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仙界*叶家
“三姐,先生给我放个假,你不打算带我去玩吗?”予昊一蹦一跳跑进了房间,把门撞得吱呀呀响。
房内家具不多,一张大桌子,两张凳子,一个衣柜,多的都被予修搬走了。他们还是同床共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空间略微显狭,只是住得舒适懒得另搬一房。
最显眼的是到处成堆的各类书籍,特别多,但出奇地整齐——予修的阅读量一直很大,近几年先生的见识渐渐逊于她。先生便给出了指示,免了她的课。就算这样,予修还是能将每一天过满,有时甚至会一连几天都闭门苦研,正在上课的予昊都没她那么自律。
对于三姐的实力,予昊从来只能望其项背。
声音落下,没有回音,安静依旧。
他下意识放轻脚步。
相处多年,他很了解三姐的脾性,容不得他乱来。
予修伸着腿挨在落地窗前,一手随意放在膝上,一手卷着书。长发在光下闪烁着金黄,她背靠墙壁,闭了眼,呼吸均匀。
四周充溢着阳光,风带来春季特有的清香。
她是睡了。
予昊蹑手蹑脚从衣柜里翻出一张小棉被,想了想还是不敢往她身上盖,主要是三姐睡得太轻了,什么风吹草动都能醒过来。
现在只能让她睡够了眼。
予昊蹲下来端详起予修沉睡过去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照耀下随呼吸起伏。她很美,身材天生就是随便放出去都能赢回头率的那种,也很有女神特属的迟钝,不知道是太过专注于进步,还是根本断了恋爱的念头。
予昊记得在过去,军队里有不少人白天半夜都有藏在芦苇丛里偷看她练功,予修就从来不管这些,该干嘛还是干嘛。可是,就在去年,有个不怕死的,叫邹猱,竟然打算偷看她洗澡,据说还煽动了不少人。
予昊第二天就见到一群人扎在军营门口,上顶水缸下点立竹香。下面的地全是晃倒的水,旁边扔满不短不长的香柱。
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的头破血流,有的糊了一脸鼻血,反正都挂了彩,出手老大很明显完全不给脸。他们大概是这样挨了一个晚上,憋得满脸通红,气都喘不出来。
予修背着手在旁边监督,面无表情地喝水,时不时加加水换根香。
这批人是刚进的新兵,都是气血方刚的青年,一碰到予修就整个行走的荷尔蒙导弹,平时眼睛能跨整个军营直勾勾看着予修。且不论予修是除了娘外唯一一个活动在军营的稀有异性,她还很有吸引力,要不是一身武艺没人敢惹,还真是羊入虎口,迟早被这群饿狼扒光啃完。
予修没说什么话,那眼神可以杀人。
他们到底还是新来,没弄清楚予修的界限。
予修一般不管闲事,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样,但认真调教起来,那气场就算不出一句话都能把人活活碾死在尘埃里。很多屡教不改的兵,到了她手上都服服帖帖,再不行便开除军籍。这片地方圆百里同龄人打架没人赢过她,身手又快又准还不怕死,随手摞起什么就过去,坑蒙拐骗没有规矩,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搁外面大街贫民窟里准是一恶霸。
兼职百里挑一的绝世佳人。
偷看洗澡,居然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在予昊盯着予修的脸胡思乱想时,予修已经醒了。
予昊一看,原来是自己靠得有点近,挡住了阳光。
他慌乱间,顿时有点无语。
“你没去上课。”这是句陈述句,没错,不是疑问句,她是在质疑,有点不满。相比于予修,他还是很迷茫,没有努力的方向,更没有努力的动力。他们最近在练个双剑合璧的剑法,他没办法配合予修,两个人相差太远,不是在默契上,而是在实力上,他硬生生把予修的水平拖低了几个档次。
予修并没有说什么,他却明白,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这个剑法是予修自己创造出来的,就是她的东西,这个效果她肯定不满意。
“我放假。”
“想去哪里?”她现在虽然不爽,平时还冷冷的,但一向很好说话。
“带我去凡间开开眼吧,玩一个月怎么样?”
