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沈络没敢扭头往巷子里看，只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暗暗加快脚步，走着走着干脆直接跑起来。

        她抱着书包越跑越快，直到确定身后没有人跟上来，她才敢拿出手机报警。

        她的气息很不稳，脑子却很清楚，电话一接通她就直入主题，迅速说清楚了事件和地点，一秒钟都没浪费。

        接电话的女警飞快地做着简单的记录，同时问道：“小妹妹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沈络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很轻地嗯了一声，又焦急地催促道：“麻烦你们快一点，那个女生现在很危险！”

        女警听出来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连忙安抚她说：“别怕，我们马上过去！你先回家，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沈络连声应下来，随即挂断电话。

        她想赶紧回家，走出去几步却又停住了脚步。

        她怕警察赶过来之前那个女生会出事，犹豫再三，还是小心地原路折返回去了。

        路上依旧没有什么人，路口唯一一盏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着，像恐怖片里恶鬼登场的前奏。

        沈络紧紧抓着背包的带子，指尖微微发白，她的呼吸放得很轻，越靠近那个巷子口她便越紧张，后背一片黏腻的冷汗，被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一瞬间她再次动摇起来，想着要不然还是回家算了，反正已经报了警。

        可是耳畔忽然又响起那个女孩无助的求救声，恍惚间和她记忆里的那道稚嫩的声音逐渐重合。

        沈络深吸一口气，压下调头跑掉的念头继续往前。

        离得近了，她隐约听到巷子里好像有人在打架。

        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躲在墙后面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往里看。

        昏暗的胡同里，六七道人影纠缠在一起，似乎都是男的。

        刚刚呼救的那个女生此时正缩在死胡同的墙角，双臂抱着膝盖瑟瑟发抖，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楚长相，只能看出来年纪不大，应该没成年。

        她的t恤被撕破了领口，露着一边肩膀，但裤子还好好穿着。

        看样子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沈络心里闪过一丝庆幸。

        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那些人好像是六个打一个，人多的那方好巧不巧就是早上在店里闹事的那些家伙。

        被围攻的是个身形单薄的男生，个子很高，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在那群吊儿郎当的街头混混的衬托下，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有种鹤立鸡群的突兀感，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脏乱差的城中村会出现的人。

        让沈络没想到的是，这人乍一看斯斯文文的，动起手来却格外凶残。

        沈络一瞬不瞬地盯着巷子里的战况，感觉那位一对六都敢直接上的勇士八成是个练家子，他的动作灵活得像草原上的猎豹，每次出招都没落空，而且下手很重，专挑人体的薄弱部位攻击。

        但是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明显招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很快就落了下风。

        看到他腹背受敌的样子，沈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下一秒就会被那群人打趴下。

        他打架的方式也很奇怪，仿佛不知道疼一样，不管对方出招有多狠他都没有任何防御，只是一个劲儿地攻击对手，像发狂的困兽。

        沈络紧紧抓着背包，手心直冒冷汗，她忧心忡忡地想，这样下去他应该撑不了多久，她得再打个电话催一催警察。

        可是等她摸出手机要给派出所打电话的时候，一抬头就发现那个少年居然转眼间便撂倒了两个人。

        他的动作太快，沈络甚至都没能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觉得他抬腿踢人的时候身姿和气势都很像影视作品里大杀四方的主人公。

        帅得不像现实中会出现的人。

        还有就是，他的腿，真的好长。

        战况愈发激烈，沈络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瞪圆了眼睛继续观察。

        黑衣男生正跟一个身材壮硕的花臂男人对打，瘦猴趁他不备从后面偷袭，一棍子抡在他背上，明显是用了十足的力气。

        木棍撞击皮肉发出的闷响连沈络都听到了，男生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他伸手抓住面前花臂的一条胳膊，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人撂倒，高大雄壮的男人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让人肉疼的闷响。

        紧接着黑衣男生又猛地屈膝砸在对方的胸口，巷子里顿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听得沈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另外三个人可能是被他不要命的打法震慑住了，一时间没敢轻举妄动。

        月亮从乌云的围堵中挣脱出来，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

        今天恰好是满月，借着明亮的月光，沈络能清楚地看到少年冷峻的面容。

        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连影视剧里她最喜欢的主角都在这一刻变得平庸起来。

        沈络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的时候便看到少年正抓着黄毛的头发往旁边的电线杆子上撞，光是听声音都让人心惊肉跳，明显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黄毛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几声哀嚎便径直晕了过去，鲜血糊了大半张脸，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黑衣少年利索地解决掉第四个人，一秒钟都没停歇，长腿一抬便踹在第五个人的胸口。

        那一刻沈络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骨裂的声音，被踹的那个男人倒在地上疼得抽搐起来。

        之前被撂倒的一个人艰难地爬起来，想趁机逃跑。

        少年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一脚踩在他双腿之间的位置。

        那人惨叫两声便没了动静，多半是疼晕了。

        沈络躲在墙角，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感到害怕，毕竟这个少年的打法实在过于狠辣。

