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庭清寒一庭花,着出决定
“范知州......”
越生桑如水沫玉般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他不忍看见贤良被污,可他亦无能为力。
江水赶路回来之后将她的所遇全都告之了越生桑,没有半分隐藏,她也说不准自己是不是有求越生桑点评的意思。
而江水看着越生桑将心神放在范知州身上,欲语不言的纠结神色,觉得有些头疼。
如今她不由有些后悔当初提出仕途之法给越生桑,现在若是越生桑学着魏呈萧先生执意相求......
她也是无能为力的啊!
先不说她全然摸不准朝中形式,也不知那范知州沦落到何等处境,即便是斩立决,她也不能说去劫法场吧?
即便退了一万步,她去劫法场,她也不认识范知州是何等模样。
她双刀虽厉,总也不敌正大光明下救人至于还能击退守法场的数百士兵。
何况能够让寸亦剑这样慎重提出的事件,谁知暗地里还有哪些人在关注?
江水思绪太多,并未察觉虽然她早就拒绝,可心中还是有思索救助的可能性。
而前几日托她送信的寸亦剑已然抵达江安,正在各个家族之中寻找适龄女子。
原本江水讲这事已经忘记,只想着如何揭过范知州这个话题,却忽而听见越生桑面带忧色道:“这几日叶俟清同她父亲争吵不休。”
揭过话题放下心来后,江水带着些好奇:“为何?”
叶俟清虽然性子有些许娇纵,却总是与叶景行娇娇俏俏的,为得什么竟然还会争吵不休?
越生桑解释道:“琢玉郎似乎有意选叶俟清入宫为妃,而她却不甚愿意,只说一心恋慕着......”
“卿哉少侠。”
陡然听见卿哉的名字,江水忍不住皱眉,却在意识过来是就缓缓舒展开来。
她问:“卿哉如何回话?”
“自然是道心有所属,叶伯父有意询问却被他避而不答。”
没有留下太多空隙,接着江水就意味不明地开口:“而后呢?”
越生桑叹道:“叶俟清以死相逼,叶伯父也舍了脸面相求。”
叶景行向来溺爱这个女儿,这也不足为奇,可叶俟清却心爱卿哉?
只是若果真叶俟清爱慕卿哉,那叶景行不提与越生桑的婚事倒也是合理,何况如今三年孝期还未过。
忽略心中少许酸涩,江水只觉得叶俟清虽然不为自己所喜,又有些小女儿娇惯脾性,但较之自己更是佳配。
她一个活不过三年的将死之人,有什么底气横在卿哉前面,何况,何况她还有秦不二......
果真离开自己后,卿哉才是那个耿然潇洒的侠客,能有着家庭和睦的未来。
甚好。
“江水?”
越生桑唤了好几声才让江水回神,他问:“你可有什么——”
江水断然摇头:“叶俟清清秀明媚,又是叶家独女,足以配上卿哉,我觉得甚好。”
越生桑七窍玲珑,如何看不出二人之间与旁人不同的氛围?
想起他在梦中求见的种种真相,越生桑面色渐白,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后。
江水心绪太过不平,故而并未发现越生桑的细微动作,也没有察觉到不知何时起院外忽而有一缕气息。
此刻悄然而去。
等到夜间江水正要闭目养神之时,忽而听见了屋顶有稀碎的声音传来,她摸来身侧的青昙也隐匿气息而上。
皎洁月色下,玉人独立。
江水一时惊至哑然。
她在看见卿哉的一瞬间,便知晓先前的响动必然是他有意引自己前来,否则以他的轻功怎会有声响。
“江水。”
卿哉凝视着江水易容后寡淡的脸庞,他声音平稳中带着些黯然:“我心悦与你。”
从雪岭离别之后,二人一直心照不宣地维持旧状,今日陡然再听见这句话江水心中微微一颤。
江水正要摆出秦不二这个托词,去仿佛被面前人窥破意图。
在她开口前,卿哉的声音便传来:“你不必瞒我,秦不二若真有心待你,又怎会让你寂落至此。”
桩桩件件,卿哉全然看在眼中。
甚至还知道至今江水未收到一封来自秦不二的回信。
卿哉不知该如何对待自己超俗的眼力,能看到江水的一封封书信。
喜的是锦绣文字,诉清了长久漠视。
悲的是他心上之人被旁人轻易攀折后随意坠落。
好似只是一株较为清奇的花般对待。
江水浮出些悲凉的心思,果真瞒不住他,可自己却不能扭扭捏捏让他与自己都落入不堪境地。
江水道:“而我只视你为挚友,与旁人无关。”
神色坚决,不露半点心思。
卿哉问:“叶俟清清秀明媚,又是叶家独女,堪为佳配?”
江水有些慌乱,没想到他居然有听见,面上却还是神色淡淡的颔首:“是。”
春月虽清,落在她眉宇之间更显漠然。
“若是你不喜欢叶俟清,这天下女子多的是,不必在我这里停留。若你执意如此,等日后回想起来,必然后悔看上我这般不堪之人。”
江水利落地说了许多,似乎完全没有困扰的样子。
如练斜月一方影,委地不如霜。
她身上沾染着夜半的凉意,月影霜色全在她一身,好似倾尽天地无情递到二人间。
无形的鸿沟。
卿哉本以为自己会气恼,或是质问她为何总觉得自己不堪,可沉默许久后只是将風琐剑紧握在手中。
他道:“可否一战。”
江水摇摇头拒绝:“我远不如你。”
二人静静对视,分不清是夜半还是梦魂中。
一岁湮一岁,一月暗一月,一日减一日,一秋失一秋。
一点一江河,一撇一川流,一转一重山,一恍一云头。
曾一去霜瘦,君一程我一程;终一丝不求,生一身亡一身。
卿哉看着江水的脸庞,良久方才开口:“沉白酒精酿甘洌而不易醉,届时婚宴酒席之上,你或许可以饮一杯。”
而江水轻轻笑着说:“即便是烈酒满杯,我亦不会拂了你的兴致。”
明月偏怜谁家院,一庭清寒一庭花。
江水别过脸将目光落在了月色下舒展的禾雀花上,卿哉却独看高天远月。
叶家没有梗漏声,不知过了多久后,卿哉悄然离开了屋顶。
未有半分响动,凭风而去。
江水却呵了一口气,坐在屋顶上静静看了半夜的月色,一直等到东方熹微。
她想,是该下去的时候了。
正当江水预备起身时,忽而察觉什么。
当下抽刀而起直冲向远方,转瞬间相与交手十数下,她的青昙便横在了来人脖颈间。
生死在毫厘之间,来人却似乎将其置之度外,毫不在意般。
“素闻江姑娘刀法独步于天下,今日一见,果真所言非虚。”
江水眼睑闪烁着微光,冷声问:“你从何处学来的刀法。”
眼前男子虽只手持一柄刀,轮转间却有三分她先前所修习双刀法的影子。
此人武功不俗,只是用劲太过刚猛,失了诡异长处,将一份绝佳武艺使得落了下乘。
那男子却并不回答,只道:“主上欲请姑娘一叙,还望姑娘给些面子。”
主上。
江水忽而皱眉,种种猜测附上心头:“你是何人。”
那男子颇为郑重地从怀中取出一份请帖。
“姑娘不嫌弃,可叫小人为秋劫。”
态度竟然十分之尊敬,似乎代表着那身后之人的礼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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