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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惊雷潜生 四


readx();        所谓现代人穿越回去,没事就上酒楼,一锭银子扔出去,就让小二将好酒好菜尽管将上来。而且动不动就在茶楼酒肆碰见大富贵人家女扮男装的美女,再碰上几个装b犯狠狠的踩一下。雅间进进出出之间,就能撞上若干大有来头的人物。从此风云际会,天下骚动。

        总体而言,在大宋不算很现实。虽然在汴梁有所谓七十二家正店,坊巷之间更是小吃食店无数。这种经营餐饮产业,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的顶峰。

        可是对于真正有些身份的人而言,正常宴饮,还是在家中陈设。市面中的酒楼正店,多是面向小官吏,往来商贾,市民阶层,甚而贩夫走卒之辈。还有一大宗客源就是那些负剑游学之辈,如整天在这花花都市当中闲得蛋疼的太学生们。呼朋唤友酒酣耳热之后,一篇篇诗文将出来,樊楼等有名正店,简直就给夸得如天上宫阙一般。

        在真正高官,或者世家看来,就未免有些村气了。

        正店酒楼,空间既不开阔,往来的人又乱纷纷的,服侍的待诏,切脍的女娘,也不如家中多少年调教出来的可意。更不必说多少珍稀食材,这些正店是难得备齐的。就是想瓦子里面的女伎佐酒,直接将入府中就是。何苦到市井当中,与人挤挤挨挨?

        方腾酒楼会高衙内,萧言酒楼会常嗣昭。那也都是为了遮盖耳目,将别人引入自家宅院内,动静太大。别人也未尝不是心怀顾忌,难得应召。倒不是萧言方腾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规矩。

        此刻在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虞侯使管勾侍卫亲军步军司事何灌的府邸当中,就是一派富贵家宴气象。

        宴席开设所在,却在后花园当中。天气虽寒,可是四下里都张开了厚厚的帷幕。花园中不好设地龙,却升起了无数炭炉。每个炭炉旁边,都有青衣小厮在细心照料。炭既不能压住火,又不能生出太多烟气来熏着席间诸位贵官世家子。这也是一门需要长期实践才能锻炼出来的技术活儿。

        帷幕一面开口,却是对着这后花园中的一处水塘。汴梁城中寸土寸金,哪怕以何灌快达到武臣顶峰的身份,宅邸也不甚大。花园中水塘规模未免就受了限制。可是巧手匠人,却极用心的装点过。四下一榭一亭,都是巧思独具。此刻天寒,水面冰封,雪掩霜遮,却是另有一番清奇景致。设席于此,足以让人胸怀一畅。

        帷幕既然开口,就难免有风。此间宴席设的是独座。每座之后,都有两名垂髫清秀使女,张着羽盖为贵客遮风。风向稍稍有点变化,这些使女就乖巧的将手中羽盖转一个角度,都不必人说话提醒的。羽盖甚是沉重,两个娇怯怯的女孩子一直持着,还得脸上随时带着娇俏温婉的笑意,不必说,这等使女,也是世家大族费了心思好好调教出来的。

        单单是这些使女,让暴发户侧身其间,只会觉得意气全消。世家气象,真是不知道多少代才能堆得出来的!

        更不必说还有多少人,脚步轻盈的在席间传菜,在为贵客温酒,不断送上盥洗漱口的温水。帷幕一角更有一个器乐班子。贵客举杯之时,奏乐相陪。贵客说话之际,音乐声就渐渐低下来,隐隐回旋,若有若无,其间并无半点突兀。

        加上席间那些难得的精致食材,那些钧瓷餐具。这一场家宴,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整治出来!

        家中如此气象,又何必与那些措大村夫去城中正店酒楼凑热闹?没得丢了自家身份!

        何灌就坐在主位之上,他身子壮健,不减当年。又是经历过北地刀子一般寒风的。只裹了一身轻裘,含笑举杯:“今次倒是占了别人的光,颇为惶恐。不过某是个穷官,戍边之时,也未曾积攒下来什么家当。比起那些跨黑虎而来,短短时日就富可敌国之辈,心里面也理直气壮得很……道希叔通二兄,且满饮此杯!”

