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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谁更喜欢


云浅月看着容景,脸色清冷。

        容景也看着云浅月,隔着珠帘,二人一内一外,如隔了重重云雾。

        “是不是要将我以前活了十四年的记忆都剔除才是我?是不是只有那日皇宫你从夜天倾手里救下的我之后才是我?是不是非要将我捆住,为你一心一意,心里眼里脑子里全是你才是我?是不是因为你就非要抹杀我以前生活的全部?”云浅月再次开口,声音没有半丝温度,“是不是这世界上没有夜天逸你才会踏实安心?”

        容景抿唇不语。

        “可惜!我虽然失忆,但抹不没以前生活的记忆和牵连的人,可惜这世界上就有夜天逸,而且似乎还与我牵连很深,怎么办呢?”云浅月看着容景,目光落在他如诗似画的容颜上,声音忽然很轻,“容景,你容不下我心底因为夜天逸而生出的那一点点小小波动纷乱,那么岂不是更容不下我万一恢复记忆之后出现的更大波动和纷乱?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

        容景忽然站起身。

        “告诉你,我是失忆了!不是失智了!我对自己在做什么一直清楚的很!”云浅月恼怒地扔下一句话,再不想多说,转身离开。

        她脚步刚一动,容景已经来到了门口,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将她的胳膊紧紧扣住,也阻住了她要离开的脚步,分毫动不得。

        云浅月脚步一顿,不回头,脸色冷然,“拽着我做什么?松开!”

        容景不说话,薄唇紧紧抿着,抓住云浅月手臂的指节泛出青白之色,他却似乎感觉不够一般,一再用力,似乎生怕他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是不是让我将你的手砍断你才会松开?”云浅月回头,挑眉冷冷地看着容景。

        “你砍断吧!即便砍断,这只手也抓着你,松不开。”容景声音暗哑。

        云浅月瞪着容景,这才发现他脸色在阳光照样下显出较之往日的清透白皙不正常的苍白之色。她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松开做什么?你屡次对我冷嘲热讽,对我发脾气不都是想我离开吗?我如今离开不是正随你意?”

        容景抿唇不语,只是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撇开脸不看容景,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太阳正烈,日色正浓。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都感觉有些烙烫,可是抓着她胳膊的这只手却是清凉,隔着衣物依然感觉清凉入骨,或许她能体会到容景对她的感情何其之深。他的手有多凉,他的心便有多深。

        她不由第一次对自己的喜欢产生质疑,容景要的感情不仅仅是喜欢,甚至超出喜欢很多很多,更甚至比超出喜欢很多很多还要多,这些他清清楚楚地传递给她,她也清清楚楚接收到了。可是她能给得起吗?

        能给的起吗?

        即便没有夜天逸的纠葛,她能给得起吗?

        这几日和他日日在一起,她却觉得像是在梦中,美好得如镜花水月,随时都会打破。如今果不其然,终于打破了!

        “你在想什么?”容景忽然出手板正云浅月的身子,一双凤眸凝聚着浓浓雾色。

        云浅月看着容景,眼前的人何等的年轻,容颜如玉,眉眼如画。她想起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情形,“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直到如今,她只要看着他,她脑中再没有别的词,只有这一句话。即便是他恼,他怒,他醋,他冷静,他克制,他毒嘴毒舌,他心思深沉,可他还是容景,依然是容景,是天下人人敬仰,云端高阳的荣王府景世子。

        而她呢?

        她不过是一缕异世魂魄!

        还是一缕失去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记忆的魂魄!

        她和他之间,相差的不止天上地下的名声,还有她被尘封了的记忆,以及荣王府和云王府不得联姻的不成文规定,还有老皇帝那只大手,最重要的是相差了两个时空的思想。她根深蒂固的思想是理解、包容、信任;而容景根深蒂固的思想是什么呢?是她全部的完完整整的,包括灵魂都要属于他。

        容景对她的感情她不怀疑,可是她没有信心能给得起他要的。爱,从来对于她这样冷清的人来说就飘渺如烟云,她目前能给得起的就是比喜欢深一些。可是如今面对这样的容景,她忽然觉得就连比喜欢更深一些她似乎也给不起了……

        给不起了怎么办?

