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牛小婷番外
自打公司的老板朱亨利确认死亡, 房东费建明也被警方抓了进去，牛小婷便离开了城里，回到了村上。
她着实萎靡不振了好长时间, 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自小就没了爸妈，是奶奶一手把她拉扯长大的, 家里条件的确很是拮据。
初中刚毕业的时候, 奶奶忽然得了一场大病，为了照顾老太太也为了减轻生活压力，她咬牙选择了退学。
想要更好的让奶奶恢复身体，她担负起了家庭的全部重任，一边做家务, 一边跟在村里其他长辈们的身后, 坐着三轮车去周边的村子卖功夫、干农活。
别看牛小婷年纪小，但却最能吃苦，一天下来也能赚个一百来块。
手里面有了些钱, 她就能够给奶奶买更好的药，在这样精心的照看下, 奶奶的身子骨也逐渐的硬朗了起来, 慢慢就恢复正常了。
在那之后，奶奶也试图想要劝说她回去继续念书。
但是九年义务教育她已经读完了，初中毕业的时候是主动放弃了继续念高中的机会，似乎很难找到合适的、能够让她完成学业的学校了。
再加上所需的学费, 奶奶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辛苦的劳作, 于是牛小婷只能谎称自己不想回去读书。
又过了两三年，已经成年的她滋生了去城里打工的想法。
挥别了老太太, 牛小婷背上行囊独自来到了江城市里, 并且顺利的找到了第一份工作, 在亨利市场调查公司当市场调查专员。
接着发生了什么，自是不必再多说。
结果就是，还没到半年的时间，她又灰溜溜的回到了东陇村。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牛小婷垂头丧气的想着，整日整日的窝在床上，仿佛彻底失去了对生活的渴望。
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毫无怨言的做好每一顿饭，轻手轻脚的放在她的床边，到了时间再过来把碗筷收走。
这天，老太太照常把早餐放到了床头柜上，看了一眼床上那依然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去。
过了半晌，被子底下的人动了动，牛小婷探出了头，眼底混沌，不知今夕何夕。
习惯性的下地洗漱了一番，她这才端起柜子上的白粥，正准备凑到嘴边喝一口，院子里却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老王太太，昨天刚下过雨，现在满山头的都是蘑菇，和咱们一起上山去捡点蘑菇咯！”
应该是邻居家里的小婶子。
她那边话音刚落，奶奶苍老的回应声便响起：“不去咯，老胳膊老腿的，雨后路滑，要是摔个好歹，连累人的。”
牛小婷此时已经凑到了窗边，看向了院子里，这会儿老太太正坐在小板凳上废力的搓洗着面前大盆里的脏衣服，背影佝偻，满头银发。
莫名的，她觉得眼眶有些酸，自责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她的心房。
隔壁的婶子在听到老太太的话后，并未离开：“我记着小婷前些日子不是回来了？让她跟我一起去不就得了，你可知道现在城里的蘑菇卖多少钱一斤呢？捡上一些回来能吃好几天哩！”
“她啊……她还有事，就不去……”老太太这边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了清脆的回应声。
“婶子，你等我两分钟，我这就去仓房找个筐，然后咱们就走。”牛小婷特意穿了一身好行动的衣裳，取了筐之后，和还在愣神的奶奶打了一声招呼，便随着隔壁的小婶子一起进了山。
前一段时间，是她过于自私了一些，因为一些挫折，竟还任性的连累奶奶和自己一起吃苦。
不过就是进城失败罢了，又能如何？即便是在农村，她依然可以让奶奶晚年幸福。
多少人去城市里，钱是赚到了，可同时也失去了对亲人的陪伴。
这么一想，牛小婷只觉得豁然开朗，有时间陪伴家里人，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幸福。
去往后山的路上，隔壁婶子和其他人闲聊了一会儿后，冷不丁的回头问了一句：“对了，小婷啊，之前不是去城里打工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唔……没学历，去城里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所以想着还是回来陪奶奶。”想通了之后，牛小婷十分坦然的说了实话，丝毫不怕别人笑话。
她这么直白，其他人反倒是一哽，略带讥讽的话语全部尽数堵在了喉咙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氛围很是诡异。
“呵呵……要么说，还是小婷这孩子孝顺呢。”隔壁婶子勉强找回了言语，一个劲儿的夸赞道：“老王太太可真是没白疼你，这才叫老有所依呢！”