        席间人都脸上堆笑,一起举杯。耿南仲和宇文虚中就紧挨着何灌下首。两人书生,有些耐不得寒,身上裹得鼓鼓囊囊的。当下都含笑举杯。在更下首,就是一班都门禁军将门世家的头面人物,石崇义石老胖子也在其中,位分还颇不低,隐隐就是诸人之首。一个个脸上都笑得跟开了花也似,纷纷举杯相陪。

        一声饮胜之后,量浅的也喝了一大口才放下杯子。自然有使女无声过来,将残酒取走倾了,新的酒爵奉上。再倾上一杯热好的温酒。若是席间诸位说话时间稍稍长了,冷酒就不断的撤下去,始终保持贵客举杯之际,手中犹温。

        石崇义天生就会凑趣,一张圆胖可喜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对着何灌搭手道:“太尉清正,正是朝中风流砥柱。这般风骨,俺们是学也学不来的。天幸祖辈给俺们留下了些家当,家里有几个村钱,今日耿詹事与宇士两文曲星齐至,俺们孝敬张罗一场家宴,又直得什么?能让俺们侧身其间,沾点太尉的贵气与詹事和学士的文气,就是俺们的福分了……当不得太尉这般客气,实在是当不得!”

        何灌说他是个穷官,这句话的确不错。他也颇以他清介而自傲。除了俸禄恩赏之外,基本上是一介不取。当年在边军当中,因为是外来户,摆明了是中枢派来掺沙子的。公事上头西军诸将可以配合,但是在私事上却怎么也不会让他在西军自留地当中经营出一份家当出来。回返汴梁之后,何灌一心又想着的是掌三衙,甚而直入枢密为枢密副使。钱财上头没怎么用心。这场家宴他当真是摆不出来。他也懒得搞出这么大场面来。

        然则今日不比平常,河东突然生变之后。萧言宠信动摇,地位不稳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前段时间在他手里吃了亏的都门禁军团体,顿时就有扬眉吐气之慨。现在名义上都门禁军团体奉何灌为首,当得要好生庆祝一下。

        而且河东之事,是吴敏主持起来的。吴敏是旧党士大夫中的要角。整编神武常胜军,吴敏也要调多少都门禁军没有实职的军将去帮助行事。

        原来在都门禁军军将看来,谁是白痴才调出去实领军马。好处不见得多多少,辛苦却是十倍。哪有在汴梁悠游度日舒服?然则时势已然不同,眼看得朝廷在武事上要有所整顿,这是大事,躲也躲不掉的。都门禁军因为在伐燕战事上表现太过丢人,才引得圣人恼怒,在坐粜事上痛下杀手,狠狠挖了三百万贯出来。这才让这些名义上是军将的人物们觉得,手里多少有支能打的人马,在将来就要变化的朝堂格局当中,大家的地位才能更稳固一些,手中的利益好处才能牢牢的保住,一代代的传下去。

        吴敏要用他们将神武常胜军抓在手中,都门禁军将门世家难得的振作起来。清理夹袋,连自己家中子弟都选了不少准备派往河东,吞了神武常胜军。双方算是一拍即合。都门禁军将门世家与旧党清流士大夫,已经算是同盟军了。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是旧党当中紧要人物,今日联袂而来。与何灌还有些事情要商议。既然要庆祝阶段性的胜利再加上酒宴当中说话更方便一些。何灌干脆就召石崇义等一干人,说是要设家宴以为今日之会。

        他一声话说出来,底下人自然识趣。各家的好厨子,好使女,好食材,好家伎,各般富贵陈设,流水一般送上来。各位禁军将门世家主事之人,亲在现场要将一切布置的完美无缺。

        往日里他们头疼的就是何灌在钱财上面不怎么和大家打成一片,现在要是能以富贵动之,何灌对钱财也更看重一些,闭着眼睛任大家发财同时也少不了他的好处。这般才是上下和洽气象嘛……今日有了这个机会,如何能轻轻错过?

        石崇义这番话说出来,在座禁军将门世家主事之人虽然微微觉得有点肉麻,这石老胖子也未免将自家姿态放得太低。可都马上随声附和。一时间将何灌夸到了天上去。简直是当日开国名将,后来的大宋武神狄武襄都比不上。

        何灌双目微闭,似笑非笑的摸着自己颌下长髯。最后淡笑一声:“诸君,这些话未免太过。何某人所长,唯忠勤耿直四字而已,其他的全然谈不上……将来若是圣人畀以整练禁军的职事,到时候在公事上面,也难得有什么情面好讲。此番话说在头里,还请诸君勿怪了。”

        这番话中,何灌已经理直气壮的将自家地位取代了还未曾病死的高俅。人人也都觉得理所当然。要领三衙,就得表现出镇得住这些禁军将门世家的本事。何灌在坐粜事上拿了高分,高俅一死,这三衙大权,还当真是非他莫属了。

        如果河东事能顺利解决,神武常胜军为都门禁军将门系统所掌握。将来就算何灌不能掌主持都门禁军整练事的大权,可他仍然拥有极大的话语权。而与都门禁军将门世家团体联手的旧党清流士大夫这一党。在大宋未来的政治格局当中,份量也就极其之重,已经真正可以自立,直到在未来几十年将朝局真正掌握在手中。这个联盟,实力之强之厚,只怕不在当日蔡京权倾天下之时!