        “你在想什么?”容景的声音忽然很轻,如云似烟。

        云浅月抿了抿唇,眸光忽然破碎出一抹坚定。既然给不起,不如不给。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委曲求全的人,她从来就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上一世她怕破坏了她心底一直坚守的信念,誓死不踏过那道防线,让那个人活在了她心里,这一生又如何不能?

        容景忽然放开云浅月,背过身子不看她,声音隐忍而克制,“你现在就给我离开!”

        云浅月看着容景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我忍不住不恼不怒,就像即便你失去记忆也抹杀不去你曾经和别人发生的牵扯纠葛一样。即便你在我身边,我就是不能放心,安心,踏实,忍不住不让自己醋。就因为我醋了,你便要收回对我的喜欢?”容景忽然冷笑一声,“云浅月,你何其残忍?”

        云浅月身子一颤。

        “抛开荣王府景世子这层外皮,抛开这身光华的外表,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无论是以前,还是如今,我在你面前从来未曾伪装,我就是我,你当该知道我一直在你面前都是真实的。你早就清楚的很不是吗?难道你要我在你面前还克制、隐忍、不恼不怒不醋?我变得在乎、霸道、小气就让你觉得怕了?就让你想对我说收回喜欢?”容景再次冷笑。

        云浅月抿唇不语。

        “你从来就未曾将我放在心上吧?你从来就未曾认真过是不是?即便你说你喜欢我,比喜欢深,那也是将我隔在你的心门之外的喜欢,你也一样在我面前伪装,将心思藏得深似海,即便这几日同床同枕,即便你在我怀里心动情动,也依然让我摸得到你的人摸不到你的心。”容景依然冷笑,“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嫁入荣王府,嫁给我是不是?你从来未曾想过我们能天长地久是不是?你说不是在和我闹着玩,可是你确定你不是在和我闹着玩?你说我不曾信任你,可你又何时信任过我?”

        云浅月不出声,唇瓣抿成一线。

        “我愿意为娶你而弑君,我敢说也敢做。我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管你是谁,哪怕倾尽所有,也愿意迎娶你过府。我不怕等你爱上我,多长时间都可以等,但是你连让我等的权利都封锁在你给自己设定的界限上,用巨锁死死封死住自己不踏出界限之外,也不让我踏入界限之内,你还让我如何等?”容景继续冷笑,“你如今又找到什么可以不喜欢我的理由了吧?你既然如此理智,将喜欢与不喜欢划分得如此清楚。那么我希望你见到七皇子的时候也可以划分得清清楚楚!”

        云浅月身子一震。

        “你一句话也别和我说,现在、立即、马上离开!”容景再不看云浅月一眼,转身进了房间,随着他脚步迈入,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月牙白的锦袍划出一道清寒的弧度,他温润的声音冷而沉,“弦歌,备车。青裳,进来收拾东西送浅月小姐回府!”

        弦歌和青裳一直躲在暗处,本来因为云浅月去而复返欣喜,却没想到两人谈崩,对看一眼,二人脸色都有些发白。

        “没听见吗?”容景又道。

        “世子,车刚刚卸了,明日再送浅月小姐回去吧!”弦歌意图留下云浅月。

        “就今日!”容景语气不容拒绝。

        弦歌立即住了嘴,看向云浅月,见云浅月站着一动不动,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脸色也较往日显现着不正常的苍白之色,一身紫衣绫罗如染了清霜,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雾气浓浓。即便正午阳光正烈,她身上此时也看不出半丝暖意,他转头看向青裳,希望青裳能有办法。

        青裳想着今日怕是不好,但也想试图留下云浅月,浅月小姐能去而复返,自然是心里有世子的,世子对浅月小姐更不用说了,若不是太过在意,也不会这几日失去镇定从容,变得都不像世子以往的行事风格了。他们作为跟随世子身边长大的人最清楚不过。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办法,见弦歌向她看来,只能硬着头皮道:“世子,如今快午时了,该用午膳了,浅月小姐如今还没有……”

        “你们何时如此多话了?是不是也想跟她一起去云王府?”容景打断青裳。

        青裳立即噤了声。

        容景再不说话。

        院中静静,再无人开口。

        云浅月依然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大约沉寂了一盏茶时间,紫竹林外忽然传来容福的声音,“世子,六公主来府中了!说想见世子,不知世子可否见六公主?”

