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黑暗彻底她笼罩时，林常念又看见了那人，墨发如瀑，黑衣如铁，手持短匕，目光凌厉。

        他虽浑身漫着滔天血气，却也给她带来无穷的勇气。

        在这无边黑暗中林常念默然张开了眼，随即足下一道白光闪烁，她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过去。

        一阵强烈的眩晕后，林常念再度恢复意识，却发现自己在水中。

        深黑色的海水将她全方位包裹，她浑身上下都是一种被温暖包裹着的感觉。她看了看自己指缝的蹼膜，整个都不受控制地朝更深处游去。

        这日的深海好似格外寂静，日光无法照射进来，只有一片令人眩晕的墨蓝色。

        林常念这才发觉自己好似变成了这具身体以外的意识，她透过躯体的眼，看见形同修罗地狱一般的景象。

        墨蓝色的海水渐渐被深红渗透，一声声凄厉惨叫随着洋流飘入她耳中，她看见无数条鲛人仰面漂浮在前方的珊瑚丛上，不甘而惊惧的大睁着双眸，鲜红的血丝丝从他们身躯渗出，他们的胸膛空无一物，他们漂亮的鳞片也变得血肉模糊。

        鲛人一族于千年前躲入南海的一个小秘境中，自那以后便从未踏足过属于人类的世界，可饶是这般，他们还是被人族找到了。

        鲛人城中鲛人三百余，被屠三百余，唯有贪玩的原主躲过一劫。

        不，与其说是躲过一劫，不若说是她跌入了更深层次的地狱。她被那群道貌岸然的修士抓走，被囚困在一座专门囚困妖的监牢中，有人需要她的鳞，有人需要她的血，有人需要她的鲛珠，有人需要她的泪，他们从不让她死，却一直让她生不如死。

        牢中远不止她一只妖，通常是要不了几日便会有新的妖族被送入这座监牢，重复着和她一样的命运。

        她被那群修士囚禁了数百年，直到那一日，天地间灵气不知何故陡然枯竭，囚困他们的法阵失去效力，原主这才带领众妖逃出了监牢。

        可她出来后才发现，这天地广阔，竟是座更大的囚笼，因为她是妖，所以这天地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觉得十分讽刺，天地既不容她，又为何让他们存在于天地间？

        林常念感受着原主的痛苦，一时间竟觉得难以呼吸，好似这就是她的亲身经历一般。

        她在无边的黑暗中越陷越深，族人被屠的那一幕幕，她在监牢中被人剥鳞放血的一幕幕，不停的冲击着她的心念，使她在绝望中沉浮。

        水境外的众人并不能看见林常念所经历的幻境，但却都能看见她的表现，一向嬉皮笑脸的千翼神情陡然沉肃起来，“不好，若沉迷于心魔幻境，她怕是会走火入魔！”

        羽书亦是满脸的疼惜，少女被成团的雾气托举，面色苍白，神情痛楚，豆大的汗珠自她鬓角滑落，不多时的功夫已然全身湿透。

        羽书：“她陷得太深了，根本无法自行解脱。”话虽如此，但心魔既是心魔，便是由她内心而生，除了她自己，旁人根本无法帮她解脱，若是贸然出手，在她的心魔幻境中被困住，则二人都会死。

        元清掌门抹了把额间虚汗，他回头看了眼自家师尊。他只有一缕神魂在世，经过清灵液与肉身多日的修补才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他根本不可能经得起心魔幻境的冲击，更何况，他神魂之中本就附着着魔气，一个不慎他说不定会比那个少女更先堕魔。

        景渊只是趴在那里目光淡淡地看着水镜中人，看着自家师尊并无什么过激举动，元清安了心，若破心魔唯有心念坚韧，他能为她做得只有祈福。

        ……

        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中，林常念隐隐约约从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容貌绝美的白衣男子。

        男子看着她，目光沉寂晦暗，如瀑长发松散的笼在脑后，显得整个人都有几分破碎的美感。他微微侧首，露出精致凌厉的侧脸，有些熟悉，但她太过头痛，有些想不太起来。

        只见他以拳遮口，咳嗽了声，转过头来，注视着她，可怜兮兮道：“你若不回来，我饿死了怎么办？”

        崽，崽崽？

        是啊，她于这世间并不是了无牵挂，纵使天地不容她，可也总有一个人需要她。

        崽崽需要她，没有她崽崽活不过去。

        而且，她还没看看崽崽变成大熊猫，也没有骑着崽崽去称霸修真界。

        她不能死，不能死于幻境，她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去做想做的一切。

        男子眼看着少女的眼神清明了些，便强忍下心中的别扭，用撒娇的口吻又道：“快回来陪我吧，阿鹿……欺负我了。”

