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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补天裂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传金柝 三


readx();        岚州州治宜芳左近的群山当中,有两条河流。

        一条就是岚水南支流,岚水在岚谷县左近分流,北面河谷所对应方向就是窟谷寨正面。而南支流则经宜芳至娄烦,汇入汾河当中。

        另外一条河流则是蔚水,自宜芳西面吕梁山中源,蜿蜒曲折,流入黄河之中。自合河津出,顺着蔚水河谷前进,绕过高及数百丈的黑茶山一带山脉,就可以威胁岚州西面要隘合河县。

        一旦拿下合河县,堵住吕梁山向西而出的河谷道路,就可以将女真西路军封堵在吕梁山以东,而那个时候女真西路军就只能再度掉头,和盘踞太原府一带的萧言大军死拼。

        此刻沿着蔚水河谷,烟尘四起,大队宋军旗号飞扬,金鼓喧天,正以壮盛军势,向东而进。

        刘光世与折家军联军,在仓促集结了主力之后,就在合河津杀马祭天,誓师出征。并飞章急报渭州小种和汴梁两处。

        报小种处,则说女真兵压大河,鄜延门户相关,绝不容女真有兵窥陕西之举动。否则无以对待陕西六路父老。鄜延全军,愿为前锋,挫动敌锋。还望小种相公源源接应粮草辎重。

        不过给小种的文报中,刘光世还是隐晦的说明,此次鄜延军出兵四万有奇,兵精将勇▲,≡.。就是折家河外军六千,也可称敢战之军。如此军容,就算与女真鞑子一时相持,也绝不至于挫败。鄜延路是刘家地盘,还望小种相公约束西军各部。不要用以为后殿的名义将手伸进来。不然扰动前方军心。逼得鄜延军放弃唾手可退之敌,渡河回转,那时候大家就不好厮见了。

        而报汴梁处,则是辞气骄溢,除了夸耀此次鄜延军与折家军军容壮盛,以为必胜之外。还隐晦表示,此次鄜延军为西军先而东进,二十万朝廷恩养百年的西军健儿。绝不以击败区区流窜之鞑虏为足。大宋广有精兵强将,十年来克横山收燕云。如今却要列圣御驾亲征,实乃志士之奇耻大辱也,当得率十万虎贲以拥御驾还朝,重定朝纲。臣刘光世当不敢居功,惟愿以此微劳换取老父结束编管,重回环庆。则刘某就算交卸军职,从此优游林下,长为皇宋升平之民,又有何伤?

        这份表章。几乎就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了,大有清君侧的味道。如此表章送到汴梁。当道诸公看见,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暗自喜悦,说不得还要扳着手指,计算什么时候刘光世才能冲到太原府,将那南来子擒拿回朝,重新挽回这已然颠倒的朝纲!

        与小种的文报急递而出还有给朝廷的表章同时拜之后,大军就轰然而动。歩骑总计五万有余,连同在河外诸州与鄜延路动员的民夫等,号称二十万,张开浩大声势,滚滚西进。

        就是这向东进兵,刘光世和折家也有一番勾心斗角。

        正常而言,折家熟悉此间山川地势,折家骑军常年与草原诸胡征战,虽然规模不大装备平平,但是经验丰富战斗力不弱。折家步军负重善走,也算是一等一的步军。在没有萧言的时空,后来女真席卷北中国之后,女真重将评点北中国所出精兵,共推所出步军为天下最。

        折家这样一支熟悉地形且有相当战斗力的兵马,本来应该是为先锋而进。张开正面,为大军哨探。而数万钝重之鄜延军,则后续跟进,随时应援前锋。

        但是在军议之时,折可求却只要以折家兵力单薄,经不起过大折损,只能用以掩护大军侧翼为辞,坚决不肯打头阵。

        这个时候的刘光世还未曾与女真军打过真面目的交手战,还真不惧战。折家坚持不肯为前锋,闹得刘光世有点烦了。干脆就没了张屠户,照样吃混毛猪。就请杨可世所部精骑为前锋,而刘光世率领主力大军跟进。而折家军则拖在侧后,为这支大军掩护住两翼。

        以麾下三千骑为前锋,杨可世其实并不大乐意。他算是不属于鄜延路的客军,只是为小种遣来助守陕西沿河门户的。女真兵压黄河,出兵渡河联络折家河外兵以稳固河防局势,恢复东岸防线,这杨可世没意见。但是如此仓促的出动大军就向东而进,而且从上到下以为如此军容,足可压迫女真西路军回转,另拣软柿子捏去。如此自主帅刘光世开始一脉相传下来的骄狂,却让杨可世对这场战事的前景不是特别看好。

