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小鱼
凌麓舟回到京城便径直去了易欢喜的长溪院，本想给她一个惊喜，轻手轻脚走进去，却见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拥着被子直愣愣地坐在床上，一脸潸然欲泣的表情。
凌麓舟脸色一变，大步上前来，试探地轻声唤她：“欢儿？欢儿？”
易欢喜缓缓转头过来，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半晌才试探地伸手碰了碰凌麓舟的脸，又快速收手：“你还活着吗？”
凌麓舟一凛，牵着她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低声道：“当然，你看，是热的。”
“呜呜呜……”
易欢喜没忍住，哭着揉凌麓舟的脸，场面有些滑稽，但两个人的心情都算不上愉悦，凌麓舟就那样斜坐在床边任她揉捏，听她说那个可怕的梦，越听脸色越差。
“他把我抓走了，关在房间里，用刀割我的手，流了好多血，好疼好疼，他说等他病好了就成亲，他还……扯我的衣服呜呜呜……”
凌麓舟眼里的火焰似乎能把整个屋子烧掉，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人是谁？”
“看……看不清。”
易欢喜似乎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瑟缩地收回手，往后退了退。
凌麓舟察觉到易欢喜的惊慌，瞬间无比自责，她本来就因为可怕的梦境哭得可怜，自己却还没收住戾气吓到了她。
“欢儿，没关系的，我保护你好不好？别怕，我只是生气那个欺负你的人而已，但我绝不会伤害你的，别怕，别怕。”
“嗯……”
易欢喜这一夜睡得很不安，她排斥任何人的靠近，包括凌麓舟，以前撒娇耍赖粘着他睡觉的人，现在却是全身僵硬杵在他怀里。
不忍看易欢喜难受，凌麓舟轻轻放开她，指着不远处的长榻问道：“欢儿，我睡那儿好不好？”
换作以前，易欢喜肯定不答应，可现在却忙不迭地点头：“好啊！”
凌麓舟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长榻上躺下，耳朵却是留意着床上的人，见易欢喜半晌还是没睡着，只得再次起身：“欢儿，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今晚就不陪你了可好？”
床幔里的人声音有些朦胧地应道：“好。”
凌麓舟无声地叹息一声，吩咐门口守着的秋桃仔细听着屋里的声音，自己则是独自回了述明堂。
本以为可以休息一晚的阿岩见到他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吓得一激灵，连忙给他开了门。
凌麓舟烦躁地一挥衣袖，桌上那套漂亮的青柚竹枝瓷便哗啦啦落了满地，碎片四散，一片狼藉。
阿岩一抖，慌忙跪下了，伏在地上微微地颤。
凌麓舟似乎也被碎裂声拉回理智，抬头往长溪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无事，清理了便出去吧。”
乔青溪进来就看到下人小心翼翼打扫碎瓷片，啧啧两声：“一回来就往美人闺房里钻，怎么还不高兴了？”
他本来想着既然凌麓舟去了易欢喜那儿，便明日把脉也不迟，谁知又听下人说凌麓舟半夜三更回了述明堂，他还以为是身体不适，连忙赶过来，却看到了这副怒火滔天又强行压制的模样。
不等凌麓舟回答，乔青溪又道：“终于欲求不满了？其实我早就说过不用忍那……”
“闭嘴！”
见凌麓舟更恼了，乔青溪也不怵：“我说你怎么嘴又笨又硬，惹急了就这会这么一句话？”
“我还能打你！”凌麓舟正觉得火气无处可发，这人就送上门来，说的话没一句他爱听的。
乔青溪擅长用蛊又舌灿莲花，但武功却是大不如凌麓舟的，只能靠灵活的身法勉强躲避，连连服软：“哎哎哎！有事好好说！我不提了！不提总行了吧！”
凌麓舟其实也没用真功夫，吓得乔青溪一通乱窜之后总算消了点气，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开口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这一看就不像没事的样子，乔青溪伸手摁在他脉搏上，半晌，摇摇头道：“你不能再动气了，噬蛊虽然被压制，可是毕竟会伤害你的身体，身体状况一旦失去平衡，便会给它趁虚而入的机会。”
凌麓舟揉了揉眉心，点点头：“嗯，没控制住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
凌麓舟抿着唇，他无法确定易欢喜梦里的那件事是否在上辈子真的发生过，是否真的有个人在他死后抓走了易欢喜，关在密闭的房间里抽她的血，轻薄她的身体……
她该有多害怕，多无助，流了多少眼泪？
只是想象，他就已经无法忍受了。
“她做了噩梦。”
“？”
