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高一下学期，她和他第一次见面，多年后，即使已经疾病缠身，即将死去，可回首往昔，她一直觉得。
这一年，是噩梦的起点，亦是幸福的终点。
那时，她早已识清那个天之骄子的假面，一点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但，却因为这样，吸引那人的注意。
那人想着法的作弄她，令她成为众矢之的，她永远记得那个课间，她在告诉班主任想换位置未果后，回到教室，有人正在宣读，一封名为自己写给林颂扬的情书。
天知道，那根本就不知自己写的，她涨红了脸，竭力否认，可是，全班只有起哄声和调笑声，就连李思也在一旁打趣地说，“如，原来你一直暗恋林颂扬啊。”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那时，她还太过年少，自卑的心没有去辩驳的力量，她只能告诉自己，只要好好努力，考上大学就好了。
只是自那之后，她不时会听到别人偷偷地调笑和讽刺，而那个天之骄子，也将所有的阴暗面都展露在自己面前。
天台那天之后，她的生活堕入一片黑暗，那人将她当做玩具一般玩弄，而她，因为家人，始终不敢反抗。
“女朋友，最近该玩什么游戏好好呢？啊，想到了，周末咱们去一个好地方吧。”
周日，在江城最大酒店里，那人手里拿着相机，倚着桌，慵懒地开口：
“女朋友，我来帮你拍一些写真吧，就在这里，先脱衣服吧。”
她只是失魂一般站着，想要逃离，却不敢逃离。
那人等了一会，失去耐性，走近，用只有她能听清的口吻道：“怎么，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保存你的秘密，这是公平交易，还是说，你希望我去问候一下塔坪村的二老，嗯？”
那人抓了几缕她的头发，肆意玩弄着，“听说，前几天，你爷爷不小心摔倒了，真是可怜呢，我找的人，好像下手太狠了一点。”
她抬起手，颤抖着拉开校服的拉链，一瞬间，屈辱和绝望将她淹没，下一秒，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她如同获救一般，朝门边跑去。
门打开，伴随着外面的光亮，她看见一个少年，那少年头发凌乱，满眼焦急，握住她的肩，担忧地问，“你没事吧，不要相信他，他不是个好人。”
几阵掌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徘徊，透着阴森的冷意，那人如毒蛇吐信的声音悠悠响起：
“啧，怎么能够跟别人勾搭上呢，你是知道的，我最喜欢忠诚的狗，来，告诉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不敢看那少年，她只知道，那个少年坐在她后桌，平日里不言不语，听说，他是个阴郁可怕的人，曾经亲手害死自己的母亲。
这些，是她知晓关于他的全部。
但，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可，只是这样就已经很庆幸，她不能把他也拉下水。
“我没事，你快走吧。”
那少年却并不相信，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外跑去。
迎面，是清风，风里夹杂着少年身上浅浅的皂香，干净而美好，她低头看见那握住自己的手，带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宽大而温暖。
他拉着她跑了好长的距离，最后，他们停在了江边，他问：
“陈如，你喜欢他吗？”
她没有回答。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他不是个好人，你也依然喜欢他吗？”
她只是低着头，依旧沉默。
那少年紧紧握住她的手臂，“一定不是，对吗？”停顿一会后，他有些忐忑的继续道：“如果可以，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她终是抬起头，少年额前的发被吹散，露出那双好看的眼睛，眼神里，透露着虔诚而真挚的期待。
她颤抖着声音道：“对-不-起，我——”
话音未落，那少年笑着,“没关系，不考虑我也没事的，但是，请一定不要喜欢那样的人，好吗？”
语气一转，带着几分让人心疼的祈求，“算我求你。”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少年开口讲这么多话，他的声音是那么好听，眼神是那样美好，一点也没有传闻中那样可怕，她下意识想，不能让这样的美好被那个恶魔撕毁。
于是，她生硬地甩开他的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很熟吗？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她不敢再继续站在这，亦不敢再去看那少年，她飞快地跑着，跑向只属于她的，无尽的黑暗。
待她回到学校之后，身旁那人递给她一张纸条，“女朋友，你怎么能惹我生气呢？你还不知道，你爷爷查出了肺癌吧，没有钱治病，怎么办呢？”
她的手紧紧捏住那张纸条，飞快跑出教室，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喂，如如，怎么了？”
电话那边响起老人的声音，她隐约听到了几声咳嗽。
“奶奶，爷爷的咳嗽还没好吗？去检查了没？”
“检查了，你爷爷没事，就是得了风寒。”
“奶奶，骗人，什么风寒，会咳出血？”
电话那边陷入一片寂静，随即，老人的声音响起：
“如如，爷爷奶奶都是早该入土的人了，就是苦了你了。”
仅仅一瞬间，世界崩塌，她找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前方，那人的声音自身后幽幽响起：