        不过源出西军一脉,刘光世又难得放下架子言辞恳切的很是说了些好话,并且许下此战了结后,他私人相赠足可以购买千匹河曲马的赏赐,以助杨可世重新编练西军重骑的计划。

        再想来这次向东出击,其实范围并不深远。计划就是打到合河县为止,深入不过二百里距离。且兵力还颇为雄厚,纵然不胜,只要稳住阵脚,也绝不至于大溃。杨可世就勉强应承了下来,以为先锋。

        如此这般,总算是将出兵各项事宜确定下来。然后就是一副浩浩荡荡出师的景象!

        杨可世的骑军先出,动静还不是甚大。而刘光世的主力一动,却是绵延数十里,声势煊赫惊人,军马互相争道,错杂扰攘,看得准备跟进掩护大军侧翼的折家军直是目瞪口呆。隔河相望的鄜延军几年未曾见他们动作,更是错过陕西西军大举而出长征数千里平江南伐燕云的战事,怎生就变成了如此这般模样?

        其实原因也没有多少复杂的,鄜延军虽然未曾出征,可精锐也已经被抽调一空,尤其用来加强了环庆军。在伐燕战事之时,单论一军兵力,就是环庆军最多,而刘延庆也极得童贯拉拢,隐隐就有与老种分庭抗礼之势。

        老种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你刘延庆这般急不可耐的要跳出来。那么就以环庆军为主力将伐燕战事打下去就是了。

        几场大战。都是环庆军遭受打击最重。损失也最重。后来整建制的改为永宁军,最后化入神卫军和天武军当中。可谓是没有多少人能够返乡。

        如此骨干完全的损失和整建制的脱离,对鄜延军战力的伤害当是何等样的重大?

        在刘光世刘衙内接掌鄜延路之后,好大喜功的他就大肆扩充实力,短时间内尽快的恢复鄜延军的建制。

        在骨干凋零如此严重的情况下短时间内扩军,鄜延军这战斗力不向下更掉一层才算是出鬼了呢。

        而且刘光世大有豪奢之名,这豪奢生活如何支撑?除了田土回易等有数之财外,大部分还不是从朝廷源源不绝的投入陕西诸路的军费中来。

        本来萧言崛起。中枢更易。而对西夏战事的也已经过去,对西军的投入已经在缩减当中。刘光世再加以截留侵吞,军中饷项使费,常年只能拿到五六成。平日守土也还罢了,怎么都能敷衍过去,但是一旦出征,还指望军队有多高昂的士气,有多严整的军容?

        最后一点就是军队越是成分新,规模大,建制乱。就越需要主帅耐劳苦繁钜,随时巡视各部。掌握大军,解决不断冒出来的问题,震慑住军心。

        可是刘光世这刘衙内之名可不是白叫的,纵然出征当中,仍然以上百车的行李自随。都是搭载着各般器用享玩之物。除了自己所领中军,刘光世还能勉为其难的走动一下,抚慰番军心,其余各部,刘衙内实在没那么多精神去一一看顾。

        主帅疲玩一分,麾下军马就能疲玩十分回报!

        种种桩桩原因加在一起,就是这般让折家军看得目瞪口呆的景象。而刘光世却仍洋洋自得,以为麾下大军如此行进,直有吞食天地之势!区区宗翰,还不当望风辟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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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百骑军小队,沿着河谷前进,每到一处险要山口,先是远处哨探一番,然后就是策马小心靠近。分遣军马山下掩护之后,就有一队军马突出,若能乘马则乘,不能乘马则下马步行,直攀上高点,居高临下,观望四下方圆,查探有没有敌军踪迹。

        这支军马,自然就是杨可世所部骑军。

        杨可世就在这先头数百骑中。

        这支重新建立起来的西军大规模骑军集团,虽然也是选调各部精锐汇聚而成。但是也属于还在磨合期的新建之部。

        杨可世可没有刘光世那般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名将气概。只能身先士卒,牢牢掌握着麾下军马,以身作则,亲自教战,以期能将这支骑军快点磨练出来。

