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
人群中，有人撞了下陆炤的肩膀，等他再抬头去看，山海经酒吧屋顶上的人影消失了。
眼花了么？
才这么想，旁边瓦当扯了扯陆炤，有点呆滞地说：“哥，我刚好像看到小鹌鹑了，她站屋顶上，姿势特别帅，还歪头笑，我眼花了吗？”
那就不是眼花。“她进来了。”陆炤说。
“不可能吧，你不是说从不做梦也没有恐惧的人，不会被刻魇影响吗？”
人太多，瓦当被撞了几下肩膀，被踩了几次脚，有些烦躁，简直跟黄金周出游似的人挤人，只看到人人人人。
陆炤说：“有种情况可以，如果她刚好在刻魇的范围内，又刚好被梦境里的人梦到，她就可以进。”
“啊？谁梦到她啦？哥你吗？”瓦当问，想着他哥肯定是被小鹌鹑刀出阴影了，做梦也能梦到她。
“不是我。”陆炤摇头。
他们一行人被挤到街心元祖雕像下面。
旁边还有个卖面具的摊子，那些奇奇怪怪的面具或狰狞或扭曲，在失真闪动时显得更加诡异。九月底了，面具节快到了。
面具节算是琴市比较新的一个节日，节日历史不过十几年，最初不知是哪家商户为推销产品搞出来的噱头，后来也不知怎么流行起来，每年十月初，男男女女不约而同戴着面具到白夜街游玩。
“不是你还有谁？”瓦当想了想，之前在雨林，他压根就没睡着，那几个雷门能士，除了……
除了雷登，就没别的人睡着了。
雷登梦到了小鹌鹑？
身边出现越来越多的人，陆炤他们一行人被围在元祖雕像下面，人群成了人墙，最前面的一圈是小女孩，手拉着手转圈走，边走边唱歌：
方方块块好朋友，手拉手儿一起走，方方走在前，块块走在后，方方一回头，块块笑嘻嘻，不知块块是方方……
雷登脸色惨白，捂着耳朵面着雕塑石台蹲下去。
“哥，雷登他……我去，怎么回事？”
瓦当扯陆炤，震惊，“他怎么变小了？”
陆炤看了眼，皱了眉头，尝试往人墙外挤，挤不动，然后尝试解释：“这是雷登的梦，以他的主观潜在意识为主，刻魇造出他最不想面对的记忆，这应该是他小时候的记忆。”
雷娅和韩旭等人不断去拉开那些小女孩，小女孩却越来越多，开始只是最前面一层，有些戴着面具，有些没戴，人渐多，一层一层拉着手、转着圈，如万花筒一样围住他们七人。
雷登的身子逐渐缩小，缩成五六岁小孩模样。
“哥哥，戴面具，戴上面具不让她们看！”
雷娅抓过一个小女孩脸上戴的面具，递给缩小版的雷登，雷登伸手去抓，还没触碰到，面具就散成无数细碎的马赛克，消失在面前。
小女孩们笑得更大声，边笑边唱那首诡异的歌。
人脸开始失真，面孔变成马赛克。
周围突然出现一圈白色门墙，韩旭蓄力捶门，哪怕他已快到四层内驱能力，力气惊人，门岿然不动。
陆炤看了眼时间，只剩2个小时……
快来不及了。
他刚想就地躺平，马赛克人不断穿门过来。
陆炤抬头看了眼元祖雕像，扭头对瓦当说：“我上石台睡觉，先出梦境，给我五分钟，不要让这些东西靠近我。”
瓦当秒懂，用力推开身边的马赛克人，马赛克被推开的一瞬散架成细碎的马赛克，很快又集聚在一块，他被困着极难移动，但还是尽力阻拦，不让马赛克人去碰陆炤，可是涌进来的马赛克人太多了。
元祖雕像脚下的石台有三米高四米宽左右，陆炤踏着瓦当肩膀跃起来扒住石台边缘。
几个马赛克人冲来，推开瓦当，在下面拽陆炤脚，拖后腿，他支撑着蹬开，马上又被扒住。
瓦当挤过去边扒开扯着陆炤后腿的几个马赛克人，边冲那头的雷娅韩旭喊：“你们快来帮忙，送我哥上石台睡觉，只有我哥先出梦境，才能救大家！”
声音引来了更多马赛克人。
雷娅还在想办法破门，急得直在那哭，不停地驱赶那些围过来的唱歌马赛克小女孩。
韩旭边挥拳砸边说：“让陆炤先出梦境？他跟你们傀怪为伍，谁知道他出去了还会不会救我们，谁知道刻魇是不是他刻意引来的。”
两个雷门手下也杀红了眼，马赛克人根本杀不尽，越杀越多，没人听瓦当的话。
瓦当愤愤地拍散几个马赛克小女孩说：“我他妈还在这里，我哥就绝对不会丢下我不管！”
一个雷门手下看着元祖雕像突然叫起来：“韩哥，你看那，那……”
陆炤感觉头顶清风一动，风衣飒飒响，抬头。
就见满月踩在元祖老爷子头顶……
她微微歪着脑袋看他们与马赛克人奋战，那表情，事不关己，好不清闲。
那可是雷门元祖！她竟敢踩着元祖的脑袋……韩旭大惊后大怒：“你他妈给我下来！”