        弦歌、青裳低着的头猛地抬起,齐齐看向屋内。

        云浅月忽然抬步向外走去。

        容景站在窗前看着云浅月身影离开,并未说话。

        弦歌等了半响,见云浅月出了紫竹苑进入紫竹林也没等到容景反口,他足尖轻点,追了出去。自然要赶在浅月小姐到大门口之前将车备好,不能让她这般走回云王府。

        青裳也连忙走进屋内收拾东西。

        “世子,您可否见六公主?”容福等了半响没等到里面的声音,再次试探着询问。

        容景仿若未闻,只是站在窗前的玉颜似乎更冷了一分,连阳光都晒不化。

        容福似乎感受到了紫竹苑传出的冷气,再未传来声音。

        很快青裳就将云浅月的衣物都收拾完,打成包裹,最后看着放在软榻上云浅月绣了半截的香囊犹豫了一下,看向容景,轻声询问,“世子,那个香囊……要不要给浅月小姐也一并送回去?”

        容景回头看向那个香囊,月牙白的丝锦缎面,上面绣了半个鸳鸯的图案,针线细密,线条流畅,虽然第一次绣,却是丝毫不输于任何一位巧手绣娘。虽然是半个鸳鸯,却是栩栩如生。他静静凝视半响,缓缓转过身去,语气听不出情绪,“给她送回去!”

        “是!”青裳走过来将香囊拿起,刚要将它和将绣线、图样一起收起,却看到了另一面的图案,不由惊呼一声,“世子,浅月小姐这是什么手法,居然背面也有图案。”

        容景回身,再次看向香囊。只见果然香囊的背面也有图案,和刚刚那半个鸳鸯一样也只绣了一半,同样针线细密,线条流畅,与正面绣法无异,却是图案不同,他看着那图案,眸光忽然破碎出一丝情绪。

        “这好像绣是桃花……奴婢还第一次见到有人会用这种双面绣法呢!就算茵娘子的手艺怕也是不能,浅月小姐才仅仅学习了一日绣功,却是能绣出这样两面的图案来,实在是令人……”青裳赞叹地看着手中的香囊,想着可惜只绣了一半,若是都绣完的话,这香囊别说用的是雪蚕丝的丝锦,就是单单这双面的绣法来说,也是无价之宝。

        容景沉默不语。

        “世子,浅月小姐对您其实是用心的,您……”青裳抬起头,看着容景,见容景没有打断她,她再次鼓起勇气劝说,“您不能因为她今日帮衬了七皇子就对她恼火,如今浅月小姐失去记忆,若是七皇子对浅月小姐好,您这样岂不是……将浅月小姐推向七皇子?”

        容景忽然背转过身,继续看向窗外,这次却并未对青裳发火。

        青裳觉得有希望,胆子立即大了一些,但声音还是小心翼翼,“你为救秦小姐受伤,浅月小姐虽然醋,但她理解您当时迫不得己,所以不曾对您生恼。后来您泡在水中不出来,浅月小姐因为心里在乎你才不顾男女之礼将您从水中拉出,后来又因为您一句话,浅月小姐等了半夜七皇子下山才避开他上了云雾山,这两日又和您厮守在紫竹苑不理外事,为您学习针织女红,如今又如此用心绣出双面的绣法,等等这些,奴婢不是向着浅月小姐,而是奴婢看得出,浅月小姐对您也是在乎在意的,今日就算浅月小姐帮衬七皇子打发了五小姐,那也是五小姐在七皇子明显移祸给她的时候五小姐不知进退,她才生了恼意。”

        “世子您当该清楚明白浅月小姐对您的心意的,连奴婢都看得出,日日相处,奴婢就不相信世子您看不出。今日浅月小姐去而复返,她是恼您而已,您若是说句软话,或者和往日一样软化浅月小姐,她定然不会再恼的。如今您却这般让浅月小姐离开,奴婢实在不明白。”

        “世子,浅月小姐现在还没离开王府,您……您去将浅月小姐追回来吧!您要将浅月小姐送走,半天浅月小姐都没离开,当听到福叔说六公主来了她才离开。若真是将她因此推给七皇子的话,您再后悔可就晚了。”青裳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见容景依然不动,急得恨不能上前拽他,可是借给她是个胆子也不敢真拽。

        容景继续沉默地看着窗外,背对着身子,青裳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又等了半响,青裳祈求地道:“世子,您以前是因为身体寒毒才一直不出手,如今您身体大好,不能因为浅月小姐对七皇子特殊,您就放弃啊!”