        何灌和自家属下这一番对答,耿南仲和宇文虚中都听得明白。两人对视,脸上也各自露出笑意。这个时侯,还得哄着这些武臣才是。何灌要这般自矜,随他就是。

        两人今日而来,的确是有要事商议。结果为一般凑趣的将门世家主事之辈弄成了欢宴格局,俨然庆功。耿南仲和宇文虚中都是聪明人,自不会嘲笑武臣之辈浅薄。反倒是随和之极,说了许多善颂善祷的话,一时间宾主尽欢。

        不过再这样互相吹捧下去,看来就没个完了。耿南仲深沉一些,还是宇文虚中先开口。他略略沉吟一下,就抱拳向上首何灌一礼,朗声道:“太尉,因河东之事,而牵动都门之内。前些时日那新起幸臣气焰不再,朝中即将充斥正人,往日之失,自可一一收拾。此自是足可庆贺之喜事……然则毕竟河东之事尚未底定,吴安抚仍然在尽力撑持局面,那南来幸臣也仍在位上。我辈既然以匡扶朝纲为己任,还当再加把气力,直到诸事皆定。到时候,学生与耿詹事,少不得还要到太尉这里讨一杯酒吃,只望太尉到时候不要以某等为恶客,闭门不纳。”

        比起耿南仲,宇文虚中的身段果然要灵活许多。对着武臣都能满口善颂善祷的话。何灌顿时就听得大为入耳。一班将门世家主事之人看到清贵翰林学士居然这般曲意交接他们武臣,也大有扬眉吐气之感。互相交换着眼色,脸上笑意越发的灿烂。

        何灌一笑,身子坐得更为端正了一些,朗笑道:“宇士如此说,某如何克当得起?我辈都是武夫,刀头上面挣饭吃的,一切爽爽快快就是。两位此来,到底有何见教?”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对望一眼,还是宇文虚中先开口:“既然如此,学生也就不兜什么圈子了。一则是受吴安抚使所托,他在太原府,迫切期望都门禁军,能多遣一些军将,早日抵达太原府。吴安抚使居于河东,如大旱之盼云霓。枢密现在无人主持,高太尉病重,这件事情上,只有寄望于何太尉了。都门禁军军将早一日到太原府,河东乱事就能早一日结束。还请何太尉多多助力!”

        现在大宋政治格局,还处于新的体系尚未确立之前的混乱。最出奇的怪现象,就是枢府无人主持。不管是枢密使还是枢密副使,一个人都没有。虽然有一个副都承旨萧言。但是他除了检查两路禁军经费财计事之外,其他事情一点也插不进手——别人也不会听他的。更不必说,现在他这个枢密副都承旨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还在未定之天!

        现在正常的后勤调拨,资财运送,粮饷之事办理。由三司暂且代理。其他的事情,尤其是枢府最大的权力所在——对于大宋武臣的人事管理大权。却无人主持。因为下一任谁任枢密使,就是要掌握整练都门禁军的大权,眼看得大宋资源在未来不可避免的要向军事方面倾斜。枢府地位实在就是太重要了。赵佶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到底在枢密院怎么安排,才能确保将来政治格局的平衡,确保他现在掌握的皇权不被削弱。

        一时间没有主意,赵佶就暂时搁置。至于会造成多少混乱,赵佶也不大在意。自从他即位以来,先是元佑党人碑,然后蔡京权倾天下,再然后王黼童贯李彦等幸进之辈充塞于途。大宋什么时侯按照规则运转过?天下至重的两府之一几个月都无人主持,在赵佶心中,浑没当作太大的事情。

        既然枢府无人,那么河东路要都门禁军抽调军将去河东路,用以消化掉神武常胜军。在赵佶的默许下,就只能是在吴敏和何灌之间私下往还办理了。放在几十年前,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可是在赵佶统治几十年,各种荒唐举措层出不穷之后,大家都心理坚强得很。直不当一回事。

        何灌沉吟一下,郑重道:“此事何某人如何敢怠慢?自然是竭尽所能……只是天气实在太寒,选将也需要时间。不过吴安抚既然表示急切了,何某人就在这里拍一下胸脯,十日之内,第一批军将就出发前往太原府。一月之内,吴安抚所需军将,全部自汴梁而出!到时候但凭吴安抚如何使唤,若有人不听号令,随吴安抚如何处置!都门之中,自然有何某人坐镇!”