“女朋友，真是可怜呐。”
她转过头，崩塌的情绪难以自抑，悲愤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人挑挑眉，说道：“当然是因为你最特别了，看我的眼神像真是特别，当时我就在想，要是把这双眼睛挖下来，一定很好玩。”
“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但是呢，昨天的事令我很不开心呢。”
“你到底想怎样”
那人慵懒地说到：“很简单，咱们玩个有意思的游戏，游戏结束，一切就结束了。”
陈如不安地发问：“什么游戏？”
那人只是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别着急呀，过几天就知道了。”
陈如记得很清楚，那是周五的晚上，她很听话地按照那人的指示，晚上八点准时出发去江边，以至于后来她常常想，如果那天，去得晚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但事实上，无论她去得早还是晚，亦或是，没去，这一切，也注定会发生，毕竟，那是一场早就谋划好的灾难。
那是个四月的夜晚，春风带着森然的冷气，她乘坐着公交车，车窗外的令她觉得有些冷，但，似乎只有这样的冷意，才使她真实地感受到活着
她来到那个约定的目的地时，江边的冷风肆意，眼前，是那个少年慌乱的神情，那人左腹部插入一把刀，鲜血染红了白色的校服，却对她诡异的笑着。
那个少年惊慌着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随即，变得灰暗无光，他呢喃着开口，语气中带着孩子般的委屈。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陈如很想开口说一句，我知道，不是你，一定不是你。
只是，还不待她说话，那人便出声，“女朋友，他竟然要为你杀了我呢，你难道不帮我叫救护车吗？不然，我死了，还有谁能帮你呢。”
她呆愣地站着，没有动，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要是他死了，一切是不是就能结束了。
“女朋友，我很痛呢，快过来。”
而站在一旁的那个少年，沉默着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有人被刺伤了，在江州大道边。”
而后，那个少年走向她，再一遍重复，“真的不是我。”
陈如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很想告诉他，即使不是你，最终的结果，也会一定是你的，为什么，要卷入这场无妄之灾里。
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们都太过年少，也太过渺小，没能成长到足以和这个世界的黑暗相抵抗。
救护车的声音很快便响起，那人拉着她的手，一起上了去，医院手术室外，很快，便来了不少衣着华贵的人。
陈如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正是经常出现在江城日报的林市长，而男人不远处，站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应当就是市长夫人，江城首富的女儿了。
那个中年男人走向她，带着上位着的威严，但因着是公共场所，又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你是颂扬的同学吧，告诉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被刺伤？”
“我不知道，我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了。”
“不知道，小妹妹，你就是那个颂扬说需要捐款帮助的同学吧，希望你能认真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人干练的声音响起，没什么情绪，如同在谈判，陈如抬头，只见那女人穿着高跟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陈如沉默着，没再说话，她看着医院墙面上的钟，希望时间能快点流逝，很快，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手术结束。
陈如被带到了警察局，孤身一人，恰如一缕游魂。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救护车上，那人拉着她靠近，在她耳边说的话：
“女朋友，只要你帮我指认许至，我就什么也不追究，否则，你是知道的，毕竟，我可专门帮他挑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一瞬间，心中涌上撕裂的痛，她回忆起那个在江边的少年，似皎洁的月光，那般美好，让人不忍触碰，“不，我做不到，我求你，放过他。”
“做不到的话，那我可就要想办法，让他一辈子都呆在牢里了，女朋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谁叫你要去勾引他呢。”
阴毒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捏紧的指间将大腿掐的青紫，她突然很讨厌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他一定不会卷入这样的黑暗，他的人生会是一片光亮。