        “你觉得我是在放弃?”容景忽然出声,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青裳沉默地点点头,她的确觉得世子是在放弃。如今世子其实是最有利的,世子如此聪明,如何能不知道如何才能对他最有利?只要将浅月小姐拴住,如今浅月小姐失去记忆,就算七皇子对于浅月小姐来说再特殊管什么?也依然不起作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容景忽然叹息一声。

        “奴婢不明白!”青裳看着容景,她虽然心思细腻,但今日是真不明白了。世子从十年大病出府后一直就将浅月小姐看得极紧,无论是太子殿下、四皇子、还是和浅月小姐交好的染小王爷,以及和浅月小姐有牵扯的枫公子,还有如今对于浅月小姐来说特殊存在的七皇子,任何人都不能窥视尺寸之距,可是如今明明浅月小姐已经对他有了感情,却在此时闹僵,七皇子定然有了机会,这是何等不利!

        “滴水穿石也非一日之功。我还是太急了!”容景不回头,目光空濛悠远,“隐大师曾送我一句话,收即是放,放即是收,我却未能勘破。还是入魔了!幸好还不算太晚!”

        青裳默默重复“收即是放,放即是收。”,却依然不懂。

        “你去吧!将她衣物和那个香囊都一并送回去!什么也不用说。”容景摆摆手,叹息的声音一改,恢复以往的温润冷静,“顺便去七皇子府一趟,传一句话给七皇子,就说:‘我说了,七皇子今日送进府的两坛圣灵泉很好喝,这么好的酒他以后还是别往外送了,指不定那酿酒的人从今以后就不再酿圣灵泉了,他以后自己想喝也喝不到。’”

        “是,奴婢这就去!”青裳一愣,似乎懂了一些,转身向外走去。

        容景不再说话,看着青裳身影离开,伸手揉揉额头,看向紫竹林,“福叔可还在?”

        “回世子,老奴在,老奴等着您回话,六公主如今还在府门口等着呢!”容福立即回话。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

        “福叔,你在荣王府做了多少年大总管了?”容景问。

        容福一惊,连忙回道:“三十三年!”

        “的确很久了!”容景又道。

        容福脸上露出惊骇之色,连忙道:“老奴今日本不该来打扰世子,可是六公主来府中许多次了,这一次态度坚决,老奴拦截不住,所以……”

        “是拦截不住,还是不想拦住!”容景打断容福的话。

        容福立即住了口。

        “是爷爷指使你的吧?”容景又问。

        “不……不是老王爷,是老奴……”容福连忙摇头。

        “不是?福叔,你可要想清楚再说!”容景忽然冷笑一声,“如今爷爷不颐养天年,操神荣王府的俗事不说,还操神我的私事,看起来他还老当益壮。那明日这荣王府我不再管了,还交给爷爷当家吧!”

        容福立即噤了声。

        “为何五妹妹知道七皇子前来府中拜访?七皇子在府中待了半个时辰她都不曾出现,七皇子在门口等了两柱香时间她都不曾出现,偏偏我和浅月小姐出府之时她好巧不巧地追去了府门?为何她一向胆小怯弱今日敢向七皇子邀请乞巧节一起七巧?你还真当她是任何礼数都不懂愚昧无知的小姐?荣王府的女人哪里有真正无知的?”容景声音平静,清清淡淡一如往昔,“我的规矩你当该清楚,为何今日却偏偏来禀告六公主来了府中?”

        容福身子一颤,老脸惨白如纸,立即跪地请罪,“世子恕罪,老奴的确是听从老王爷指使,但是老王爷也是为了世子您好,浅月小姐实在是……若是再在您这里住下去,于您不利啊!”