        说着这番拍胸脯的话,何灌目光,就威严的扫过了在座的那些将门世家主事之人。对于将门世家,何灌有时候也恨得牙痒痒。要他们抽调军将赶赴河东路,虽然已经算是难得忠勤用心了,在这个上头也没什么不同的声音。可是拖沓缓慢处,却是看得人两眼冒火。甚而还听说有人被选中之后,却花钱买其他人代替自家去河东路走一遭,说什么也要赖在汴梁享福。

        他们却不知道,失却了兵将就是用来打仗的本份。这份富贵他们到底还能享受多久?

        现在正好凭借着对付神武常胜军,好选出一批还能做事的军将出来。将来就是自己用来整练整个都门禁军的本钱!自己已经发出严令,要是再有人敷衍塞责,不当回事。也要这帮人知道自家的手段,俺何灌可不仅仅是你们这班人的挡箭牌,却还是你们的顶头上司!

        何灌威严的目光扫过,将门世家主事之人纷纷低头,个个心虚。

        直娘贼,回去可得抓紧一些了。谁选中了不愿意动,大棍子也将他轰出去。这何太尉看来是有脾气的,将来也要掌三衙长远时日了,得罪了他可不是顽的!

        何灌打了包票,耿南仲和宇文虚中都直起身子,郑重朝他拱手道谢。不过今日之事,并不单单是催促军将早日自汴梁发出而已。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宇文虚中迟疑少顷,终于再度开口:“太尉,却还有一事……这禁军坐粜公余钱,可否着为永制?至少数年之内,不做更易,将来时势变易,再说不迟?”

        一语既出,席间原来还显得轻松的气氛,一下就凝固了起来。那些在何灌面前,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一副恨不得为何灌理胡须洗臭脚的世家主事之人,脸色都沉了下来。人人下意识的坐得端正,身上甚而有杀气迸发而出。

        直娘贼,俺们出这么多气力,连个坐粜事公余钱都讨不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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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间器乐之声,在诸人心中,突然就变得难听了起来。何灌绷着一张脸,手指下意识的敲击着眼前几案,并不开口说话。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对坐在下首,招来了无数逼人的目光。两人一个为东宫詹事,一个为翰林学士。往日武臣看着这地位清贵的两人,腰都得弯下三分。可是此时此刻,这些武臣,却一副恨不得就着水吞了两人的模样。

        在这刺人的目光当中,耿南仲沉着一张脸,还是往常那般刚严的模样。别人怎样的眼神,都难攻破他的心防。而宇文虚中却是意态自若,还迎向将门世家主事诸人的目光,微微向别人点头示意,比起耿南仲而言,更是潇洒一些。

        不知道沉吟了多久,何灌才沉声问道:“这是为何?”

        宇文虚中淡淡一笑:“三大王劝那南来子三月内筹出五百万贯以固圣人之宠,那南来子却说没钱了……而应奉天家财计事,却是圣人看得极重的。若是不断有钱进来,换人主持之后,就算比以前稍稍少些,圣人也能接受。若是干脆点滴皆无,只怕圣人更离不得南来子的生化妙手。要让这南来子去位,就显得艰难了……此局让这南来子安然渡过,则今后更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变数!”

        这就是萧言说自家没钱的深意所在了,三大王赵楷失望而去,而宇文虚中这等人物,却看出了萧言的老辣!

        若是萧言三个月之内,真能筹出五百万贯来。只怕去位得更快。赶他倒台,便有这么大的好处。拿出一些应奉天家,剩下就都是自己的。这块肥肉,还不是招得许多人红了眼睛就扑上去?

