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洗兵赤墨鸟虫书,怀握明珠
“皇姐!这些都是旸国的蛀虫!他们各个草菅人命且无视法度为无物!你为何还要保住他们!”
本该思过的君上储昭气冲冲跑过来,他气急败坏得质问着自己的姐姐,如今的摄政公主储毓。
“朕是因为信任皇姐才将这些罪状交给姐姐处理,可皇姐做了什么?这半个月没有一丝水花!皇姐你居然还在为他们粉饰太平!”
储毓横眼过去:“君上慎言,他们都是旸国的重臣,将来是要辅佐你这个君上的。”
“本宫焉能妄动?”
可储昭听不进去。
他九死一生送上那些累累罪状就是为了掰到那些贪官污吏,为了百姓平冤,为什么皇姐偏偏要把这些压下!
“什么重臣?一个个酒囊饭袋也算得上是重臣么?这些世代相传的重臣朕不要了!”
“胡闹!”
储毓比他还要气愤,沉声道:“本宫要你反省你便反省成这样?”
见储昭还不知反省,储毓忍不住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为了这些臣下,居然跑出去搜集什么罪状?”
“你是旸国君上!这旸国上下都是你的子弟,你去以身涉险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旸国怎么办?旸国百姓怎么办!”
梁下有悬鼓,我欲击之丞卿怒!
储昭听了储毓许久的训话终于软下声:“诸事但听皇姐吩咐,昭儿只当个撒手之人便是,反正昭儿总是思虑不全,还要靠皇姐善后。”
许久没有听到昭儿这样说话的储毓消了半身气愤,低声疲惫道:“罢了。”
“昭儿,你如今是旸国君上万事不可以由着性子来,否则不只是你,整个旸国都会有难。”
“昭儿知道,皇姐教训的是。昭儿这就回去反省。”
“不必反省了,”储毓叹了口气,“你只要记得,如今你是君上就好。”
她没有看到自己弟弟眼中流转的一点失望光芒。
玉台扶着储毓正预备坐下,有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后殿传来,却见一个红衣背枪的小姑娘从那里走出来。
储毓记得她。
这是昭儿不要命跑出去微服私访带回来的两个姑娘之一,就是不知道姓名。
见她眼中满是亲近的神色,储毓让玉台不用喊人,只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姑娘扭扭捏捏道:“我,我叫晏洗兵。”
晏?
“我师傅说有一把刀一定要给公主毓,我不知道公主毓是谁,但是储昭身上有帝王气象,我就想跟着帝王肯定能够找到公主!”
“可是一直都一直都没找到,不过现在我终于找到你啦!”
玉台斥责:“怎敢直呼君上姓名!”
储毓原以为这个姑娘是昭儿的心上人,此刻听她这样说,又见她怀中确实抱着一个盒子,于是便道:“她既是昭儿之友,便不拘着她了。”
谁知晏洗兵却急了,急哄哄说:“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你的朋友!”
“不不不不对,我想当你的朋友,我很喜欢你的!我很喜欢,很喜欢你的!”
就像储毓不知道时非谢竟会那样爱着自己一样,她同样不知道晏洗兵所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
储毓见她想起自己的昭儿,神色柔了三分问:“晏洗兵是么,小姑娘你见过本宫么?”
*
江水听到这里顿了顿,问:“这个晏洗兵是时非谢的亲近之人吧?”
微生红菱颔首:“她是师祖亲传弟子。”
*
两百年后的觉月洞总比两百年前来得衰败,身为时非谢亲传弟子的晏洗兵被师傅捡来之后,冠上了晏洗兵这个名字。
时非谢没有教导她术法,反而找来苍髯君和破微君一并教导她兵法以及人间武学。
将军百战断黄沙,洗兵赤墨鸟虫书!
养这个孩子其实就是为了给储毓送去一个将星,一个足以助她平定天下的将星。
他爱便爱了,怀握明珠何掷于土?
时非谢无事时便爱在觉月洞之中作画,冷宫中的储毓,与自己相逢的储毓,浓妆艳抹的储毓。
储毓的命数极贵极败,比起她皓然夺目的凰像那气数简直低迷到不可置信。
她最缺的不是资质,而是气运。
但好在有自己,时非谢将世间至正之剑至邪之刀全都寻来。
以己身仙为囚将正道惩尺剑镇压,而后将极恶之刃饮光刀送去给他的妻子。
储毓储昭这宗室姐弟的名字似乎就在冥冥之中昭示了他们二人的不同。
储毓这个名字就注定了,她是笼中之凰,匣中之玉。
而昭为光名,笼与木匣皆困不住。
既然不是大道之行,索性破而助之!饮光刀,饮尽这小小储昭身上帝王气,转到储毓身上。
助她浴火化为真凰。
觉月洞中有着仙人倾洒情义的满壁画卷,时非谢从不拘束晏洗兵,只道不可进入觉月洞。
但半大孩子最是好奇。
她进了去,还被满壁画卷摄魂入情,惶惶然爱上了画卷中的女子。
“不,我没有见过你。”
可面对心上人的问题,晏洗兵心慌意乱得立刻反驳。
倒是显得欲盖弥彰起来。
经过玉台之手将那匣子呈到摄政公主储毓的面前,她由着玉台小心打开匣子:“公主。”
好美的一把刀。
薄如蝉翼,浑然天成,储毓普一入眼便觉喜爱:“你师傅是何人?”
晏洗兵咂咂嘴很是歉意:“师傅不让我说,他说是公主故人……”
储毓闻言心中计较,她所交手具为手下败将,又哪里来的故人。
其实晏洗兵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师娘,师傅甚至还有一个口信,叫公主可以当自己的长辈来照看。
可晏洗兵当时并不愿意。
等到看着晏洗兵沿着来路轻巧跳窗而出之后,储毓微微啜饮一口往年陈茶,对玉台道:“等得够久了,传李尚书入内吧。”
“是,公主。”
昭儿太过年轻气盛,只知道将所有的罪证嚯一下全都拿上来,犹如一块烫手山芋。
她若是将这些罪状全都昭告天下,值此动荡之世,百姓如何看待旸国?
无异于自毁城墙!
何况他是君上,为了朝臣的罪过而四涉险境是在是舍本逐末,储毓又焉能不知这些蝇营狗苟结党营私?
且不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如今其实,无人可用。
将罪状合着放在盘上,由玉台端去给李尚书:“前几日向本宫递了折子,可这非官非谏叫人不能轻信。本该当做笑话,可冷不防瞧见了李尚书的名字,不如就请李尚书为本宫细说一二?”
那些罪状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储毓连夜换了字迹手纂,哪能不记得清楚?
可下有幼弟贪图享乐白费天资,上有天灾人祸接踵而至,朝中官官相护无法撼动,手内人才凋零无人可用。
储毓所能做的,也只有敲打转寰,为我所用。
她听着李尚书辩解后不发一言,李尚书冷汗淋漓只当摄政公主是在思索,却不知她是在想自己的昭儿。
昭儿,姐姐护不住你太久了。
若你一直这般赤子无畏,如何能够坐得稳这旸国君上的位子,如何能够为旸国千万万百姓带来一个安稳无虞?
储毓从未贪恋权势,即便是以女子之躯摄政,被批判为牝鸡司晨。
她一心也全是昭儿。
只是后来,她渐渐也装下了整个旸国。
经年天灾人祸,百姓何辜?
储毓只想要旸国能够百姓安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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