        “什么事情与我有利过?你与我说说!”容景声音听不出喜怒。

        “皇上一直对荣王府和您颇为忌惮,而浅月小姐偏偏又是那么一个身份,即便如今废除祖训,她也是荣王府唯一嫡女,皇上岂能放过她?如今皇上保不准已经怀疑了,您做的这些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您喜欢浅月小姐,皇上焉能看不出来?您……您即便再喜欢浅月小姐,可是我们荣王府当真能抗得过皇室?抗得过皇上?始祖爷当年打天下靠的不是兵马,不是筹谋,而是皇室隐卫……这您也知道,皇室隐卫遍布天下……”容福声音发颤,“就算您天赋异禀,荣王府富可敌国,可是又能如何?世子一人之力,焉能倾天圣百年基业?若是皇上出手,到时候不止荣王府被毁,云王府也是一样下场啊……”

        “所以爷爷就准备要我迎娶六公主?”容景挑眉。

        “老王爷没有让您迎娶六公主,老王爷只是让您和浅月小姐远一些……浅月小姐虽然有灵性,可是奈何是云王府嫡女,荣王府和云王府一直有不成文的规矩,不可联姻,您若是打破这规矩,可想而知,后果怕是不堪承受啊……”容福又颤着声道:“就算您这些年有筹谋,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子三思啊!”

        “这些都是爷爷让你告诉我的?”容景眉梢挑高。

        “不是,老王爷知道五小姐喜欢七皇子,只让老奴在世子带着浅月小姐出府时去找了五小姐拦住七皇子,这也是征得五小姐自愿的。还有刚刚六公主来府里,老奴正在老王爷的院子,门口的侍卫禀告老奴时被老王爷听到,老王爷让老奴来的。只这两件事,其余的老王爷什么也没说,刚刚那一番话是老奴斗胆一说。”容福摇摇头。

        “嗯!”容景淡淡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容福跪在地上,静静等着容景吩咐。

        过了片刻,容景忽然询问,“福叔,你觉得浅月小姐和我相比,谁更喜欢谁?”

        容福一愣,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浅月小姐更喜欢您!”

        “好一个她更喜欢我!”容景忽然笑了,笑声轻轻浅浅,低低沉沉,似嘲似讽,似冷似烈,将荣福一下子笑愣了。他从来不曾听世子这般笑过,似乎胸腹中有万千情绪,这哪里还是那个冷静自制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从来都一派从容淡定的世子?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告诉你,是我更喜欢她!十年不止。”容景收了笑,沉静地道。

        荣福顿时惊骇莫名,一张老脸上全然写着不敢置信。

        “福叔,明日荣王府大管家的位置你不必做了!你是爷爷身边的老人,从今日起,专心侍候爷爷吧!另外你告诉爷爷,从今以后他若是再插手我的事情,那么这荣王府我便不管了!你让他自己掂量,他还能活几年?管几年?等他百年之后,荣王府我若不管,便是没落荒凉,一抔黄土而已。”容景冷冷一笑,“他难道想抱着一抔黄土入睡不成?那样的话他就有颜面去见荣王府的列祖列宗了?”

        “世子……”荣福身子一软。

        “荣王府过了百年,到如今是荣是败。我说了算!”容景脸色面无表情,吩咐道:“一会儿你将府中掌家之权送去给五小姐!从今日起这荣王府内院由五小姐掌家。大总管之职交由容昔接管。”

        “世子,五小姐胆小怯弱,昔公子才十岁而已……”荣福彻底惊了。

        “胆小怯弱还敢当着我的面在荣王府大门口拦截七皇子的马车?我看她胆子比谁都大。容昔十岁又如何?荣王府的子弟十岁已经不是孩子了!”容景话落,不见荣福应声,他眯起眼睛,“怎么?福叔,你对我的决定有意见?”