        而且现在赵佶也实在有些离不得这个汴梁应奉局,有五百万贯作为缓冲,赵佶就能下定拿下萧言的决心。再慢慢寻觅人主持就是。

        萧言越说一时无钱,赵佶这个决心就越难下。还得指望他继续生出钱财来。

        宇文虚中就从萧言这一句话中,敏锐的看出了萧言的盘算。心思就动了坐粜事公余钱上头。赵佶现在态度暧昧,无非就是一个钱字。拿下萧言,换上的人如何肯继续得罪禁军将门团体?不是每个人都象南来子一般没心眼的。坐粜事公余钱就不停而停了。这么大一个窟窿,如何弥补?

        要是禁军这里愿意继续将坐粜事公余钱拿出来,赵佶就会多些底气,他们这班人再接着使些气力。就能让赵佶下定决心,将神武常胜军和萧言这等将来祸乱之源,彻底掐死在萌芽状态。

        从萧言身上,再可以牵连到嘉王赵楷,还有上次支持了他的蔡京。依托太子的旧党清流士大夫一系,就真正能底定朝局,在未来的格局当中,据有最大的份量!

        元佑党人碑以来,这个局面,这岂不是旧党清流士大夫们所孜孜以求的?再加上他们扶持的太子将来即位,至少四五十年的权位富贵可保!

        在宇文虚中这等有抱负的士大夫之辈心中,更是可以凭借此等权柄振作行事,刷新大宋之事,将这到处生烟起火的局面彻底挽回过来!

        无论如何,都要将萧言一举扳倒!非为私仇,全凭公义!

        在这一刻,宇文虚中笑意轻松,内心当中,勃勃的却满是斗志。

        何灌也是政争高手,在三衙当中,当日对着高俅都不怎么落下风。宇文虚中都说得如此透彻了,他如何能不明白?

        一时间,何灌就想开口答应。不过却强忍住了。他自家清廉,这坐粜事上也从未拿过半分好处。并不看重这些钱财。可是那些禁军将门世家意愿,他却不得不顾忌。

        他现在的强势地位,也都是靠着这些禁军将门世家支撑才得来的。要是在钱财之事上将他们得罪狠了,掌握不住局势,将来又怎样才能凭借此而掌三衙,而入枢密?

        说到底,他们和这些文臣联合。只是因为萧言伤害了都门禁军的利益。将萧言扳倒,也是为了将都门禁军的利益拿回来。至于什么朝中政争,这些武臣管他个鸟。百余年来都不许俺们参与政事了,现在俺们又管你们斗得一脸是血?只要自家荷包不受损失就好!

        何灌目光缓缓在禁军将门主事之人脸上扫过,有人一脸不以为然,有人一脸怒气,有人不住摇头,有人目光冰冷。除了石崇义石老胖子脸色古怪,可堪玩味之外。没一个人愿意接受宇文虚中提出的建议。

        何灌在心里面长叹一声,宇文虚中不愧为明智之辈,见事极其明白。可是却采纳不得!这坐粜事公余钱,自家说什么也要替麾下这些不成器的家伙争取回来。才能稳住自家在都门禁军中的强势地位。有这个地位,高俅去后,执掌三衙是稳稳的了。至于能不能入枢府,就再看罢……

        他低低笑了一声,举杯道:“兹事体大,且将来再议……河东乱事既起,这南来子如何还能安于位上?圣人于此,自有决断。我辈就不必操心太多了,今日就是饮酒消散,诸位,再尽一杯罢!”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等于委婉的拒绝了宇文虚中的提议。提着一口气的禁军将门世家主事之人顿时就满脸欢容,跟着举杯。石崇义石老胖子也慢吞吞的举起了杯子,目光却仍然在耿南仲和宇文虚中身上打转。

        耿南仲脸色黑如锅底,要不是宇文虚中不住朝他示意,他当真能做出拂袖就走的事情!

        宇文虚中却脸上带笑,潇洒单手举杯:“如此风物,岂能不扶醉而归?”

        谁也没有注意到,衣袖遮掩之下,他左手已经捏成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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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会既毕,席间诸人,纷纷作鸟兽散。

        在何灌府邸门口,各家下人乱哄哄的迎向自家家主,将各人扶入车马当中。各自寒暄几句,就拱手而别。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的排场,自然赶不上这些以豪富著称的将门世家。两人共乘一车而来。比起此辈的前呼后拥,当真有车马萧然之慨。

        这些将门世家主事之人,也未曾多看两人一眼。甚而有人还对着他们冷笑三两声。招呼也未曾打一个,就呼啸而去了。

        只有石崇义再临别之前,仍然礼数周全的和他们行礼。眼神中似深有忧色,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进了车中,耿南仲终于按捺不住,恨恨骂道:“想不到今日还要受这些匹夫之气!一切都是拜那南来子所赐!”

