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山雨欲来

　　陈峰从温知府客厅出来。就找来杨三辩，还有几名捕头，打算详细了解一下衙门衙役收入。

　　正编衙役，三百余人，衙门有薪水，根据年限，职务，各有几两不等。算上盘剥的外财，偶尔能有十几两。还要拿出来一点，孝敬参军主事等。

　　其余两千多人，就只有灰色收入，茶水费，打点费等。

　　理论上，还有最大的一块儿，就是找商家收茶水费，清洁费。

　　宋国商业繁华，京城商家数万，按理，这收入应该很高。

　　但是事实上，这些编外衙役，从商户那里收不到银子。所以算下来一月也就几两，偶尔有些外财，但不稳定。

　　因为，这商家，大一点的，比如，青楼，茶楼，妓院，酒楼等等。背后都有高官显贵撑腰，衙役一文也收不到。知府和通判都得小心翼翼的京城，衙役更是打不直腰身。更何况，衙役，一个役字，就是贱民从事的贱业。这时节的衙役，可没有执法人员的霸气和威风。

　　那些中等商户，比如唐生福这种，都有自己的行会。他们会给行业缴纳会费，行会会替他们处理衙门事宜。所以，衙役也收不到茶水费，清洁费等。行会打交道的，就是知府，通判，主事等人。这也是这几位的一个收入来源。

　　但行会只负责处理商业事宜，比如，唐生福上次入狱，属于私事，行会就不会管，也管不了，吏部尚书来头太大。

　　而且，唐生福这事也是特殊，一般不会发生，要是其他人遇到，怕还巴不得。一个女儿换一个尚书关系，很多人都会愿意。

　　但是，几乎所有的商业，都有混混收保护费。

　　大生意，客人繁杂且多，比如青楼，酒楼，勾栏等。这些地方是非多，纠纷多。大小麻烦事，全靠背后后台处理可不行。人家也没那么多闲暇。这时，就体现出混混的重要性了。

　　做到这些行当，本来也需要打手，护院。干脆就给大混混一些保护费，他派人来看场子。遇到杂事纠纷，他们负责摆平！打杀事，他们做！真遇到大事，大麻烦，才去请后台。

　　普通商家，你不给保护费，混混自己就会来闹事，闹事的方式很多，防不胜防，有些下作手段上不得台面，官府却无法处理。

　　比如，穿着破烂，冒充乞丐堵门。甚至出钱请乞丐上门滋扰。

　　比如，事先弄伤手骨，或者带着一些名贵的，但已经破碎的玉石，进门与人一撞，要么人受伤，要么称玉碎。麻烦不断。

　　比如，吃席面，吃完丢根小老鼠，索赔敲诈。

　　比如。。。。。

　　这些纠纷，说大不大，报官，衙役一来，混混要么离开。要么强词夺理，无凭无据，官府也无奈，不好处理。

　　说是小事又不小，这类事隔三差五给你来两次，衙役就算跑断腿，也无法处理这么多纠纷。就算今天处理了，明天他换个人，换个花样又来。你这生意，真没法做。

　　所以商家图个清静，几乎都会给他们缴纳一些费用。甚至街边摆个摊位，卖点面食，或者生鲜素材，都得给那片混混准备一份。

　　商家若是和他人有纠纷，找官府，没准儿进门就是一顿杀威棒，衙役还要层层收钱。所以有阴曹好入，衙门难进的说法。就算陈峰所在时空，告状，上访，也为官方不喜。

　　是商家干脆就请这些混混出面协调，摆平。只要不涉及混混自身利益，混混帮商家处理矛盾，就会公正处理，效率比衙门还高。

　　若是和外乡人发生纠纷，混混还会偏袒商户。所以人生地不熟，容易被欺负受气，从古至今皆如此。

　　混混能收到保护费，混出点名堂，就不傻。不会干出竭泽而渔的事，商家只要交了保护费，就不会再滋扰，如果遇到其他人又来收。商家的说法就是，已经交给谁谁了！

　　于是，混混自己去争抢地盘，谁赢了，商家就教给谁。

　　久而久之，就形成惯例。这就是，江湖。

　　混混敢搏，必须能逞横斗狠！他们没什么牵挂，就凭气盛，血勇。打下一个场子，就吃香喝辣。机灵的，手里有钱，就去勾搭权贵家的子弟，管事等，互相狼狈为奸。你为我做黑事，我为你提供保护。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链条。慢慢就做成大混混。

　　这些大混混，官场，有后台，有臂助。黑道，有实力，人手，心狠手辣，又在暗处。而但凡愿意做衙役的，其实还算有底线的人，也有家人。怎惹得起那些混混？一不小心被人敲个闷棒，断腿断手还算好，沉湖连尸体都找不到。每年金陵，无端失踪的人口，混混，商家，百姓，都有。没见衙门能找回来几个。

　　于是，就只有出去办案，解决纠纷等，索拿点好处。如此恶性循环，老百姓也就更不想，和衙门，有任何沾惹。

　　最后一算，这样还能养活两千多人，已经很不错了。。。。。。

　　陈峰听完前因后果，不禁摇头苦笑，抬眼看着杨三辩问道：“三辩，这衙役找商家收费，到底合法不合法？”先把根子弄明白。

　　杨三辩回道：“商家，百姓支付合理的茶水费，清洁费给衙役。前朝至今，惯例如此。衙役也算是为他们服务的。最初正编的衙役都没有薪水，因为衙役也算服役，后来朝廷认为，衙役队伍需要稳定，才有正编，才有薪水。人手不够，就请帮闲，帮闲薪水，就只能靠商户，百姓支付。否则，几百人的衙役，除去做其他事务的，能上街的一两百人，根本管理不了这么大的城市。”

　　陈峰看看几名捕头，瘪嘴奚落道：“如此说来，是混混抢了咱们衙门的收入！还顺带帮着衙门处理一些纠纷？做警察，哦，不对，做衙役做到你们这个份上，真是丢人！”

　　一名捕头有点不服气：“通判大人，谁不想收钱啊！可是人家势大，我们上有老小有小，真惹不起！”心里又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有行会，还有其他人孝敬，哪里顾得上我们？出事也没本事管我们。我们能收到钱，那才怪！

　　杨三辩也点头道：“确实，也怪不得他们。”

　　陈峰凝神想一想，问道：“那你们知道，这些商家，为他们这些后台，混混交的保护费等，大约是多少？”

　　先前那捕头摇摇头道：“具体数目不清楚，但只说我那条街的青楼，有混混拉我入伙时说过，一家青楼按月保护费至少两百两！若是能管理五六家场子，一个月不算白吃白喝，至少都是千两！狠角色，老大这类的，一个月能分到几十上百两！其他小喽啰，每月都有十两八两。而且人手驻守在场子里，另外还有工钱。算下来，一家青楼，光是给看场子的支出，就是两三百两！青楼还给后台的孝敬，怕也不会低于这个数。”

　　陈峰揶揄道：“这青楼收入高啊！每月就这些支出都是几百两！是了，既然做混混这么好，那你，又为何不去？”

　　那捕头摇摇头：“名声不好听，而且，我这捕头，穷是穷了些，但也稳当。混混抢地盘，也是要用命搏的。真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万一落个伤残，还连累家人！”

　　陈峰颇有感触，点点头，冷冷说道：“你倒是看得明白，能忍住那点诱惑。没错！你们衙役，怎么都有一碗饭吃。那些混混流氓，富贵也得险中求！现如今，我又来了！哼！那就不仅仅是，抢地盘的风险了！三辩，知会下去，明日一早！所有捕头，来衙门集合！我陈通判！给大家宣布，以后如何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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