        容福连忙摇头,他今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但到底如何做决定,还是要看世子。这府中人包括老王爷,无人有能力置寰世子,“老奴……老奴听从世子安排!一切世子做主。老奴早就想去侍候老王爷,奈何怕府中无人能帮衬世子,如今世子既然有此决定,老奴以后再不置寰府中之事。”

        “嗯,既然如此你去吧!”容景摆摆手。

        “是!”容福站起身,颤着身子向容老王爷院子走去。

        容景又在窗前站了片刻,缓缓回身走回软榻上坐下,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此时,荣王府门口,弦歌早已经先一步备好马车等在门口。

        云浅月出了荣王府内院绕过前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荣王府门口的六公主。六公主一身绫罗锦缎的公主裙装,朱钗环佩,远远看来像是锦绣鲜华中包裹的花蕊,看起来温温婉婉,身上有着和秦玉凝相似的知书达礼气息,即便年纪小,皇家的尊贵出身和她母妃明妃受宠,让她也不敢令人小看一分。她看着六公主,面上神情淡淡,脚步不停。

        六公主此时也看到了云浅月,她发现今日云浅月和往日不同,往日云浅月走路没型没样,一步三晃,踢踢踏踏,今日的她步履轻且沉稳,比这京中任何大家闺秀走路都要周正几分。且她纤腰笔直,紫衣华光,居然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冷然滟华。她第一次发现云浅月居然这么美,迎着日色,她从荣王府的内院脚步沉缓地走出,像极了了迎客的女主人,她发现即便她一身高贵的公主荣装,也不及她身上散出的尊贵清华气质。她温婉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嫉妒的情绪。

        来到大门口,云浅月径自走到车前,弦歌连忙挑开帘子,她不像以往一样毫不淑女的跳上去,而是缓缓探身,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遮住她的身影,并未看六公主一眼。

        弦歌看向府内,没见到青裳的身影,轻声道:“浅月小姐,青裳在给您收拾衣物!我们等她片刻吧!”

        “那些衣物让她随后送过去就行!赶车吧!”云浅月吩咐。

        弦歌点点头,不再耽搁,一挥马鞭,马车离开荣王府大门口。

        “等等!”六公主忽然拦住车前。

        弦歌被迫勒住马缰。

        “云浅月,见到本公主不行礼,视而不见,你什么态度?”六公主看向车厢紧闭的帘幕。温婉的脸上罕见的疾言厉色。

        “从小长到大,我见过你无数次,以前每次都行礼了吗?”云浅月声音淡漠。

        六公主顿时失语。

        “赶车!”云浅月对弦歌吩咐,她没心情应付容景的桃花。

        弦歌看了六公主一眼,勒着马缰后退了一步打算绕过她离开。不想六公主突然伸手攥住马头的辔头,怒道:“云浅月,你不想嫁给太子皇兄,是不是因为看上了景世子?才不惜被父皇砍头也要废除祖训?”

        弦歌面色一沉,冷声道:“六公主请松手,否则在下不客气!”

        “不客气你可以砍断我的手!”六公主攥着辔头不松手。

        从始祖皇帝起始,夜氏皇室子女就不是只懂读书礼教不懂功夫。男子都学内力武艺傍身,女子虽然不学内力武功,但也会学习马背上的骑射功夫,所以,六公主虽然温婉,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弦歌回身看向车内,他自然不能真正拔剑砍了六公主的手!毕竟是公主,皇上的女儿。明妃受宠,她的三个公主也受皇上宠爱。如今清婉公主神智失常,七公主长年卧病,那么唯一的六公主如今便很受宠爱。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与你何干?”云浅月声音清冷。

        “是的话,你认为你能配得上景世子?不是的话,那就是你还有自知之明!”六公主娇小温婉的脸上神色果决。她来了荣王府数次,一次都没见过景世子,连容铃兰都没办法帮到她,她听说云浅月住进了紫竹苑,这几日一直不曾出来,她已经等不及了,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她出来,她自然不会放过她,誓必要问个明白。

        “六公主这是在告诉我只有你配得上景世子吗?”云浅月闻言冷冷一笑。

        六公主一愣。

        “既然六公主这么觉得就去找皇上请旨为你们赐婚啊!若是皇上答应了你,景世子愿意迎娶你的话,到时候我定会备厚礼相贺。”云浅月又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六公主,对弦歌怒道:“赶车!一个女人就能将你拦住,我看你家世子无论是人还是东西都不能近三尺之距的规矩该废了!”