        这一句话比上一句话威力更甚，水境外众人只见少女蓦然张开秀丽双眸，眸中燃烧着两团熊熊怒火，她手中化出短匕，凶残地割裂了眼前属于心魔的黑暗。

        看着出现在少女手中的短匕，元清神思一凝，那是……

        “崽崽，等着妈妈，妈妈这就来！谁都不能欺负你！”林常念一声咆哮，发现自己已然到了对岸，她全力冲刺，顺利来到第三关。

        第三关也是千翼最引以为傲的一关，他用微积分公式为题，就要欺负这些……啊啊啊，他看见了什么？只有破开谜题才能冲破第三关来到终点，林常念到时第三关已经聚集了七名挠头抓耳的弟子，她不管不顾，一拳头锤爆那扇厚重的石门，轻飘飘摧毁了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机关。

        水镜外的千翼白眼一翻晕了过去。那可是他历时十年才完成的绝妙的机关，天知道把数学带进修仙界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而且这是机关第一次投入使用啊！就这么报废了！

        关卡全部冲破，通关奖励也各自分发到了弟子手中。

        李乐澄得到的是一只银制的哨子，做工精美，但只是件普通的物件，并非法器，他有些不高兴：“不是吧，这也太抠门了吧？辛辛苦苦打通关，居然就给一个破哨子？”

        白氏姐妹俩得到了两把桃木剑，她们随意挥了下，却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与木剑发生了感应，姐妹俩很满意，丝毫没有因为材质的普通而埋怨什么。

        安云渝得到了一张符箓，她脸色黑了一瞬，在松石镇她被林常念坑的东西就是一堆符纸，“哼。”她又瞪了一眼林常念，那种因为通关成功得到的满足感瞬间烟消云散。

        而林常念拿到手的则是一把——狼牙球锤。

        她在手中掂了掂这沉甸甸的锤子，觉得很顺手，应该一锤子就能把阿鹿锤死。

        阿不晓得发生了啥无辜等待着美女投喂辣条鹿，正一脸天真无邪地驼着自家主人穿梭在清华宗各峰之间，虽然主人的需求是带它回寝室，但它却享受着弟子们的热情称赞，私心的黑心司机绕了许多路，丝毫不晓得接下来等待它的是什么。

        议事堂众位长老见此齐齐抹了一把汗，那一棵树带给他们的冲击还未过去，这一拳锤爆关卡的刺激又来了。

        ——

        试炼结束他们便各自被送回了寝室中，林常念已经忘记了在心魔幻境中发生了什么，但她就是很气，一直都有一种想要锤死阿鹿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默认这是一种母子间的心灵感应，可能是阿鹿欺负崽崽了。

        林常念换好弟子服，单薄的肩上扛着一把夸张的琅琊锤，阿鹿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它不怕，它停在林常念身前，伏下身去让崽崽下来，然后就邀功一般摇着尾巴讨辣条吃。

        林常念表情冷漠：“你还想吃辣条？”

        阿鹿欢快地摇了摇尾巴。

        林常念：“……”算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傻乎乎的笑脸狗她也是下不去手，于是她投喂了阿鹿一把辣条后就跑回去找崽崽了。

        林常念顿时换了一副脸孔：“崽崽呀，一天没见有没有想妈妈呀？”

        景渊小小的身躯缩在被窝里，根本不想正面她。还好他还有一脸的毛，不然林常念铁定能看出他脸上的怪异来。

        虽然林常念看不到，但她还是感觉到了崽崽情绪的不对。

        看着崽崽肉墩墩的的背影，不禁让她想起了一个表情包，她想笑，又生生忍下，走过去不顾它的反应直接把它抱在了怀里，开始哄道：“哎呀，是妈妈不好嘛，以后不会不打招呼就离开的。”

        景渊并不在意这个，他只想知道她说送给他的礼物什么时候交给他。

        林常念掏了把灵石给他：“吃点灵石？”

        景渊：“……”骗子，谁要吃灵石啊！

        崽崽很难哄，林常念犯了难，正巧这时谢清笳过来通知她一同去主殿招摇厅。

        几个人挤在仙鹤背上，安云渝得意洋洋地道：“林常念，这次试炼我是第一名，你是第八名，你就等着去种地吧，我也会多吃两口灵米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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