        可是她却只觉得解气。

        欺负女生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这些垃圾就算被揍成猪头也是活该。

        这个黑衣少年做了她想做却做不到的事，下手越狠她越觉得畅快！

        六个人里唯一还能站起来的是瘦猴，许是被这个凶神恶煞的少年吓破了胆，他根本没敢再出手，哐当一声扔下手里的棍子，屁滚尿流地跑了，好像身后有恶鬼在索命。

        这条巷子只有一个出口，沈络见瘦猴忽然间往她这边狂奔，连忙侧身躲开。

        好在瘦猴此时只知道慌不择路地逃跑，应该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她这号人。

        少年没有去追逃跑的瘦猴，他低头扫了眼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的那些人，然后把目光锁定在了缩在墙角的女孩身上。

        女生刚刚才见识过他格外凶残的一面，这会儿突然对上他充满戾气的眼神，顿时被吓得理智全无，缩在墙角尖叫起来。

        沈络连忙跑过去，试探着抱住她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过来，你别怕，别怕。”

        女孩的尖叫声逐渐弱了下来，过度的惊吓让她的情绪起伏很大，这会儿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沈络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侧身挡住男生的视线，伸手帮这个险些遭到侵犯的女孩整理凌乱的衣服。

        感觉到对方在不停地发抖，她重新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厌其烦地安抚道：“没事了，别怕。”

        女孩终于慢慢冷静下来，缩在她怀里呜呜地哭。

        沈络抬头看了少年一眼，恰好跟对方的目光撞上。

        昏暗的巷子在月光的笼罩下像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夜风吹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整个世界都变得非常安静，只剩下那个受到惊吓的女孩的啜泣声。

        面容冷峻的男生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身上的暴戾气息也一下子消散了大半，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有几分斯文的样子。

        少年苍白的皮肤和身上的黑衣对比鲜明，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露出他修长的眉和贵气逼人的凤眼，微微上挑的眼尾在他侧目看过来的时候，莫名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场。

        眼尾处苍白的皮肤溅了几滴暗红的血，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妖异。

        或许是刚刚的运动量太大，他的呼吸节奏略有些乱，胸膛一阵阵起伏，眼神却冷淡到近乎空洞，好像什么都没放在眼里，又好像在无比专注地凝视着你，给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什么离奇的梦。

        沈络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太快了，明明危机已经解除，为什么她还会心跳加速？

        那一刻的感受很难用语言描述，她甚至隐隐觉得，他们的相遇好像早就注定了一样。

        而后来的很多事，也一次次证实了她此时的预感。

        警笛声由远及近，沈络有些担心这个男生会因为救人惹上麻烦，毕竟他刚刚下手实在太狠了，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她安抚性地捏了捏女生的手心，让她别怕，然后大着胆子去试探地上那几个人的鼻息，确认都还活着才松了口气。

        本来她不应该多管闲事，此时却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那个男生道：“警察马上要来了，你快走吧！刚才谢谢你。”

        男生没动，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染了血的右手，表情有种微妙的嫌恶。

        沈络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一袋湿纸巾，撕开包装递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劝道：“等会儿警察过来你还是躲一躲吧。”

        见对方只是看着她，没接她递过去的东西，她干脆拉过男生的手，动作迅速又不失温柔地帮他擦干净皮肤上残留的血。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看着就赏心悦目，而且掌心非常柔软，皮肤特别光滑，不像一个整天四处打架的人，反而像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

        可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应该会大半夜出现在这种地方吧？沈络疑惑地想。

        警笛声越来越近，附近的狗也纷纷叫了起来，嘈杂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男生的指腹在沈络掌心里轻轻动了动，带来一阵陌生的酥麻，连心跳也突然漏了一拍。

        那个受到惊吓的女孩又开始不安地尖叫，沈络回过神，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把剩下的湿巾一股脑塞给面前的男生，转身去抱住女孩继续安抚。

        等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刚刚的少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警察很快赶到现场，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些男人，明显也很吃惊。

        简单询问一番事情的经过，他们便要求沈络和那个女生一起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沈络小心地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把攥在手心里的染了血的湿巾悄悄放进背包，连同刚刚那阵异样的心情一起藏了起来。

        从警察的问话中她得知呼救的女生叫苏彤，跟她同龄，只是打扮得看起来比她成熟不少。

        她能感觉到苏彤还是很害怕，便牵着苏彤的手没有松开，两个人先后上了警车。

        女警细心地给苏彤披上外套，轻声细语地安抚她好一会儿，等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才腾出空跟沈络搭话：“小妹妹你叫沈络对吧？”

        沈络点点头，又听女警说：“你不用紧张，叔叔阿姨只是想请你帮个忙，了解清楚情况才方便我们抓坏人。你刚刚做得很对，遇到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跟警察求助，同时也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沈络应了一声，缓缓松开紧握着的拳头，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的汗。

        女警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你现在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你爸爸妈妈别担心，他们要是方便的话一会儿可以来派出所接你。”

        苏彤的家长已经有民警帮忙联系了，她怕沈络一紧张忘记跟家里通电话，所以提醒了一下。

        她本来以为这么小的女孩子大半夜还没回家，家长肯定会很担心，就算有事也会赶过来接小孩回家。

        没想到沈络听了她的话却只是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道：“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

        女警不赞同地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还是叫爸爸妈妈来接你吧。”

        沈络往苏彤那边看了一眼，垂着脑袋小声说：“他们来不了。”

        女警一愣，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这个职业，人生百态见过不少，看沈络不想多说，便也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那等做完笔录我叫同事送你回家。”

        沈络确实也害怕一个人走那段路，感激地说：“谢谢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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