么能和民间邮递混为一谈?出了差错谁能担待?”

  古大人闻言摇摇头,似乎很不赞同,道:“韩大人,‘非军国重事不许给驿’,这是国初制定的条例,如今多少年了?今非昔比,怎能还用国初的条例来限定当朝当下。驿递之弊已成顽疾,历朝都有人想破解之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只得裁减驿站,如今驿递规模同国初相比已经缩减了很多,还能起到飞报军情的作用?顽疾不除,就是尾大不掉,必成大患。”

  “陛下,恕臣直言,”刘一焜向上首的皇上拱手一揖,道:“历朝对驿递的肃整,都只注重在驿递使用规范上,而非真正的治本。”

  “刘爱卿,那你说如何才是治本?”皇上问道。

  “就拿万历朝的驿递改革来说,只是限制对驿力的需求,而不是提高驿递自身的供给,来缓解驿力不足,又如何是治本?这样只会矛盾越来越深,积弊越来越难以克服。治本首要,当是抛却‘非军国重事不给驿’的想法!”

  “刘阁老,你!”叶阁老听了当即跳起来,道:“祖宗之法不可违!国初定制的条例,国初尚能有效实行,为何到了现在不行?这完全就是人的问题,是人坏了才使法令废弛,你不去治人,却来治法!岂不舍本逐末?”

  刘一焜冷笑一声,道:“叶阁老,别忘了‘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驿递之疲,起于借关,借关之弊,起于立法太严!”

  “皇上,恕臣斗胆,”张大学士此时也道:“驿递之弊是要除,但此法不妥。臣不同意将驿递改革与贾事混为一谈,什么在商言商?难不成让朝廷也去经商?荒唐啊!”

  皇上坐在金交椅上,悠然惬意,茶盏里已添了两道水,虽说茶味不及头道,但听着阁臣们争来争去,还是挺有内味。看他们已经争的差不多,这才开口道:“古爱卿,既是你所提,而你是朕的钱袋子,不如你来算算这笔账。”

  古大人听皇上点他,遂站出来,道:“我朝自设立驿传,朝廷虽有管理之职,但无管理之钱。各地驿所的建造、维护皆来自地方衙门临时筹措:或向上申请,或公帑之赢,再不济也是自辟财源、劝筹等等。是以各地的驿所参差不齐,有的华丽宏伟,有的简陋之极甚至荒废。而驿递的正常运营自然也离不开财力和物力,财力皆取之郡县,郡县之所给者,皆征之丁田。臣以为,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我朝驿站大部分都建于国初,那时的赋税还是以征纳实物为主,是以凡驿所建造维护皆是就地取材,没有费用这一说,如今依然如此。至于驿所掺合贾事,也非鲜见,正德年间就有人利用驿所贩私盐,此种行径虽为官府和民间所不容,但事实上却是,时至今日驿递之公者十之二,而用之私者,十之八。”

  “虽然驿递的管理运营皆是来自郡县,以目前状况还能勉强维持下去,但也挡不住过往使者所求无度,其结果就是劳命伤财,越是如此,就越限制驿力,法令就越严苛,如此往复,积弊不但没有去除,反而越积越多,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照古大人说法,那么由朝廷拨钱直接管理,如此一来,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呵呵~!”古大人笑了一声,又道:“韩大人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朝廷用钱的地方多,也不止驿递这一处。如今驿递依然能勉强维持下去,已是不错,朝廷自然要将钱用在更该用的地方。”

  “好了,”皇上此时开口打断了古大人的话,又道:“想必古爱卿的话诸位爱卿已经听明白了,今日议事就到此,待朝上再议。”说完,便结束了今日懋勤殿的小朝议。

  舒岱宗的信也在三天后到了六合,这多亏了刘家的民信局,刘家在各地生意上往来信件都是由民信局专门邮递。邬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研究了许久,心中慢慢升起许多疑问。

  邬阑暗自琢磨,这皇帝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如果按照前世历史上的真实明朝来看,这明朝就没几个像样的皇帝,有条件能当好皇帝的,却不想当;没条件当好皇帝的,至少在主观意识上是想当个好皇帝的,结果还把自己弄死了。这位又是个什么性子的?从之前三法司会审那案子来看,似乎很能抓住机会来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又或手段高明,能翻云覆雨?能轻而易举就挑起朝堂上的争斗,这份心计恐怕……

  那之前又说了那么多僭越的话,会不会他早就知道了……噢买嘎!自己怎么忘了明朝还有锦衣卫和东厂啊!这时代也有的吧?