        弦歌面色一变,再不顾及,立即挥手,一阵掌风扫过,瞬间打开了挡在车前的六公主。随着他掌风扫过,被六公主抓住的辔头被他齐齐销断,他用马鞭转了个圈就代替了辔头。一系列动作不过眨眼之间,马车再不停留,离开了荣王府门口。

        六公主后退了两步站稳身形,便见马车已经走远,她又气又怒,却又发作不得。

        这时青裳拿着包裹慢一步从府内追出来,见马车已经走远,她无奈一叹,刚要足尖轻点用轻功追出去,却被六公主一把抓住,她被迫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六公主。

        “你可是侍候景世子的婢女青裳?”六公主看着青裳。她对容景的关注不亚于秦玉凝,自然从容铃兰那里早打听出了侍候容景身边的都什么人,从青裳穿戴认出她不足为奇。

        “是!”青裳讶异六公主认识她,但想想这些日子六公主常来府中,也不足为奇。

        “你这是要去哪里?”六公主看着青裳手里的包裹。

        “给浅月小姐送衣物!”青裳道。

        “云浅月不住荣王府了?她的身体被景世子调养好了?”六公主心中一喜,感情云浅月是要离开荣王府回府,早知道的话她自然不会出手拦她。

        “嗯!”青裳点头。

        “景世子是不是对云浅月……”六公主见大门口除了她和青裳外只有守门的侍卫再无别人,便试探地询问。

        “奴婢不明白六公主想问什么?”青裳装作不知。

        “景世子是不是喜欢云浅月?”六公主压低声音,微带紧张试探地问。

        青裳有些好笑,这六公主居然这般直白的问她,她能怎么说?说世子何止是喜欢浅月小姐?或者说世子不喜欢浅月小姐?她摇摇头,“奴婢不知!”

        “你能不知道?”六公主秀眉竖起。

        “我家世子对浅月小姐一直以礼相待,未曾有半丝逾矩行为。世子照顾浅月小姐一直受云老王爷当年赠药之情和皇上嘱咐要医治好浅月小姐虚弱的体魄。奴婢的确不知道世子心中作何想法,是否喜欢浅月小姐。”青裳摇头。

        六公主怀疑地看着青裳,觉得她说的合情合理,便点点头,又问:“那浅月小姐对景世子呢?是不是……”

        “六公主,奴婢只是个奴婢而已。不明白主子们之间的事情。”青裳打断六公主。

        六公主脸色有些不好,但青裳是容景的婢女,她也不好发作。尤其是她今日想要见景世子,立即住了口,将手腕的一只翠玉的镯子退下来递给青裳,语气温婉,“我今日要见景世子一面,你带我进去如何?只要你带我进去,我……”

        青裳立即退开一步,看也不看六公主递过来的翠玉镯子,摇摇头,语气坚决,“六公主,这个忙奴婢帮不上,我家世子的规矩是不经允许任何人也不准踏入紫竹苑半步。若您想见我家世子,自己想办法吧!”

        六公主没想到她价值千金的镯子这个小丫头看也不看一眼,面色露出怒意。

        “奴婢还有事,恕不奉陪了!”青裳不再理会六公主,足尖轻点,向云王府而去。她的确帮不上六公主,在她看来十个六公主也及不上一个浅月小姐。

        六公主看着青裳就这样扔下她离开,刚刚受了云浅月一肚子气,如今居然连一个小婢女也是扔下她就走,她堂堂公主何时受过这般委屈?一时间心里又气又恨。

        “公主,要不咱们回宫吧?这样也不是办法,如今清婉公主失了智,七公主又是常年卧病,皇上最喜欢咱们娘娘,如今您也就是他最喜欢的女儿了。与其日日来这里见不到景世子,做无用之功,不如看看是否能从皇上或者娘娘那里下手。毕竟您是公主,嫁入荣王府也不会辱没了景世子。没准皇上会同意呢!”六公主的贴身公主灵儿看着六公主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走过来,贴近她耳边低声建议。

        六公主眼睛顿时一亮,“你说得对!”话落,她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灵儿立即抬步跟上六公主。

        荣王府大门口从早上到午时一直车马不断,此时终于清静下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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