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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新朝(一)


  既然大事都定下来了,那么小皇帝登基便是提上了日程的事情,一群御用文人商议了半晌,最后定下了新年号,叫做“隆安”,司马曜的太元朝就此完结,从明年开始,就是他儿子司马德宗的“隆安元年”了。

  不管皇帝有没有让司马道子辅政,他从血统上来说都是司马德宗嫡亲的叔父,除了司马德宗的胞弟司马德文外,他仍是血统最近的宗亲,而司马德文亦是个孩子,因此司马道子仍是宗亲中的第一人。

  皇帝登基后,皇后王法慧就要被叫做“皇太后”了,而妙音的职称不变,仍是妙音仙师,张贵人则晋升为张太妃,宫中其他妃嫔亦是根据原来的职称以此类推。

  而司马曜和司马道子的亲娘李太妃则被尊为太皇太妃,虽然是王法慧的婆婆,却实际上没有皇太后品级高,这对司马道子来说是最为不利的。

  皇太后王法慧有听政的权利,她内有先帝旧臣王雅、王珣扶助,外有胞兄王恭,先皇亲信殷仲堪援引,因此外戚太原王氏正要崛起,这是无人能挡的趋势,同时也是在司马道子乱政之后,众人人心所向。

  皇帝登基那日清晨,太极殿内的柱子却倒了一根,宫中诸人多信神佛,见出了这样的事,大家纷纷传言,说是先帝死得冤枉,而太子没有为父伸冤就急急忙忙地登基,先帝心中不满,这才推倒了自己生前起居之处的柱子,以作警示。

  然而这样的事情却难不倒王法慧,她雷霆手段下,自是无人再敢置喙宫中这桩异事,而那倒霉的柱子也是第一时间被修好,依然伫立在那里。

  太子司马德宗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增加少许的智慧,谢家才女,谢玄的胞姐谢道韫七岁便有咏絮之才,而八岁的司马德宗连自己就要当皇帝了这事都弄不明白,一早起来还同奶妈养娘撒娇,赖床不愿早起。

  因此登基之事,王法慧便让司马德文在一边提点自己的哥哥,免得出什么错。

  幸而司马德宗不是调皮的性子,不说话的时候,只是略显愚钝罢了,因司马德文对他说了,好好等到仪式完毕,便能吃好吃的,因此他耐着性子,听着司仪那冗长的祷文,一边无聊得直扯自己的袖子。

  好不容易才等到加冕完成了,皇后终于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太后,自己儿子也做成了皇帝,因此王法慧松了一口气,忙吩咐宫人带小皇帝回去休息。

  张贵人,也就是如今的张太妃一直在观察,在等待,见小皇帝去得远了,这才在宗亲和重臣的众目睽睽之下,出列跪下,对王法慧说道:“臣妾有要事向皇太后回禀。”

  王法慧假意说道:“有何要事,要在今日回禀?众臣都等着祭奠先帝呢,你可不要耽误了吉时。”

  张太妃双目含泪,凄凄婉婉地说道:“正是先帝遇害之事,臣妾当时慌乱至极,后来静心思索却回忆起了一些事情,若是能有助于查明真凶,使得先帝沉冤得雪,许是能慰先帝的在天之灵。”

  王法慧听闻之后,便郑重地问道:“你有何事要说,如今诸宗亲都在,自是能为先帝做主,不管那逞凶之人姓甚名谁,是什么身份,都一样不能轻纵。”

  张太妃却似很害怕的样子,颤抖道:“此事事关重大,臣妾……只怕说出此人来,会遭致报复,但先帝之冤,又实在不能不报,臣妾,很是惶然……”

  王法慧自然仍是那副雍容大度的样子,她抚慰张太妃道:“妹妹不必多虑,如今既然哀家仍是后宫之主,又蒙众位大臣的拥戴,参知国政之事,自然会为你做主,不管那人地位有多高,身份有多贵重,哀家都一样能护得你周全。”

  这话说得实在是过于明了,因此听出点味道来的人都不由得对会稽王司马道子侧目相视。

  若是被后宫众女官见到皇后对张太妃这般和颜悦色的样子,还真是免不了要惊奇。

  曾几何时,这两人恨不得要撕了对方似得势不两立,而如今陛下已逝,即便是曾经宠冠六宫的张贵人,也不得不对皇后俯首称臣。

  张贵人无子,因此此时两人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司马道子却仍是如云里雾里,不明白此时张贵人突然说这些话是何用意。

  桓玄正立在他一边,适时地提醒他道:“王爷,皇太后这是要拿你开刀呢。”

  司马道子被他一提醒,猛然明白了王法慧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由得嚷了起来:“皇太后,这时候絮叨这些废话有什么意思,趁吉时祭奠了先帝才是正经。”

  本来众人还有些疑惑,如今见他这般大喊,显然是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原来打算出言相助的人也都默默闭嘴,静观事态发展,免得让人以为自己是同党。

  皇太后满意地见到了众人同仇敌忾的反应,果然,只要牵涉到先帝的死因,涉及了孝悌之道,没有任何人敢为会稽王说话,她向张太妃点头示意,让她继续说下去。

  张太妃此时也不过二十来岁,年华正好,容貌美艳令人望之便生出好感,她又是刻意作出柔弱的样子来,哭哭啼啼的,令众人看了很是同情和心酸。

  旁人的小妾若是主人家死了,还有改嫁的可能,而张太妃是先帝的妾,注定只能一生被困在宫中而已。

  因此众人都用心倾听着她说话,只听那娇柔婉转的声音夹杂着抽泣声,慢慢地说道:“那日,臣妾服侍先帝喝酒的时候,只听得先帝说道,会稽王近日行事举止愈发骄横,然而偌大的朝堂之上,却没有什么得力的臣工能助他勤王,匡扶皇权。”

  除了司马道子提拔的那些臣子外,殿上众臣面上都现出愧色来,特别是最受先帝重用,关键时刻又命他辅政的太子太傅王雅,他因自己出身不好,尽管为皇帝事事尽心,却不敢在朝堂之上与司马道子面争相斗,而连他都不出声,旁人见风使舵,自是更不会替皇帝争辩了。

  荆州刺史殷仲堪却是个实在人,旁人不敢说的,他都敢说,因此他此时便首先跪了下来,面向皇室宗庙的方向,肃拜道:“殷某受先帝重恩,却不能忠君之事,为君分忧,实在是身负重罪,还望先帝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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