法庭的审判一锤定音，她作为证人指认了那个少年故意杀人，而那个少年因为故意杀人未遂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她记不起在法庭里任何人说的话，她只记得那少年的眼睛，看向不知名的方向，灰暗破败，如同枯萎腐朽的尸体，因着泛着恶臭，被周围的人唾弃厌恶。
她想，作为罪人的自己，应当永远都堕入黑暗，挣扎着死去。
回到学校,李思给了她一巴掌，“陈如，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不是许至，还要故意指认他，你知道吗？他很热爱音乐，他去年就申报伯克利成功录取，却因为你，他没去。”
李思的神情有些恍惚，“你真的以为我是想跟你做朋友吗？”
她自嘲一声后，继续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你，谁会想跟你这样如同死水一般无趣的人做朋友，你真是令我感到恶心。”
流言四起，李思质问的话语始终回荡在耳边，除此之外，她却惊奇般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等爷爷的病治好，她会主动去赎罪。
江城最大的娱乐会所，林颂扬坐在沙发上，周围坐了几个身材性感的女人，那人熟练地吸了一口烟后，吐出，随即，跟一旁的女人调笑。
坐在一旁的陈如，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
而那人似乎突然想起她的存在，看向角落坐着的那团身影，低笑一声，“女朋友，我带你来，让你学学怎么讨好我，可不是让你像空气一般坐着的。”
这人一句话，将她置于众矢之的，包厢里的人都朝她看来，一个公子哥打趣道：“哟，林少这是换新口味了，这种款式，没见过，怎么样，好玩吗？”
林颂扬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后，低声道：“有趣得很，可是花了我不少心思，却怎么也教不乖。”
一个身材火辣不快地望向她，开口，“这还不简单，林少不如把她交给我们，一定帮你□□的乖乖的。”
林颂扬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好啊，在这，现在，就教给我看看。”
那女人起身，倒了一杯酒，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包药粉，倒进酒里，就朝陈如处而去。
“妹妹，来，姐姐请你喝杯酒，赏个脸呗。”
陈如没有动，整个人好似没了魂一般，呆愣地坐着。
那女人回想起这林公子一向玩得大，以往带过来的女人，都是被狗一般逗弄，心想这个应该也是一样的，于是，掐住陈如的下颌，想要把酒灌进去。
陈如猛烈挣扎着，几个女人上来一起按住她，挣扎间，黑框眼镜掉落，露出皎洁的眉眼，如同星辰大海，闪烁着不属于这个凡世的光亮。
几位公子哥见此，眼睛都亮了，“林少，想不到这眼镜妹竟然长的这么纯，这么辣手摧花，真是可惜了。”
林颂扬看见那双眼睛，心底摧毁的欲望更甚，他就是要这世界变得更加肮脏。
被几个女人按住，那杯酒越来越靠近，陈如也不再挣扎，就这样吧，像她这般的人，就应该陷入更深的黑暗。
突然，包厢门被打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出现，冷声呵斥道：“住手，都给我出去。”
包厢里众人眼色变了，看着突然而至的市长夫人，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纷纷涌出。
没人管在地上的陈如，此时，包厢里只剩下三人，那女人瞥了陈如一眼后，看向沙发上的人，扔出一叠照片，“林松杨，你自己看看，你又给我惹了些什么事。”
照片上赫然是那天在江边发生事情的全过程，“你知道你污陷那孩子是谁吗？”
林松杨一脸无所谓，“不就是个没父没母的孤儿吗？和地上那个傻子一样。”
“孤儿？”女人伸手扇了自己儿子一巴掌，“这个孤儿他爸是福布斯富人榜上前三，你知道为了帮你摆平这件事，我花了多大心思吗？”
“你上次做的事，被你父亲知道，你被打得多惨，这件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非打断你的腿不可，我早就跟你说了，叫你收敛，不要再搞这些，你还到这来了。”
“呵，我亲爱的母亲，你口中那个父亲，此时正在隔壁跟其他女人厮混呢，您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哦，还有心思来着管我，真是有意思呢。”
林松杨想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挑了挑眉，“哦，我差点忘了，母亲大人教训完我这个儿子，还得赶去找自己的小白脸呢。”
巴掌声响起，女人被激怒，“我告诉你，你再搞这些事，我是再不会帮你处理的，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罢，女人踩着高跟鞋，摇曳着离去。
陈如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人朝她靠近，伸手想要摸她的脸，她抗拒着躲开，那人却强硬地抱住她。
“女朋友，本来打算今晚之后就放过你的，可是，现在，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
这话如同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陈如拼命挣扎，那人却像怎么也挣脱不开，无助的眼泪掉下来，她确信，她只会如同溺水的人一般，沉沉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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