“还是上次那个地方歇脚,你跟爹爹说一声,我把这几页看完就去找你。这次我们要去一趟灵长界,我要想办法弄到心石,就是前几天我给你看过图片那个。还有,到厨房点吃点的来,前几日邹猱约了架,在一个危房。”
予昊原本已经踏出了房间,听这话顿了顿。他不知道叮嘱一句小心点还是下手留情,这个邹猱上次违纪是被一次性开除军籍的,没有余地,当时予修把人家从浴室窗边踹到后院,肋骨都断了。
还是那句话,偷看洗澡,居然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嗯。”予昊远远回应了一声便走了,他们两个估计得胶着一段时间。
爹爹正在客厅和莫迪先生、郝伽聊着什么,郝伽是叶军提拔的统帅。
“打扰一下,爹爹,我和予修要出去一趟。”予昊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桂花糕,予修挺喜欢的,不知道后厨还有没有,等下要去拿。
“予昊,你和予修还在同一个房间哪。”郝伽洪亮的声音几乎能传到门口,“你俩也大了,平时进进出出就不管,同寝不合适咯。”这句话今年不仅一次从郝伽嘴里出来。他是个粗人,能认识到予修已经是个含苞待放的女姑娘,也多亏了邹猱和诸位色眯眯的同伙。
莫迪则皱了眉:“去哪里,你出去玩,予修又出去打架是吧!她现在在哪里,叫过来,我就没见过那么爱活动筋骨的……你两个能换过来多好,予修学那么多能干什么,她爱闹我就随她而已,起码人家都有些成就,瞧瞧你这个样子,整天浪里浪荡还没什么本事,迟早……”
予昊暗叹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几个长辈都唠叨一下,皮都能洗掉一层。
“你是瘸了吗,我快迟到了,迟到就算弃权。”予修的声音清冷,声调不大,但足够清晰。予昊心内汗颜,感情她是过来添堵的。
“叶予修,你过来!”郝伽嗓门大得可以。
那边安静了,予昊估计予修正在后悔。
她过来了,也许时间确实有点紧,经过时自带一阵风,微微作揖。
“又要开战了?”欧阳修倾过身询问。
予修和予昊一样,一眼看中了桂花糕,可惜时间不允许她再吃些什么了:“想带予昊出去玩玩,没料到先生和将军都在。重事要紧,我们就不再打扰了。回来带些好吃好用的给爹娘瞧瞧怎么样,小女最近造了些冷兵器模型将军要的话可以看看,那个,先生,四弟的功课有我……”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予昊的手扭头就走。
一口气连着说,都不带喘。
一直巴拉巴拉到门口,一出来,两个人便马不停蹄的跑。
予修三两下没了影,予昊则慢悠悠在T字路口拐进去,再深入点就到了那个危房背面。那里有个糖水老店,他打算边吃边等,予修每次打架都是自己上,完事就根据通讯器的定位过来找他。
搁刚开始,予昊还会不放心在旁边看着。
约架的,大多数是不服管教的——予修有点谋略格局,熟悉军规也有脾气,大多数新兵都吃过她的教训。那冰冰凉凉的态度,拽拽的表情,没有谁在这一带不学点武功的,哪那么容易低头?一言不合就动拳头。被那些被惹上的都不是软骨头,个个开场了就开始拼命,除了他,旁边一般也有对方带来的小啰啰,他们盯得心惊肉跳,边缘地带控制不住就开始狼哭鬼嚎。
后来次数多了,予修受不了了,凡是有人约架便立法三章。
一是点到为止,不见血流;二是录视频为证,愿赌服输;三是只能在规定范围活动,无关人士无权干涉,不得涉及无辜。迟到违规者视为弃权。
这样下来,打得就人性多了,终于没有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
“滴!”予昊手表震了震,是予修发过来的语音邀请。
意思就是,在外面等着。要是他不放心了,随时可以打开来。
开始了。
近距离感受打架的气流声并不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予昊没有马上打开。他已经习惯三姐一个多小时后若无其事地在自己旁边坐下,再用去散了个步的语气说:“没事了。”也就是她赢了。没赢的话,问题也解决了。
“要碗大的冰冻牛奶西米。”
“好咧!”老板是个中年大叔,挺着个啤酒肚,正和邻居聊些家长里短,听到声音立马招呼客人。
予昊仰着头朝危房看去,店与房隔着一堵两米高的墙,墙上面用水泥固着一排排一行行的碎玻璃。他现在是面向背面,几个窗如同老人没了的口腔,空洞着,没有遮挡。
他甚至可以依稀看到铺满灰尘的过时家具,被老鼠拉得遍地是的纸屑,易拉罐和啤酒瓶倒在地上反射着光。
不用过去就能感受到里面的凌乱,里面一定是无人问津的老味道。
自己视力真好,连那里的钢管都能看到。予昊自我感叹了一下,便低头慢慢吮吸着勺子里的糖水,又走到店门口的冰柜拿了份矿泉水,想着点什么样的糖水才比较合三姐胃口,又觉得太早了,说不定三姐出来会嫌不够凉。
现在自己就像人类超市门口那些男人,百无聊赖,等着自家女人完成购物出来。想想那些人类那目无聚焦生无可恋的表情,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予昊把矿泉水放了回去,继续慢慢喝着糖水。
忽然,余光飞过一个黑点。
他立马抬起了目光,只见三楼的窗边,有个衣柜不少灰尘往外扬起,看来是有人砸了过去,还砸得不轻。予昊心内咯噔了一下,不是说好点到为止吗?再求胜心切,这样子也算输了吧,那三姐该出来了。
柜子边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边缘。
里面的人想从一堆七歪八斜的木头里撑起来。
予昊吸了口冷气,那个腕表就是和他配套的通讯器。
叶予修!