        若不是有萧言,则就没有应奉天家事,嘉王赵楷就不会在财计事上得了彩头。太子就不会破天荒的有点埋怨自家师傅,动了引李纲入京的主意。他也就不会来联络禁军这些武臣,共同对付萧言,也就不会在今日受了这般闷气。

        这等神逻辑,在耿南仲心目当中,就是理所当然。

        宇文虚中叹息一声,没有答话。

        耿南仲又迁怒到了宇文虚中头上:“叔通,某之画策,被你说为绝不可行。而你所筹之谋,又成功了几次?现下却又是如何是好?要是河东乱事都扳不倒这南来子,才是当真笑话!却让某如何向太子交代?”

        宇文虚中没有动气,深深看了耿南仲一眼,低声道:“道希兄,却是我错了……这南来子机变百出,万难当中都能想出稳住自家脚步的策略。这一招示敌以弱用得好!这种奸狡滑悍之辈,绝不能容他在大宋朝堂当中搅动风雨,将来更不知道要生出何等样的祸患!也许这大宋就要败坏在这南来子手里!正如你所言,不用断然手段,难以彻底扳倒这南来子!”

        屡次在萧言手里吃亏,宇文虚中也实在是憋了一肚子的鸟气。

        难得心高气傲的宇文虚中认错,耿南仲就想冷笑三两声。转念一想,却又叹了口气。他此前提出的断然手段,就是为萧言整顿禁军经费财计事,发动这些禁军鼓噪生事。现在却因为坐粜事公余钱上生了罅隙,哪里还使唤他们得动?别人也再不至于淌这混水的。

        要是萧言还能安于位上,那就可以视为他在财计事上,已经是大宋一方重镇了。嘉王赵楷凭借他在财计事上就有发言权。和反而小心翼翼不敢揽事的太子足可分庭抗礼。再加上那位官家的偏心,将来事如何,真不可论。自家在太子身上一番心血,只怕要化为泡影!

        到底还要来什么样的机会,才能立竿见影的将那南来子赶下台来?

        嘲笑宇文虚中的话没出口之际,就变成了温言询问:“叔通,现在还能拿出什么样的断然手段?某自洗耳恭听,任你驱策。”

        宇文虚中摊摊手:“现下却一时想不出来。”

        耿南仲顿时便欲作色。还好宇文虚中又接了一句:“某总觉得,这南来子技不止此!他是野心勃勃之辈,只想朝上爬,行事肆无忌惮。如果只是为了安于其位,如何还继续交接神武常胜军?如何会去得罪都门禁军?河东乱事起后,就算他能勉强过关,一辈子也就是在汴梁应奉天家财计事了,还没有当年东南应奉的威风权势!这叫他如何能甘心?他必然还要将出手段来!只要动手,我辈便有机会!”

        这番话其实说得甚虚,什么样实在的主意都没拿出来。可耿南仲就算不满意,也是无可奈何。谁让这南来子实在是太过滑不留手?

        当下只是长叹一声:“既如此,就再看罢……但愿圣人明白,此南来子实是祸乱之源。早早下定决心,将其去位,发往岭南烟瘴之地!就算明正典刑,一南来之人,也不违祖宗成法!”

        宇文虚中不说话,轻轻拍拍车壁。咯吱一声,车马已经开动。宇文虚中也没再和黑着一张脸的耿南仲再说什么,只是靠在车壁上想自家的心事。

        对萧言绝不会静静等着别人决断他的命运,这一点宇文虚中有信心得很。这南来子有野心,有手腕,有见识。现在他实在命运,其实还在未定之天,无非就是看赵佶如何决断了。今日他们失败,也就是不能让都门禁军紧紧的跟在他们麾下,稳稳的将萧言马上就扳倒而已。但凡是有大智慧之辈,岂能自甘处于这种境地?必然还有应对的手段!

        只要一动,到时候就有下手的余地。那个时侯,他宇文虚中就再不会这般温良恭俭让了!

        总体而言,现在还是他们主动。萧言和他牵连的那些人物势力被动。这一局还远远未曾结束来着……

        突然之间,宇文虚中就心中悚然一动。

        要是萧言应对手段,激烈到难以相像的程度呢?对于这南来子而言,可是说不准的事情!到时候这一切局势,还能不能在掌控范围之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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