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赵栩，那个逛花楼，进赌坊，斗蛐蛐斗遍柳州无敌手，活在流言里的赵大小姐。
“那些都是真的吗？”江辞问。
“无风不起浪，当然是真的。”只是原因和流传的不一样。
就拿赵大小姐逛花楼这事儿来说，她的确逛了花楼。
三年前，留芳阁的新花魁牡丹公开亮相，留芳阁提前做了宣传，坊间对牡丹热议不断。
这吸引了赵大小姐的注意。所以牡丹亮相当日，她去了留芳阁。后来有了传言，牡丹美极，赵栩不顾女子之身，想赎牡丹带回家。事实上，赵栩根本没见到牡丹。
那天，牡丹的首次亮相公开叫价，千金一面。由于她在坊间热度极高，赵栩想若是价格合适便请她到醉仙楼坐坐，帮忙揽客，应该就有更多人来吃饭了吧。
赵栩坐在二楼看台，试图在大堂的一众面纱美女里找到花魁，她没找到，就想问问旁边那个兄弟，知不知道牡丹是哪个。那兄弟就是同为女子的钱嘉，两人相见恨晚。
花魁她们还没找到，钱馆长先一步接到女儿走进了花楼的消息，并找到了留芳阁。钱家实行棍棒教育，为避免挨打，练过的钱嘉跳楼逃了。
好在那时钱嘉还没拔高，俩人穿的衣服颜色又相同，钱馆长只当是报信的看错了人。
但赵栩逛花楼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钱嘉逃了之后去买了她爹娘喜欢的点心带回了家，赵栩被她爹像拎着点心一样带回了家。
钱嘉是父母眼里的贴心小棉袄，而赵大小姐是柳州百姓们平淡生活的调味剂。
“你们就因为逛花楼而成为了朋友？”江辞不敢相信。
“是啊。”赵栩就这么几个朋友，以不太平常的方式相识。不过兴趣相投的人，怎样相识都不奇怪。
菜已经种完，大家在收拾工具了。
“该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回去了的赵栩开始转动脑筋思考。
山上的日子很悠闲。除了开办书院前几日的手忙脚乱，但乱能发现问题，知道书院里缺什么样的人才。赵栩需要做的事很简单，找到这样的人才，告诉他，赵栩在山上已经准备了一张又大又香的饼，吃了身体健康美丽加倍，等他前来品尝。
等吃饼的人到齐，就像是已经制作好的筒车，找到合适的位置、投入使用，就可以坐享其成。
赵栩的阿娘对她说：女子也可以顶天立地。赵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她一直想让那些跟着她的人有更好的生活，他们也在和她一起努力。赵栩认为不聪明，她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要赚更多的钱。她所做的每一件事一定有一个目的是赚钱。
可她的心里有了杂念。
植物一旦离开扎根的土地，变得脆弱，不堪一击。上午还绽放的花，下午就枯萎了。
从前赵栩才不在意这些，一朵花落了还会有下一朵继续开。此刻她竟然觉得万般可惜。
因为是江辞送给她的东西。一如从前带着刺的问题，如今在赵栩的眼里也成了调皮的小孩在街角遇见了另外一个小孩，兴冲冲的跑过去想交个朋友，却一头撞上了南墙。
在江辞慢慢向她靠近的时候，她没拒绝过，只因为江辞是阿肆的朋友吗？当然不，大多数人认识的是别人口中的赵大小姐，对她敬而远之。江辞是第一个站在被流言包围着的她身边的、透过层层迷雾认识真正的赵栩的人。
傍晚的时候，霁辰把她认为今天画的最好看的画送给了赵栩。
笔法稚嫩，包含着一个孩子美好的心意。
画中是白天霁辰所在位置能看到的全部图景。
这里是赵栩给自己准备的世外桃源。大家齐心协力在土地上播种希望，青梅竹马的恋人男耕女指，青山环绕，绿树成荫。还有在树荫下并排坐着的少年和戴着花环的笑着的少女。
画的很好看，赵栩很喜欢。
接下来的两天，赵栩院子的门一直关着。她不知道有什么会被关在门外。
她的心很乱，在没想明白之前，她想先将自己藏起来。
赵栩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可当她成为戏中人时，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喜欢，她会是这场戏的主角吗，江辞又是不是那个有情人。
如果是谈一场生意，此时赵栩已经拉着江辞坐在谈判桌的对面，她会给江辞列出与她合作的种种利益。
然而感情不是生意，无法用利益衡量。
面对世俗袭来的利剑会勇敢抵抗的赵栩，面对未知的感情时也会不知所措。
不作为，是此时此刻她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初八，赵栩出门了。
带着小玉，去了巷子深处酒馆，买了两壶衙内最喜欢的酒，到府衙大牢接她的好兄弟。
你进去时走得急，我知道时为时已晚。你出来，天上下刀子我也会来接你。
衙内赵栩当然是接不到的，吴府一大早就来了人，衙内是被押着出的府衙大门。
当衙内向她投来求救的目光时，赵栩知道，殷勤没白献。
事实证明，有权有势、没犯大事的人，进了大牢也就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