“就是，就是，学历算啥？我也不认识几个字，但也不耽误我种地养家啊！”
“对对对，去城里看别人脸色，生活未必就快活，回来挺好。”
隔壁婶子赞同的点了点头：“以后还跟着婶子去卖功夫，只要有婶子一口饭吃，也不能让你饿着！”
在大家口的七嘴八舌中，他们一行人顺利的上了山，雨后山中的蘑菇疯长，还没走到半山腰，牛小婷挎着的竹筐里就已经采了不少了。
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她那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还真清醒了不少。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体力不支，隔壁婶子很好心的提议的坐在狭窄山路两边的石块上稍作休息。
从竹筐里翻出了带着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的凉白开后，牛小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顺便掏出了手机。
闲来无事，她打开了视频拍摄模式，拍了一些林间美景，也让同村的几个女性长辈都出了镜。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牛小婷的手机就没放下来过，一边捡着蘑菇，一边和隔壁婶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住在山沟里的村民们，似乎天生自带丰富的自然知识，讲起野生蘑菇的品种来一套一套的，名字未必准确，但是有毒没毒却是门儿清。
她听的津津有味，全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等到一行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步履匆匆的回了家，牛小婷一边洗着蘑菇，一边把白天在山里拍的视频放给奶奶看，为的就是安一安老太太的心。
果然，奶奶把头凑的老近，脸上的笑容全程都没停下来过。
看完了之后，老太太起了身，背着手缓步在院子里溜达着，嘴里还念叨：“不错，这蘑菇忒新鲜。”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牛小婷晚上做了蘑菇炒肉和蘑菇汤，大概因为白天的时候运动量过大，自己一个人就炫了两大碗饭。
是夜，小小的农村院子很是寂静。
牛小婷的房间里，透出了微弱的光亮。
她正倚靠在床头的位置上用手机刷着短视频，忽然灵光一闪，干脆把自己白天拍摄的那几段素材随意剪了剪，拼凑在一起之后发布在了账号上。
起初，牛小婷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拍都拍了，权当是记录生活了。
发布然后，她就上床睡了觉，第二天早早便起了身，开始屋里屋外的忙活。
先是给奶奶做了早饭，然后清理了一下小院园子里的杂草，随便一弄一上午就过去了。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牛小婷才得了点空闲的时间，拿过手机随手点开一看，惊得一双眼瞪得老大，刚刚喝进去的水险些没喷出来。
昨晚睡前随手发布的日常视频，竟然一夜之间就有了过万的点赞，而她私人账号的粉丝，也由原来的几个，变成了两千多。
木然的翻过视频底下的那几百、上千条留言，她的心底忽然萌生了一个以前从未敢有过的想法。
大数据时代，流量为王，如果能在记录日常的这条路走下去，成为一个短视频博主，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就去做，牛小婷在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是斗志满满，瘦小的身躯里仿若迸发出了无限的生机。
视频一条接着一条的发布出去，每条视频的点赞量也在不停的上涨着。
她在视频中呈现出来的淳朴的乡村生活，及靠山吃山的内容，引起了广大网友的向往和喜爱，网友们纷纷表示看她的视频很解压，能够感受到一种淡淡的、静谧的幸福。
与此同时，牛小婷账号的粉丝也在爆炸式的增长着，从几千到一万，从几万又到了二三十万。
没过多久，便开始有广告合作商找上了门，她很快就吃到了流量带来的甜头。
三十万左右的粉丝数量，在全网来说应该算不上多值得骄傲的，但牛小婷却已经很满足了。
金钱惑人心，而她这辈子活到二十岁，还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一个月就算只接几条广告，她都能赚个一两万甚至更多，这样的收益，让她昏了头的同时，自信心也迅速的成长了起来。
牛小婷开始学着别的网红那样，开直播，带货，赚提成。