        分散人马掩护了各处之后,杨可世又亲自随一都人马,直上眼前这个山口,半道中就下马,安顿了马桩子,留二三十人守卫之后,直领十余名亲卫并几名军将,直上这个山口高处。

        明显此间没有敌踪,杨可世就将几名军将带在身边,一同查看敌情。

        自合河津向东而进,原来呼啸奔驰在大河之西的女真轻骑,几乎在一瞬间就已经不见了踪影。杨可世率领先锋,两日内已经小心翼翼的前行了七八十里,按照骑军度,的确不够快。一路走杨可世一路布置细密的哨探,张开尽可能广大的警戒幕,但是周遭只剩下一派被女真鞑子蹂躏过的乡野景象,敌踪仍然是寻觅不见。

        越是这样,杨可世越是心中忐忑。

        一行人直爬上这个山口高处,都是选出来的精锐,包括杨可世在内,都没有一日将打熬身体的功课搁下。爬上两百余丈的山口高处,除了汗落如雨之外,都显得没什么疲累之色。

        站在高处山风鼓荡而来,直让人神清气爽,几名军将摘了兜鍪迎风差点就大喊快哉快哉了。却吃杨可世狠狠一瞪,几名军将才讪讪的又将兜鍪戴了回去。

        一众人集中注意力四下观望。吕梁山脉向东延伸出来的重重余脉就在眼前。高耸的黑茶山于群山之上。正在二三十里开外,正如一座擎天巨塔一般。而蔚水就在脚下河谷中蜿蜒纵横,一条足可通行大军的道路就在河谷中穿过。两岸肥沃的河谷地都被勤劳的河东百姓开辟出来,这个时候田中麦浪翻滚,却无人在劳作,只能看见隐隐约约一个个村落的残破痕迹。

        这些村落明显都是被女真鞑子糟蹋过了,人影全无,房屋只有焦黑被火痕迹。只有隐约可见的野狗红着眼睛在这些村落废墟中穿过。

        数万女真大军。一直到黑茶山脚下,都看不见踪迹!而过了黑茶山,就是合河县境,合河县治,就在黑茶山西北四五十里开外。也就是动员数万大军,声势浩大的所谓东进攻势的终点。

        杨可世喃喃低语一句:“进不得了,味道着实不对。”

        几名军将都是从西军各部中选出来的有战阵经验之辈,听到杨可世如此说,人人点头。

        “直娘贼女真鞑子就是诱俺们向东!等大军都装进河谷中了,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阵狠打。到时候堵在山间,看怎生是好!洒家可是没那么傻!”

        “这刘太尉和折太尉主意就打得不正!明显从北面出保德军向岚谷打。沿途有河外积储,地形也好些,便于大军展开。直接抄女真鞑子后路,还怕他们不露头?结阵而战就是了,谁鸟怕谁?偏生就怕抄着后路女真鞑子真寻俺们拼命,只情靠人多吓着女真鞑子,夺下合河,看着女真鞑子在山那头再寻燕王死战去,然后两位太尉等着捡便宜。统帅立心不正,这仗要能打得好才是白日里见了鬼!”

        “就算女真鞑子真是掉头跑路,俺也不愿意进了。俺们是遣来助他们的客军,就可以随意使唤的?而且后路接济营业室一团糟。俺们数千骑为先锋,人吃的少点勒勒裤带也就过去了。可马能成么?要领七日精料,直娘贼的只给三日!那司马还翻着眼睛说甚鸟道中尽多青草,马就不能吃么?”

        “要是俺在当场,就把了这厮!反正俺们也不是鄜延军的,刘衙内能咬俺的鸟去?临阵之际,驮着俺们百多斤的汉子到处乱跑,说不得还要冲阵厮杀。没有精料,哪匹马能撑下去?也不要多,这鸟司马连吃三日草,还能不死,俺们人马都饿着肚子打仗!”

        本来还在说军情判断,扯到后勤供应上面。几名军将顿时就一个赛一个的比着起牢骚来。

        此次刘光世带过河来的人马实在太多,河外之地本来就地瘠民贫,又被女真鞑子扫荡蹂躏了一番。几万人想就地而食那是绝对做不到的。折可求就是个全为折家家当地位着想的守户之犬,要他倾家当支应这么一支大军,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折可求倒想着借势从鄜延军这里蹭一些好处下来。

        如此情势,只有隔河运送大军粮饷。就算粮饷储备有余,这运力也是远远不够。更何况刘光世好大喜功,就想以军势惊退女真,也根本没有筹备出足够的粮饷来!