衙内还和从前一样健硕，钱嘉有救！
又有了搞钱的好机会，赵栩带小玉去了真不赚赌坊。
赵家不许经营涉赌的生意，这间赌坊是赵柯偷偷开的，时长根据坊间热门话题开设赌局。从输家的赌金中抽取一成作为利润，是无本的买卖。
真不赚赌坊在两年前的上元节一夜间名声大噪，成为最值得赌徒信赖的赌坊首选。
花魁牡丹宣传过度、言过其实，不到一年就没了热度。留芳阁为扭转局面放出消息，将在上元节当晚公开票选新一届花魁。
真不赚赌坊设了局「上元夜，赵栩是否现身留芳阁」。
赵栩算了一笔账，请花魁一天几百两银子，酒楼的位置有限，一天能招呼的客人也有限，扣除菜品和人工成本，真是稳亏不赚。
于是她果断压了三千两「否」。
赵大小姐的热度在当时不比花魁差，给的钱够多就能见到花魁，却未必见得到赵大小姐。与其花钱请花魁，不如她自己来，所以当晚赵栩去了醉仙楼。
大概是有留芳阁的推波助澜，赌局搞得很大，赌金数目也极大。真不赚赌坊第二天一早就结了账，自此成为赌徒们的首选赌坊。
后来赌坊常有这种赌局出现「赵栩第八位夫子能撑过两个月吗」、「本月十五会下雨吗」、「菜市口刘婶儿家的狗生崽儿是单数还是双数」。从自然到生活，只要是能想到的话题，都可以来真不赚赌坊设局。哪怕赌金少的可怜也没关系，大伙就是图一乐。
而那真不赚赌坊是真的赚。
时间尚早，赌坊里没几个人，庄家坐在门口喝茶，几位客人在等人凑局。
“赵小姐来啦。”
“庄家，可有关于骁勇武馆的赌局？”
“没有。”
“请庄家帮忙开一个「钱小姐再次比武招亲能否觅得佳婿」”
“赵小姐，这不太好开，只有一个答案的问题不能做堵。”
“此话怎讲？”
“赵小姐有所不知，钱馆长开出条件，骁勇武馆会作为钱小姐出嫁时的嫁妆，听说武馆有不少弟子跃跃欲试。钱小姐虽然功夫了得，但对抗习武多年的师兄弟们却没什么胜算。”套出来了，赌坊的消息比街边上的可靠多了。
“没关系，庄家开吧，我压两千两，否。”赵栩相信衙内。
赌坊里有其他人出了声“庄家，我跟赵小姐压，上次跟着赵小姐压赚了，这回我还跟着赵小姐。”
“若是这次亏了，我可不赔。”赵栩出了声。
那人嘿嘿笑“那是自然，是我自愿压的嘛。”
主仆二人离开了赌坊，接下来就是拯救衙内计划。
衙内的爹是柳州知府，忙得很。赵栩一介商女更难得见，如果能见到，以她如今浪子回头的形象、加上吴大人一直想让儿子吃点苦头的心愿，应当能同意衙内随她上山。
如果见不到吴大人，便要去见吴夫人。吴夫人虽也望子成龙，但不舍的衙内吃太多苦头，为求得吴夫人同意，赵栩还得找到一位证人证明书院挺好，在山上生活一点不苦。
山上就有一人，能为她作证。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吴大人和吴夫人都不同意，赵栩去见衙内，请他帮忙，他一定也会想办法
出府帮忙。但到了武馆总会有人认出他。赵栩不想害衙内惹他家人生气。
赵栩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江辞，但她必须回山上见他。
她在江辞门外徘徊，一会儿他出来要如何说呢？
这事儿有一点难开口。江辞以后是要做官的，吴大人可能会是他的上司或是同僚，他会希望有人知道他曾和纨绔成日待在一起吗。
这两日赵栩闭门不出，忽然来见他，他若是问起来怎么回答呢。
赵栩的手举在半空还没扣响门环，门先一步被打开。
“江公子。”还是这样称呼合理。
江辞纠正她：“阿栩，还是叫我江辞。”
赵栩呆愣的点点头。
“这两日怎么不见阿栩出门？”
“天太热了。”赵栩这样说。
天公不作美，一阵凉风袭来。
“江辞，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对，有话就说，赵栩本就是这样的人。
“何事？”
“想请你明日随我去衙内家，说说你在书院里的生活。若是见到吴大人，就说书院管理严格，先生们教导有方，学生们自力更生；若是见到吴夫人，便说书院与平常书院无异，有人照顾生活起居。”赵栩一口气将问题说完。
“撒谎不对。”
“我知道，可不这样说没办法带衙内出来。你可以拒绝我的，没关系。”赵栩能理解江辞的难处，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朋友到用时方恨少！
“若同时见到大人和夫人怎么说呢？”
赵栩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没这么大面子。“照实说吧！”
“衙内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是。”柳州里花钱请得到的打手都和骁勇武馆有些交情，赵栩能想到的可以救钱嘉的人只有衙内。
“好，我随你去。”
“江辞，谢谢你。”
“客气了。”江辞转身回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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