  邬阑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后怕,最后竟然脸色都变了,嘴唇也一个劲儿哆嗦。嬷嬷走过来看她脸色难看,倒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询问。

  “姑娘这是咋了?哪里不舒服?”

  半晌,邬阑才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没有不舒服,就是吓着了……”

  嬷嬷一听哑然失笑,道:“姑娘还有吓着的时候?是什么吓着姑娘了?”

  “自己……自己吓着自己了。”邬阑苦着一张脸答道。

  “噗哧~!”嬷嬷那口气没憋住,笑喷了,又觉得不太好,连忙忍住,好容易忍住了,才道:“姑娘还能被自己吓着,厉害呀~算不算是姑娘的独门秘籍?”

  邬阑看着嬷嬷,无语~!心道,本先知的心事,给你说了你也不懂,哎~,真是低处不胜寒呐!

  嬷嬷逗趣了半天,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收起嬉笑对邬阑道:“春山小馆那边,宋姑姑带话来说请你去一趟。”

  “又有什么事了?”

  嬷嬷轻哼一声,道:“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为了记账的事呗,那郝公子找的账房先生一天到晚都牛逼哄哄的,嫌这不对那错了,总之就没有对的时候,这样的账房我都敬谢不敏!真是的,本来就够忙的,还净添乱。”

  邬阑歪头想了想,道:“记账需要统一起来,不能一个地方一种记法,将来生意大了,会出麻烦的。既然这样,那我就去一趟吧。”

  半个时辰后,邬阑出现在春山小馆,郝大壮竟然也在。她再瞧两位账房,宋姑姑和富先生,果然如乌眼鸡似的……

  而与此同时的京城刘家,刘一焜的书房,

  刘瑾已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刘一焜才从宫里回来,浦一到家,只吩咐了下人将晚膳端进书房,然后两人匆匆吃了饭。

  饭后,两人又进到书房内的茶寮,开始密谈。

  “伯父,皇上的意思如何?”刘瑾有些急不可待。

  刘一焜眼睛一瞪,道:“急啥!”旋即,又道:“此事还需经过大朝议,所以还早;不过,听皇上那口气,这事我看十有八九能成!”

  刘瑾听了脸上一喜,道:“那是不是咱们可以提前一步准备了?”

  春山小馆开业在即,这几日邬阑正是在忙此事,想着搞一场热闹的开业庆典,来个古今结合,时尚与传统相结合,可以想象到时候的景象,将是怎样的震撼和令人印象深刻!

  而就在邬阑梦想着要在京城买房的时候,二月十七日,紫禁城弘德殿,皇上单独召见了户部尚书古德海。自古大人进了弘德殿,从未时到申时,那大门就没打开过。

  君臣二人在弘德殿里到底商量些什么,这无从得知,只是古大人走后,皇上随即就颁了一道谕旨:着户部尚书古德海主持甄选四家有实力的商业组织,共同协商成立商业司的具体事项。共同协商自然就是谈判,谁出多少钱,谁得多少股,谁分多少利,那得在谈判桌上见分晓。

  至于皇上为什么选古大人,而没有让司礼监出面?户部掌天下钱粮,也只有户部最清楚朝廷目前的财政状况,国赀公帑结余多少;再一个,恐怕还是因为古大人是顺天府人,对商业组织的看法相对中立。

  朝廷要成立商业司,这不啻为一个重磅消息,从古至今第一回!而且谕旨一出,先震惊了京城内外周边所有商帮行会。虽然是意料之中,当听到消息传来,还是令无数商人为之一震,这种变化无疑是好的,首先对朝廷来讲,它从一个对商业征税的公权机构,变成了参与商业经营的个体,这意味着商业在国家经济生活中的重要性在提高,还意味着拥有话语权的群体结构开始发生变化。

  这种改变,史无前例,纵观帝国三百年的国祚,从国初高皇帝的‘足食在于禁末作’,到如今朝廷成立商业司,其曲折道路,虽说走的慢了一些,但能走下去,就是天佑华夏,与同时代欧洲的差距,从此不再越差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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