乔青溪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做了个梦而已，何至于让凌麓舟气得发狂？
可见凌麓舟一脸认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识趣地点点头：“行吧，那就好好休息养身体，距离武将上京已经只剩一个多月了。”
凌麓舟缓缓呼出一口气：“好，金离蛊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更不要让人知道欢儿的血有治病救人之效。”
这种事情说出去，于他们三人都是大麻烦，乔青溪自然不会说，又聊了几句，便打着哈欠起身离开了。
凌麓舟这一晚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循环着易欢喜那些零零碎碎的话，刚有了点睡意就又被吓醒。
次日一早，他正准备去找易欢喜用早膳，她居然主动过来了。
往日她醒的迟，也没人催她，凌麓舟早已习惯了掐着她起床的时辰过去，没想到今日居然这样早，是昨晚没睡好？
易欢喜似乎没有注意到凌麓舟诧异的神情，问道：“锦熹哥哥，你要跟我一块儿去看小小鱼吗？”
凌麓舟听得莫名其妙：“小小鱼？”
秋桃低声替她解释：“世子，小小鱼就是怀庆将军那未出世的小孙子。”
凌麓舟这才反应过来，怀庆将军杜朗家里三代单传，唯一的儿子是个倔脾气，年少时对一商户家的女儿一见钟情非她不娶，硬是拖得怀庆将军夫妻俩不得不舍了一干名门贵女，以正妻之礼将商户女抬进家门，本以为能消停了，谁知两人成婚三年仍旧无所出，可愁坏了一家长辈，偏偏儿子的脾气一如既往地倔，也不肯纳妾给老杜家开枝散叶。
这两年正方偏方吃了不知道多少，才终于在半年前传出了好消息，杜家儿媳有喜了。
这一下可真是成了老杜家最最金贵的宝贝，个个捧着，为了保胎平日里也不太出门，易欢喜又是如何认识那未出世的“小小鱼”的？
凌麓舟温柔地看着易欢喜，笑着问道：“欢儿认识新朋友了？”
易欢喜用力点头：“小小鱼很可爱！”
还没出生就夸人家可爱了，凌麓舟有些好笑：“那能和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上回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了舒仪姐姐，小小鱼在她肚子里和我打招呼！”
“嗯？你怎么知道他是和你打招呼的？”
“我摸摸舒仪姐姐的肚子，他也伸手摸摸我了！”
凌麓舟笑出声来，逗她：“他可能只是更活泼些，和谁都如此。”
易欢喜不满地反驳道：“才不是！舒仪姐姐说了，他只跟我打招呼，连他爹爹他都不理呢！”
凌麓舟这回是真有些诧异了：“欢儿这么厉害？”
“当然！”
易欢喜要去杜府，杜家男丁都在外，凌麓舟不好跟着去，便只吩咐人好生伺候着，自己则去了书房，十来日不在府中，需要他处理的事情非常多。
易欢喜今日出门早，但街道上已经非常热闹了，上回见到舒仪时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听大夫说小小鱼现在已经能够听到声音，所以她的婢女随身带着些逗孩子的小玩意儿，偶尔拿出来摇一摇拨一拨，发出着好听的声音。
易欢喜觉得好玩，也拿过来玩过几次，这回去杜府时便想也带着些去送给小小鱼。
程衍正在钱柜后面准备拿银票，抬头就看到易欢喜一脸好奇地走进来，兴奋地打招呼：“小仙女！”
程衍一直觉得易欢喜不是凡人，每次提起来都会称呼她为“小仙女”，易欢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多了几次之后也就随他去了。
此时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便笑着朝他挥手，在易欢喜看来，程衍已经算是她的朋友了。
程衍两步从柜台后走出来，开心地问：“你想买什么？”
“买些给孩子的小玩具。”
程衍对铺子里的东西还算熟悉，便亲自带着她去看，只要是她看了三秒以上或者伸手摸了的，全部都让小二包起来。
易欢喜对钱也没有太多概念，便也不阻止他，只有秋桃有些急：“姑娘，不用那么多的，今日出来没带太多银子……”
一旁的颜心却不以为意：“姑娘喜欢就拿，不够的银子让颜弛回去取。”
程衍不满地反驳：“程家的东西，小仙女想要多少拿多少，提什么银子？”
易欢喜回头看了看小二送来的一堆打包好的小玩具，终于停手：“够了。”
秋桃一喜，生怕她反悔似的，掏出银子要付钱，却被程衍拦住了，死活不肯收，来来回回拉扯了几次，终是没收。
带着大包小包到达杜府时，舒仪正在花园散步，好笑地摇摇头：“姑娘其实不必给他带什么礼物来，他的玩具都快堆满一间屋子了。”
易欢喜有些惊讶：“真的？”
“骗你做什么，我这就带姑娘去看看。”
易欢喜好奇地跟着她来到一个房间前，推开门的一瞬间，却不适地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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