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奇袭
拂晓时分,月色昏昧,此时天气最寒,小泊头寨的外围哨骑都退到寨墙左右,下马烧起营火取暖。
虽然那赫雄祁小心谨慎,但是下面的参领、佐领都打惯了胜战,一心只想追击上南窜的江东左军,为沧南被诱歼的族人报仇血恨,根本就没有人像那赫雄祁那样认为江东左军的主力敢藏在海岛上。
被迫留守小泊头寨的参领、佐领满心的怨气,虽然那赫雄祁临行叮嘱他们要小心戒备海岛方向,他们只是在小泊头寨东侧的海塘上放在哨岗,只能监控海堤到小泊头寨狭窄的区域,等主力离开后,不能参加南下追击的将领,依惯例查过哨岗,便喝了酒闷头睡觉,对外围的哨骑也放松了要求。
沧南人走寨空,不要说大姑娘了,连头母狗都找不到,这狗/日的日子。
小泊头寨南十二三里外,小米河在月下仿佛一条素白的长带,冻得坚实,河冰有三四尺厚,壮勇拿大锤都难砸碎,唯有边缘的冰层较为脆弱。
利用河口较深的水道,五桅大船直接抵近河冰停泊,船侧舷挤着河冰的边缘嘎嘎作响,河冰给挤裂的响声在夜色里异常的清晰。
听着响声,赵青山吓了一跳,但也管不了太多,隐蔽有隐蔽的打法,惊动有惊动的打法。他们不能完全封锁小泊头寨周围的区域,那需要投入的兵力太多了,他们的目标就是尽可能拖延反扑虏骑主力知悉小泊头寨被袭的时间,为围攻小泊头寨全歼守敌争取更多的时间。
待船上的水手将长达十丈的钉板递下来,牢牢的扒住近堤处的河冰,四板并排,十六张长钉板,形成四条下船通道。赵青山使早在甲板上待命的两都队骑兵牵马下船,迅沿小米河展开,封锁信道,然后甲卒下船登堤,沿小米河南堤列阵,以备虏骑主力突然回援。
在第四营登岸部署完毕传回灯火信号之后,周普、宁则臣则分别乘快桨船载第三营、第五营以及部分协同攻寨的工辎营共一千四百余将卒从小泊头寨南北两侧的海堤登岸,尽可能隐蔽接近小泊头寨,做好突然强攻小泊头寨的准备。
第一营由敖沧海率领做预备队,要等第三营、第五营对小泊头寨动攻势之后,才会登岸。马泼猴等哨将、都卒长都满腹的意见,第一营当之无愧是江东左军最精锐的战力,强攻小泊头寨竟然给当成预备队,如何令他们没有意见?不过在林缚面前,没有他们放肆的机会,便是敖沧海也将他们压制得死死的。
这个情况当然是有好处有坏处。好处就是人人争战、士气旺盛,这将极大弥补训练不足、作战经验不足的缺陷;坏处就是跟此时的虏骑一样,下面的将领难免会争胜冒进。
不过江东左军规模还小,才三千人,敖沧海、周普、曹子昂都是历经磨难、身经百战的老将,只有宁则臣、赵青山经验略有不足。
林缚若是分出一支独立的兵马出战,先想到的人选就是善谋谨慎的曹子昂,敖沧海、周普是次优人选,宁则臣、赵青山还是要收拢在身边锻炼。
行军打战,知将、用将是第一要务,毕竟所有的战略、战术意图必须通过具体的人去执行、实施,不同性格、不同能力侧重的将领对具体的战略、战术意图的执行能力也是不同的。
智勇兼备能审时度势者,有点好运气,就堪称名将了。名将毕竟是稀缺动物,可遇不可求的。
沧南大捷之后,林缚也在猜东虏王叶济尔会派怎样的将领反扑沧南。
这两天来看到从德州方向反扑沧南虏骑的主将的谨慎与戒备,林缚能知道东虏王叶济尔对沧南方向的判断是准确的。
林缚也许远没有跟东虏汗王叶济尔对弈战局的资格,但是叶济尔对沧南的战术意图,也必须通过他派出的虏将来执行,林缚倒是有信心逗一逗叶济尔下面的虏将的。
小泊头寨外围哨骑都收缩到寨墙附近,这为第三营、第五营潜进提供绝佳的条件。宁则臣率第五营从南面主攻,林缚在几十名护卫的簇拥下赶到第五营准备进阵地,看第五营的攻击准备情况。
宁则臣正将第五营的哨官、哨将、都卒长以及先甲卒的旗头召集起来,二十多个人围蹲一处低洼里,围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做攻寨前的战术安排。
林缚在护卫的簇拥下走过来,宁则臣与诸将迎过来说道:“请大人训示……”
“我只是来观战,没有带嘴巴过来,不干扰你指挥,你们都不要有心理负担。”林缚笑道,在边上找了土垅,将一撮雪扫掉,坐下来,让宁则臣与诸人继续讨论。