瓦当见到满月可太高兴了，整个人被这些打也打不死，杀也杀不尽的马赛克搞得精疲力尽，他哥陆炤还挂在石台边缘，被两个马赛克人扒着裤子，两天没吃饭，裤腰松了些，结实的后腰露出一截，怪，怪可怜的……
满月灵动旋身，轻轻落下地面。
陆炤也不想露腰的，但他双手扒着石台，两条腿又被马赛克人拖扯，再来两个马赛克人，裤子准会被扒拉下去，他觉得自己的脸面今日就得交代在这儿。
腰后一凉，触舌冰凉的触感，正在把陆炤的皮衣往上又掀了掀，满月正凑近了看他腰后的那两道疤。
那些马赛克人似乎对她不闻不见。
“帮帮忙啊小……”瓦当大喊一声，及时刹住口，喊出，“奶奶——”
他被马赛克人挤得只露出颗脑袋，动弹不得。
“好孙子。”
满月双眼狭成两道弯月，手中触舌啪啪甩出去，三两下抽碎了一串马赛克人，碎成了渣渣。
但很快，瓦当就后悔让满月帮忙了。
那些被触舌抽碎成渣的马赛克，又呼噜噜地凝聚，越凝越多，抽散又来。
满月很生气。
触舌开始狂抽，速度一度快得像无数道光影在周围刷刷刷，咻咻咻，马赛克飞天乱坠——
到底马赛克是没有再聚成人形，而是变成沙堆样堆在众人脚下，很快埋到众人腰部，全员动弹不得。
全员呆呆看着还在任性刷刷刷咻咻咻的满月，无语，凝噎，再这么抽下去，大家就要被马赛克埋个踏实，入土为安！
“满月，送我上去！”陆炤喊一声。
这时大家才发现，这位哥还挂在那儿呢，露着一小截精瘦结实的腰，可真能挂啊。
满月晃了下脑袋，想从马赛克堆里跃起，但在别人的梦里，她的能力被削弱了很多。生气！
触舌甩过去，卷起陆炤的腰往上抛。
陆炤只觉得腰上凉凉的，人在空中一荡，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落入了一双巨大而坚硬的臂膀——
满月把他甩高了，甩到了元祖雕像伸出的双手中，他被元祖雕像公主抱着。
“……”底下全员除了满月，仰头看着这无法形容的场景，呆若木鸡。
陆炤自己也怔了怔，对着雷门元祖雕像那张严肃的镀金脸，突然觉得这里很可以，很踏实。
“多谢。”他扭头对满月扯出个笑容。
石台上，q版雷登缩成个团子蹲在元祖雕像脚下，方才雷娅韩旭等人为了不让他被马赛克埋了，把他抛上石台，那些歌声早已停息，但他仍埋头缩在那。
陆炤朝他喊了声：“喂雷登！”
q版雷登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眼泪汪汪。
陆炤怔了下，眉头挑了挑，说：“我要去推开我梦中那扇门，你敢不敢推开你的？”
雷q登眨眨眼。他想问门开了之后呢？很多时候不敢去推开那扇门，不是怕那扇门，而是门后令人恐惧的东西会如潮水扑涌而来。
陆炤却没有等他开口：“撑住。”
他吐出这两个字，以被公主抱的姿势，在元祖老爷子怀中闭上眼睛。
七岁以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再惧怕那扇门，也不再惧怕门后的黑暗。
——
风沙掠耳，呼啸着卷席苍茫戈壁。
沙雾渐渐散去，陆炤知道，他出来了。
东南方向不远是沙犽出没的土林，日头高照，看了眼手机时间，28日早上10点，这是现实时间，从他被卷入梦境到出来，过去30个小时。
果然人做梦的时候，时间很不可靠。
陆炤不由想，如果他在那2个小时到点之后不出来呢？在梦境里真的会被困一辈子？也变成马赛克？
出来之后，陆炤才感觉到那种真实的疲惫感，肚子饿，口渴，嘴唇干燥。
打算开导航走回察古镇，手机嘀嘀两下，没电自动关机。他现在只希望瓦当他们能再多撑一些时间。
三天72个小时，真真意义上指的是现实时间。
叭叭——
汽笛在身后长鸣，陆炤回头，看到后面开来两辆车子，车身漆成一块黑一块绿，很是眼熟。
等车子驶近，他认出前排驾驶座是那晚在土林遇到的几个混混。
两辆车子赛车一样在戈壁滩上驰骋，争着抢着似的，唰地齐齐在陆炤身边停下。
梦境这头——
瓦当只是眨了下眼，被元祖雕像公主抱的陆炤消失了。
雷登在石台上站起来，恢复了正常身形。
旁边不远处的小鹌鹑，对着空荡荡的元祖老爷子向前伸出的手臂，歪了歪脑袋。
她也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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