        杨可世三千骑为先锋,又是客军身份。能应刘光世这般调遣,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按照军中惯例,刘光世但为这主持战局的方面统帅,先锋不仅要预先赏赐,还得从重。

        刘光世倒是下了三千军赏足三万贯足铜,并每十人羊一腔,酒四瓶的札子。可是寻着具体经办之人,却只是两手一摊,现下运粮食都运不过来,军中勉强还够敷用,渡河而来的转运民夫饿得乱窜挖野菜觅食,哪里还有钱亟赏赐?

        最后勉强凑了几千贯分赏,里面交钞还占了六成。给军中送来了三十腔瘦羊,百多瓶酸得跟醋也似的浊酒,就算是先锋犒赏了。直惹得杨可世这支骑军上下满肚子都是怨气,还是杨可世晓谕全军,以大局为重,等战后回转,刘光世不补上他自家请小种相公重重赏赐,这才算是勉强安定下军心来。

        然后就是出兵之际,人吃的行粮勉强补足了,但是马吃的精料却差得远。杨可世率军而来。带的都是战马。刘光世应该补一批驮马走骡。以为驮运甲胄粮食军械。可也是勒掯不予,倒不是刘光世不知道轻重,在这上头犯浑,而是真的后勤体系乱成一团糟,真拿不出来。最后还是杨可世又自家出马,寻到折可求头上,好话说了直娘贼的一箩筐,折可求看着杨可世面子。才从折家军中拿出了三百驮马走骡,勉强堵上了这个缺口一半。

        就是这般待遇,在出征大军之中已经算是分外优待的了。其余数万军马,据说每日口粮都不得够。民夫更是无人闻问。那些被刘光世檄调而来的蕃骑,赏赐和粮食供应跟不上,就更不受约束,据说还有分兵去掳掠河外百姓之举!蕃骑如此,跟着行事的鄜延军马也复不少,军纪一时荡然。而折家为了这事没少和这些不受约束的军马兵戎相对,双方见了血的私斗所在不少。经常有零散军马撒出去就回不来了。

        一众军将就在山头议论得热闹,越说越是丧气。种种迹象只是表明。此战大是前景不妙。

        最终就有军将向一直默然不语的杨可世进言:“将主,俺们直娘贼的回河西也罢!这不明不白的鸟仗,谁爱打谁打去。这刘衙内本事太高明,俺们伺候不来!”

        杨可世缓缓摇头,森然道:“渡河而进,这是小种相公点了头的。俺们这一军,畀以刘副总管节制,一旦回头渡河,就是违抗军令。你以为刘副总管行不得军法么?”

        诸将想想也是,纵然大家都是客军,但已经在这个战场上划归刘光世指挥。要是掉头回转,这么明目张胆的违反军令,刘光世是骄奢闻名,可不是软弱闻名!说不得就动了鸟手,名正言顺的吞了这支骑军。要知道鄜延军重建,骑军可是弱得很,要是能得这支军马,声势就是更壮!

        就算到时候小种相公来找刘光世麻烦,大家这眼前亏可是吃定了的。

        退是退不得,至少这一退麻烦甚多。一众早就被眼前乱象折腾得没有多少战意的军将忍不住心内对杨可世就有些腹诽。若不是将主你为人太过实在,小种相公让你襄助刘衙内你就踏实出力,更被刘衙内说两句好话便为先锋,但凡稍稍会偷奸耍滑一点,如何能落到现在这般境遇?

        不过杨可世在西军中资历太深,为人也是甚好。临阵就身先士卒,为将不蓄私财,但有点赏赐都分散给历年追随自己厮杀而阵亡的弟兄家眷。但被杨可世选入这支新建骑军当中的军将,也多是还愿意踏实打仗出力的。这个时候抱怨的话,也着实说不出口。

        山头上沉默了少顷,一名军将突奇想,开口道:“横直都是打女真鞑子,为何非要在刘衙内手下苦挨?说不得就要被他断送了!向东就是燕王,拥御驾在太原。俺们去投燕王麾下便是!燕王养军,向来丰厚,比刘衙内手底下日子也好过得多。且燕王打仗不软,要杀鞑子,在燕王麾下不是有的是机会?”

