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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今朝玉山新蓬艾,二人醒来


  “公子醒了?”

  卿哉茫然睁眼,这是何处?

  其实原本卿哉早该醒来,可惜江水惶恐之下估算的时日却忘了在农妇家的日子,又怎么比得上自己亲自侍弄?

  即便不需要江水的心头血,这家农户人也只拿不出什么合宜药材来照料。

  卿哉转过头看向方才出声的地方,是一个粗布衣衫的农女,挑着羞涩的神色道:“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这是何人?

  卿哉慌忙寻找江水削制的木剑,却不见踪迹,他忙问:“她呢?”

  农女只摇摇头:“不知道公子说的是谁?莺儿不知道。”

  “就是与我同行的那个女子,姑娘未曾看见么?”

  莫非江水有什么不测?

  卿哉掀开被褥,赤着脚便要向外冲去,莺儿却忙把他拦住,口中惊呼:“公子你做什么!”

  一想到江水可能遇到的事,卿哉便无法克制。

  感受到环绕在腰间的柔软触觉,卿哉冷了脸色,将莺儿的手掰开。

  “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姑娘自重。”

  莺儿闻言觉得有些难堪,慌张地双手无处安放,但还是抱着侥幸说:“我与爹爹进林子里打猎时瞧见你的,你那时身边没什么姑娘。”

  林子?

  卿哉走离莺儿几步远,心中疑虑,面上却滴水不漏:“那便多谢姑娘救命之情。”

  莺儿脸颊微红。

  而后她内心鼓气,又开口说:“从那伙天杀的强盗手里逃出来不容易,可惜我们都是穷苦人家,也帮不上忙。”

  “嗯,公子身体强健,莺儿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说不上什么救命之情的。”

  强盗?

  卿哉不是暴戾之人,他原本听闻治愈自己需要所谓的十个壮汉的心脏,已然萌生退意。

  他没办法将自己的性命凌驾于无辜之人其上,因而卿哉早便下定决心,要在江水动手杀人之前寻找机会离开。

  既不会违背本心,让江水无端惹上杀孽;

  也不会连累江水,连同自己成为瓮中之鳖。

  他最后的记忆是江水含泪看向自己挥剑时的眼神,而后思绪混沌,再也无计。

  此刻虽然功力散失大半,但运功无碍,且身强更胜从前!

  江水却不见踪迹。

  自己还在这般陌生而窘迫的地方醒来。

  卿哉何其聪慧?

  只有一种可能——江水不敌,将自己托付至此。

  生死难测!

  莺儿看着卿哉一言不发地坐回去,大着胆子问:“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还没得到卿哉的回答,门却突然被推开,来人正是莺儿的娘亲,江水托付的那个村妇。

  “娘!”

  慌忙喊了一声,莺儿拉着村妇的手,急急说:“是来喊我吃饭的么?公子刚醒,不方便下地,我去盛来吧。”

  村妇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被女儿拉了出去。

  卿哉心念一动,又站近门口。

  “这么慌慌张张干什么?”

  莺儿咬了咬牙说:“娘,我和那个公子说,是我和爹爹救了他,你可千万不能说漏嘴!”

  村妇睁大了眼:“你在想什么!”

  她指着女儿眉心:“那个小姐给了我那么多好东西,就指望着我们来照顾她的未婚夫,你这样子要是被小姐家人知道了,我们可没好果子吃!”

  “娘也知道,那个小姐一出手就是我们家十几代人都赚不来的钱财;”莺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的未婚夫肯定也是非富即贵!”

  “公子昏睡这么久,未婚妻贪生怕死丢下他一个人跑了,难道就不可以么?”

  “看他那一身容貌气度,比官老爷还要好上太多!”

  “娘,我要是能够嫁给这个公子,你说——”

  村妇被女儿描述的大好前途吸引,却还是踌躇说:“那如果那个小姐回来了,怎么办?”

  “她一个姑娘家,真的能安全回家?”

  莺儿轻蔑一笑:“再说,我是公子的救命恩人,公子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他难道不会信我?”

  “只要在那个小姐赶来之前搬家离开,不就可以了?”

  坐井观天,莺儿与村妇都没有想到江水话中的真实性,想来那样的好容貌,除了是官家小姐公子,还能是谁?

  江湖人?

  耍大刀的江湖武夫哪有这种气度!她们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去。

  “江水……”

  卿哉握紧的双手缓缓松开,江水还活着,以她的武力医术,应该是没有性命之虞的!

  忽略心中的几丝慌张,卿哉舒了一口气。

  江水活着就好。

  她还活着就好。

  生死相附,此情不渝!

  至于那两个人的谋划,卿哉无心应对,她们只站在略偏远之处商量,却没想到卿哉耳力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何况——

  即便卿哉未曾听见,他又怎么会将江水当做畏死而逃的小女子呢?

  未婚夫,却真是个好说法。

  今朝玉山新蓬艾,洗尘灼清磬。

  江水见过卿哉最为狼狈的时候,愿同死,誓扶生,不曾离弃。

  而今我已洗脱沉珂,又是俊朗儿郎,此情只盼与尔,永结同心。

  卿哉满心欢喜地想着江水对自己的情义,恨不能现在昭告天下,二人两情相悦!

  可造化偏如此。

  江水见过他最狼狈的日子,却不肯让自己的不堪进入卿哉的眼眸中。

  一丝一毫也不愿意。

  何苦倔强。

  *

  “姑娘醒了?”

  江水醒来时,枕畔湿透,全是心湖溢出孽情恨,全是灵台泼溅无色血。

  她向后一摸,却找不到自己的青昙刀,当下便擒住侍女扼住她的咽喉。

  冷声道:“这是何处。”

  侍女害怕地睁大瞳孔,正要叫出声来,江水却先一步加紧了手劲。

  “敢叫,就杀了你。”

  侍女疼痛而且喘不过气来,艰难地“嗯嗯”几声,江水才谨慎地松开些气力。

  侍女不敢喊叫,诺诺说:“是蒋家,这里是蒋家。”

  江水皱眉:“蒋家?”

  她保持着扼住侍女咽喉的姿态环视四周,在桌上看见自己包裹严实的青昙刀,略微放下心来。

  掐着侍女的脖子拖着她走到桌前拿起了刀。

  侍女挣脱不得,脸色苍白地被江水拖拽着。

  有脚步声!

  江水猛然看向房门,一个人的脚步声,稳健扎实,像是练外功的。

  “叩叩叩——”

  “谷芽,那位姑娘可醒了?”

  原本江水打算先杀了这个侍女,再伺机逃脱,可听到这个声音却暂时蛰伏下来。

  得不到回应的蒋飞熊有些纳闷,但随即猛然想起当初江水一招杀死灰衫男子的画面,脸色一变,踹门而入。

  “谷芽!”

  只见那个被他好心救下的女子正死死扼住侍女谷芽的咽喉!

  江水看他装束,问:“这是何处?”

  “杨川,蒋家武馆。”

  蒋飞熊试探向前走上一步:“我们蒋家与姑娘无冤无仇,不知道哪里出了龌龊,姑娘不必为难一个侍女。”

  一个侍女无足轻重,杀了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以此示好。

  江水这般想着,然后将谷芽直接推向蒋飞。

  她道:“是你救了我?”

  蒋飞熊咬咬牙:“是。”

  而他心中却想,这般容易放开人质,应当只是误会。

  谷芽瑟瑟发抖,哭着抱住赶来的草儿,啜泣难言。

  江水心中多有思量,如今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多用武艺在这种无足轻重的小地方。

  她看着稚气未脱的蒋飞熊蒋小少爷,敛眉道:“刚才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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