林缚一力推动江东左军五营基层武官在行军、训练以及作战前后都要进行认真的战术讨论、动员以及战后经验总结,要诸营将领都不折不扣的完成他的要求。除了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减员与损失外,还有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将基层武官迅培养起来,形成完善而可靠的指挥体系。
此外,基层武官通过这种方式,彼此间进行充分的交流跟接触,而交流充分的集体生活,能使彼此间更了解,更相互信任,有助于使整个江东左军的中低层武官形成一个更有凝聚力的团体。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便是当世文臣体系以乡党、同年(同期举人或进士)为朋党,在官场上相互援应、共同进退。
林缚有后世学校、军校就读、参军的经历,知道集体生活的重要意义。利用一切手段促进集体生活,培养团队意识,并严厉压制老乡主义与小集体主义的冒头,对加强内部凝聚力、大幅度的提高军队的作战能力,是至关重要的。
如果没有这些技术上的手段,要培养出最优秀的中低层武官集体来,长期的战争锻炼与残酷淘汰则是唯一的手段,对主将自然就提出苛刻的要求。
李卓统领的东闽精锐拥有大量的战术素养合格的中低层武官,便是通过这种的方式锻炼跟培养出来,堪称当世强军。成本跟代价就是十年东闽战争,双方各付出数十万的伤亡以及数千万两银的军资,并将东闽中部、西北部以及江西东南部、两浙南部地区完全打残。
林缚哪有这个成本跟时间培养出这么大量的合格武官来?以战来养、培养的成本惊人,而且培养出的中低层武官在战术修养上都会因为主将的因素而天然带有种种缺陷。
林缚能做的就是将后世的军事思想与方法/论跟当世治军实践进行融合。只是很可惜他不能直接开设武官学校,虽说那样会更方便,但真那么做的话,无疑是宣告割据或叛变了。
以李卓个人的卓越才能与威望,要是东闽精锐悉数掌握在他手里,以东闽一军之力,就应该能将破边入寇的东虏骑兵迅的驱赶出去。
令人扼腕的,东闽精锐在中枢的党争中早给拆得四分五裂,便是李卓本人也会死死的限制在江宁,东闽军不再是一个完整而强大的整体。
宁则臣制定的战术简单而有效。
静伏至拂晓时分,十余名骑兵借着昏暗夜色的掩护,从出阵地左翼径直往小泊头寨南门奔驰。寨墙下虏骑哨岗在昏昧的月光下也看不清楚来人的衣甲,只当是南面来的传讯骑兵,虽起身张望,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直到一百步的近处,见这十数骑都没有减的意思,才大声拿蛮语吆喝质询。
十数骑皆为健锐,马提高最快,百余步的冲击只是眨几次眼的时间。虏骑哨岗只来得及吹响警哨,却来不及取弓拉弦,五人一组的两组南寨门哨岗就给十数骑挥刀砍踏翻,马蹄从营火上踏过,踢得火星四溅,守寨门的一队虏兵犹豫着是关闭寨门阻挡这十数敌骑还是冲出去杀退袭骑时,十数健骑就突冲进来将其冲溃,夺下寨门。
在虏骑哨岗吹响警哨之时,第五营出阵地的三都队骑兵则迅纵马出战,以最快的度驰至寨门前。一都队骑兵下马与最先夺门的十数健锐汇合,牢牢的控制寨门区域。一都队骑兵分散开来追杀寨墙外围的虏骑前哨。一都队骑兵趁着惊醒虏骑混乱之际,迅从寨门通过,直接往寨子中心打谷场方向穿插,尽可能杀伤混乱之敌。考虑到虏骑单兵素质强的老卒居多,在寨中守敌能组织起有序反击之后,突冲穿插的骑兵则迅返回南寨门,诱使虏骑来夺南寨门,以严密、装备精良的甲卒阵形,在相对较开阔的南寨门区域,尽可能杀伤虏骑,避免接下来更艰难的巷战。
宁则臣在南寨门给牢牢控制住之后,才率领第五营主力共七都队甲卒拥十六辆飞矛盾车,从出阵地往南寨门猛扑过去。
由于南北两侧无法做到绝对的同步,而先前又确认以宁则臣为攻,待南门警哨响起,周普率部再夺北门,给守门虏骑及时关闭寨门,只来得及将北寨门外的哨岗消灭。
周普直接用铁钉板、铁蒺藜、飞矛盾车与三都队甲卒阵列将北寨门封堵住,防止虏骑以优势骑兵从寨门内突然冲出;第三营主力则从其他地方寻找打入口子。
小泊头寨的寨墙本来就单薄,江东左军弃寨出海,早就在一些不利于骑兵出的地方,对寨墙墙基做了些手脚,拿撞木很容易将寨墙撞塌,给步卒提供新的打入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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