她的长相虽然算不上貌美如花那一挂的，但清清爽爽的也十分有眼缘，说话声音清清脆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邻家毫无心机的妹妹，所以直播间的人气还算可以，好的时候一晚上就能赚上大几千。
渐渐地，又要选品、又要当客服、还要搞售后，牛小婷觉得自己有些忙不过来了。
她甚至雇了一个助理，每个月给对方几千块钱的工资，两个人一起完成日常的拍摄和直播。
她和奶奶的日子也开始有声有色了起来，或者说，她的日子开始有声有色了起来。
奶奶年纪大了，吃不了什么好吃的也不能出远门去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有钱没钱对她来说，意义不大。
只是孙女出息了，老太太肯定是高兴的。
牛小婷成为了东陇村其他长辈嘴巴里说的‘出息人’，不仅翻修了家里的房子和小院，还买了小汽车。
最重要的是，她手下还有一个城里人的员工。
让城里人为自己打工，在东陇村的村民来看，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任谁不得竖着大拇指夸上一句：“老牛家的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太容易的成功，使得牛小婷有些飘飘然了，即便网上很多的评论还是指责她的视频变了味道，她依旧我行我素。
变了味道又如何，趁着流量还在，赚到钱才是最重要的。
她深知大数据时代，没有谁能一路长虹，在有热度的时候积累原始资本，到时候再开个小店什么的，这辈子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直到那一天，助理请了两天假，她打算独自一人上山进行拍摄的时候，在国道上看见了那辆停在马路中间一动不动的大巴车。
牛小婷之前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够再见到恩人一面。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觉得恩人应该是一缕游荡在天地之间的魂魄，要么就是神仙。
在和蒋警官短暂的重逢后，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就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为了不给警方添乱，牛小婷只能静静的站在警方规划好的安全区内，看着蒋警官和其他警察一起，营救一车人质、直面携带有危险武器的歹徒的英勇身姿。
成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过程的确难掩紧张和激动。
如果说警方时刻以人民群众的安危为己任是情理之中的话，她在得知大巴车的司机和一名作为人质的大学生竟也参与到了营救当中的时候，着实是大吃了一惊。
还没等她回过神，接踵而来的又一个重磅消息，直接把她炸了个外焦里嫩。
原来幸运儿不止她一个，那个大巴车司机、大学生还有其他几个看起来就很优秀的女性都是受过蒋警官的帮助的。
在蒋警官住院期间，牛小婷和那几个姐姐妹妹进行了深入的接触，并沉醉于她们每个人独特的人格魅力当中。
她们有见识、有深度、有心胸。
从这些姐妹们的身上，她隐约领悟了一个道理。
一个人的成功与否和学历、出身、金钱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决定一生高度的是你思维的深度。
等到蒋警官出院，她也回到了东陇村。
经过了几天的彻夜未眠，她认认真真的翻看了自己账号中的所有负面评论，随后盯着账号带货口碑那可怜的评分良久，用力的咬了咬下唇，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和那些商家的合作，收入顿时锐减了一大半。
她却浑不在意的沉下心来专注于视频的内容和质量，慢慢的回归到了最开始的日常风格，不再条条视频都插入广告，只是偶尔接一些合作维持基本的生活。
之前雇佣的助理，因为觉得她开始自暴自弃，看不到任何未来和希望，所以主动开口请辞了。
牛小婷并未出言挽留，在主动补了对方几个月工资后，任由其离开了东陇村。
难道说她是打算放弃网红的身份，回归生活本身吗？
当然不是，她是有了更深远的职业规划。
这样自断臂膀的做法，使得她在短时间内开始流量暴跌，不过很快，因为视频内容精良，粉丝的稳定性反而更好了。
牛小婷正式开启了网络助农的工作模式。
最开始是帮助东陇村销售山货和农产品，她在出面和村上商谈这件事的时候，得到了大家伙一致的赞同和配合。
经过先期的筹备工作，第一场助农直播正式开播。
因为之前有着一定的粉丝基础，所以开局算不上艰难，第一天很顺利的就成交了一百多单。
网络售卖的价格，即便是刨除去人工和运输的费用，也是要比之前商户给的统一收购价高的，所有人都觉得很满意。
这一次，牛小婷每个环节都争取亲力亲为，从第一步的选货开始，再到打包保鲜、运输，还有最后的售后环节，她都一丝不苟的参与完成。