        许是这番话大有背离西军团体的意思,这名军将又赶紧补上一句:“这些时日,不都说燕王还在极力向小种相公示好么?既然若此,大敌在前,想必燕王也不敢吞了俺们,平白得罪小种相公。俺们去投燕王之后,要是小种相公同意打,俺们就打宗翰这部鞑子就是,要是小种相公让俺们回去,那向南走到黄河边上,坐着拖风纲船,一路舒舒服服走他娘,不就回陕西了?”

        听着这名军将脑洞大开的一番话,一时间众人竟然是则声不得。半晌之后才有人出言反驳。

        “女真鞑子横在中间,怎么向东而去?”

        那军将也回得快捷:“有甚鸟走不得?河东好比陕西,千沟万壑,处处是路。女真鞑子总没那鸟功夫处处设寨守御,寻缝觅隙,还怕穿不过去?”

        “可供骑军大队通行的道路,女真鞑子是傻了才不卡着,其余山间小径,就算人走得。马走得么?更不必说那么多军械甲胄了,丢干净不成?”

        “燕王麾下多的就是辽东骏马,据说冲刺起来比河曲马还强胜一筹!燕王用俺们西军起家,现在生力来投,还怕不给俺们补上战马?至于甲胄军械,更是笑话,汴梁武库都在燕王手里,还缺这点东西?到时候一人两套好甲都是寻常!就算不补,到时候俺们空身子南下乘船,反而走得爽利。人都能回去,总比直娘贼的被刘衙内断送了强!小种相公又不是不明白事理,难道还重惩俺们不成?”

        这军将一时福至心灵,强词夺理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大有舌战群儒之势。其余人等鸟说不过他。只能在心里嘀咕,这厮鸟定然是有什么友朋当日在燕地就投入了燕王麾下,现在追随燕王混得直是风生水起,这厮瞧着眼热,这时口敞,竟然将心思吐露出来了!

        要说看着那些西军袍泽在萧言麾下扶摇之上,原来普通一卒,现在少说也是个都头,拿得饷项赏赐又丰厚,将来要是燕王更进一步,前程更是不可限量。这些西军军汉要说不眼里出火,那是假话。

        可归于萧言麾下,虽然少不得要打苦仗,但是大家既然能被杨可世挑选出来,岂是怕厮杀的?无非都是根脚不硬,在现在西军将门成型,站定了位置之后出头甚难,都想靠着厮杀战功拼出一条路来。在燕王麾下卖命,只要不死,升得自然更快。

        但是毕竟西军这个团体难离,大家几代都在西军这个团体中讨生活,哪是说走就能走的?且萧言现在地位虽高,最终结果如何,还真难说得很。倒是西军这个团体根深蒂固,看起来更稳当一些。

        听着这厮胡说八道,大家只是摇头。最后只能等杨可世拿主意。

        而杨可世在旁边默然听着一众军将的议论,说及燕王,忍不住心下也是一动。

        这些时日,燕王遣使穿越群山,接连来联络刘光世与折可求。杨可世作为重将,且在燕地和萧言多少有些交情,如何没有使者试图联络上他?不过杨可世都闭营不见,早早的就将他们打了。

        萧言孤军而抗女真鞑虏,毫不软弱的亲身临敌,向来都是从头打到尾,杨可世是极佩服的。能让军将安心打仗的统帅到底有多宝贵,杨可世也是再明白不过!

        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背离西军这个团体,不能背离小种相公。现在小种相公尚在痛苦的犹豫当中,虽然在杨可世看来,西军就是靠打鞑虏起家,才有今日地位。若是对着外敌,居然还要想着有的没的,盘算来盘算去,则西军的根就断了,这支西军,也就再不是为大宋倚为泰山的西军了!

        但是他向来口拙,信奉多做少说。而且也深信小种相公最终会做出利于西军整个团体的正确选择,所以在这风云叵测,西军诸将心思纷纷之际,他却加倍的尊奉小种相公的一切号令,丝毫不打折扣。尽己所能,维持着西军表面上的凝聚力。

        可是现在,局势不妙,甚至用鼻子嗅都能嗅得出来,更不用说他们这般长了眼睛的宿将了。而刘光世的志大才疏,折可求的阴狠自私,也都看得分明。要是再这么尊奉着刘光世乱七八糟自以为是的计划继续深入,这支自家辛苦重建起来的军马,说不得真要断送在河东群山之间!

        杨可世猛然一咬牙,大声道:“走,下山!就在此间扎住,撒开轻骑,广布哨探,尽量打探当面女真鞑子大军动向。俺去寻刘副总管,看能不能说动于他,不能再深入了,仗不能再这般打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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