累是真的累，而且要最大限度的保障农户们的利益，所以是赚不到什么钱的。
可每每看到那些农户们在干活的时候都会露出来的灿烂笑脸的时候，她也终于懂得了什么叫人生的意义。
原本看着周曼婷为了非洲女童的合法权益自愿奔走在非洲大地上，牛小婷是佩服夹杂着懵懂的，如今身陷其中，也理解了对方的所作所为。
货品质量高，售后也好，再加上她算是义务劳动，坚决不从中收取费用，所以东陇村的农产品价格也低，称得上是物美价廉。
很快的，因为足够诚信、保质保量，直播间的成交数量就从一百单变成了五百单，有的时候几个小时就能卖出去上千单。
牛小婷的足迹也不再局限于小小的东陇村，而是扩大到了整个青商县。
有了东陇村的成功案例摆在那里，县里的很多村子都开始积极响应，大多数的农户也都心知感恩，在面对她的时候，态度十分的热情。
不管去哪里，牛小婷照样只收取微薄的费用，用来维持日常的生活开销。
自从她带领着东陇村开辟了网络销售渠道后，村子里的人都成为了她坚实的后盾。
有的人在家里无事的时候，会和她一起跑去别的村子无偿帮忙，有的则是在她工作需要顾不上家里的时候，自动担负起照顾奶奶的任务，好让她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接连几个村子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成功引起了县里的注意。
青商县大部分面积都是耕地，对于农户的收成有了更好的销售渠道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政府相关部门在经过商议之后，不仅对牛小婷的行为大家赞扬，还另外补了她一份不算很高的月工资以资鼓励，期望她能够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发扬风格，带领农民致富。
如此一来，牛小婷更有干劲了。
之后她不仅帮着村民们继续销售农产品，还在县里的介绍下，走访了几家当地的农产品加工企业。
经过反复的参观、沟通和多方面了解，牛小婷最终选择了一家作为长期的合作对象。
这样不仅许多农户的庄稼增添了一条固定的外销渠道，使得农民们的收入更加稳定了，她也能够帮助企业更好的发展，同时自己也能得到一些经济上的缓解，算是双赢。
许是老天爷总会格外眷顾真心实意为人民做事的人，牛小婷的账号粉丝量很快就突破了百万，从她的视频里，更多人了解到了江城市青商县这个地方。
青山绿水在当今的社会总是对人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青商县的许多地方抓住了网络流量所带来的商机。
不仅成功发展了采摘业，有的村子干脆还干起了农家乐，涉足了旅游行业。
青商县政府对此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虽说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靠的不是单纯一个人的努力，但是牛小婷最开始的大公无私，的的确确是为县里的农户打开了通往外界的那扇门。
而在青商县经济发展逐步繁荣的时候，牛小婷这边已经做好了再出发的准备，助农的范围也开始从小小的青商县缓慢的辐射到了整个江城市，再到相邻的城市，直至足迹遍布了全省。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她依然是保持着初心，不多收农户们一分钱，为农民负责，更为信任她、支持她、购买了商品的顾客负责。
在不停前进奋斗的过程中，她也很幸运的遇到了一个男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光环，就像是地里种的庄稼那样，朴实而又坚韧。
但这个男人却足够爱她，支持她，默默地陪着她踏过每一寸土地，无怨无悔。
背后有了坚实的支撑，牛小婷愈发的能够放开了手脚，不必担心奶奶，不必担心退路，大刀阔斧的去开辟自己的事业。
在成为‘网红’后的第五年，她接到了省里的邀约，来到了省电视台参与节目的录制。
说是省电视台，其实就在省会江城市的市中心。
说是电视节目，实际上是一场由省农业厅牵头举办的交流会，会议上不仅有各位农业大佬的经验交流演讲，还有一个颁奖环节。
当听到台上的主持人叫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牛小婷是全然懵逼的，反应过来之后，她迅速的上了台，从颁奖嘉宾的手中接过了那座沉甸甸的奖杯。
‘脱贫攻坚先进个人’。
看着奖杯底座上的几个烫金的大字，牛小婷按照主持人的示意，走到了话筒前。
“不忘初心，继续前行！”
模糊中，她隐约看到了蒋警官的身影出现在了台下，熟悉的脸上有欣慰、更多的是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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