一股愤怒蹭蹭蹭往天灵盖上窜,他马上接通了那个邀请。
“这个家伙疯了吗……”予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夹杂着噪音。予昊有些着急:“他违规了,让他认输。”
“闭嘴,他来了。”
予昊干着急也没办法,只能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
只见予修从柜子里面挣出来,弯腰捡起一根钢棍,继续摸多了一根。她仰着头,一边向别的方向定定地看着,一边又摸多了一把。
就像贪心的孩子要糖果,每次都说我就要一颗,再多一颗……结果多了一把。
予昊笑了,里面绝不止五根。
予修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视频,应该是刚刚手表磕到了哪里。他连忙把自己这边的声音屏了,怕影响到予修。
她的表情是警惕的,又忍不住微微勾起唇,有些笑意,坏坏的样子。好像在说,好吧,我们就来玩一场真的。不知道是自己没见过世面还是怎样,予昊并没有那么淡定,心一直在狂跳,手竟然在发抖,呼吸也控制不住得紊乱。
予昊端起碗一昂头,把糖水全倒进肚子,冰得自己一个激灵。这时手表的视角换了,一个几乎是全身爆满黑筋的庞然大物寻到门口,没往这边看,似乎还没发现予修。一条条钢棍飞旋着,像飞镖,像双节棍,出手便中了对方转过来的脑袋,一声惨叫传来,予昊差点以为自己的腕表屏幕要震碎了。
予昊偏了偏头,发现店里的人都看着他。
尴尬……
已经没人说话了。
他顿在原地。
通讯器还在发出无比刺激的声音。
接着是腕表落地的声音。
予昊这才反应过来。
这个绝对不是邹猱,什么怪物,声音又尖又细,长得也不像。
予昊急忙闯出店,刚要直接跳过墙,后面老板急切的声音追来,他又想起自己还没结账,随便往兜里一夹,钱便划着空气飞向老板。大叔伸手一拨,轻而易举将它收下。大叔抬头时,予昊已经消失在墙头了。
现在的年轻人……
予昊蹬蹬墙,双手攀在三楼那个窗户,一咬牙就跃了上去。那两个缠在一起打斗的已经不见了,地上斑斑血迹显得触目惊心。“三姐?三姐!”予昊小声唤着,操起地上的木板,仔细听着动静,向别的房间挪去。
“啦啦啦,外婆叫我洞洞,我就动动……”那个声音疯疯癫癫,惹得予昊全身汗毛倒立。他想寻得声源,却被声音包裹,迷失了方向。
“砰!”肉体碰撞的声音。
予昊拔腿跑到楼梯口,一个人从四楼滚下来,脖颈处被捅破了。
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人作呕。
予昊的胃一阵翻滚,刚刚的糖水一直涌上咽喉。
但那整头柔软的金发亮得他眼睛发涩。
那么突然。
呼吸不上来了。
不是的,不是的。
那这个腕表是谁的,这是他自己特制的,怎么会有错。
“三姐,我都已经来了啊……”这句话很飘,轻轻的。
予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脚下发软,要不是扶着楼梯,下一个这么滚下来的就是他。
“嘿,我有点事,来迟了。”
予昊血液都凝固了,机械般扭过头,自己都能听到拳头咯咯响。
那张脸,居然还平静地叼着烟。
“邹猱,我跟你没完!”予昊抡起手就砸在他脸上。
邹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压在墙上,脸的那边挨一拳已经火辣辣烧了起来:“操你妈!你再动我试试!”
“我就动了,我就动了!”
予昊一把将他扯着扔过去,整排纽扣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两个人不分青红皂白扭打在一起。
“咳。”楼上有人在清嗓子。
邹猱扯着喉:“喂喂,叶予修,能不能管管他!跟我有仇似的!不就看了你一眼吗?我就只看到锁骨,真的只到锁骨!”
“你没资格提她,混蛋!”一想起予修刚刚摔在柜子里还胜券在握的表情,予昊就心疼得喘不上气来,“就是你,就是你……”
这句话都是抖的,满眼的泪就差没溃堤。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从来不会出事,她说,不会有事的……”
“骗我,骗我!”
最后抓起邹猱撞那一下,予昊慢慢放开了手。
伏在邹猱已经软下去的肩膀,哽咽着。
双眼迷蒙,脑子发晕。
“……”邹猱仰头,悠悠吐了口气,觉得自己魂都要出窍了。
现在还说话,自己的后脑勺可以砸出个洞来吧。
不过,从这里看到予修,正好站在楼梯转角的窗对面。
她明显经过一场恶战,之前内伤的血染在唇角,一只手紧抓着钢管,起了青筋。
衣服没破,但很乱,毛线翘起不少。
阳光有点刺眼,钢管划痕狰狞,血粘满了还没凝固,一滴滴往下流。她抬起手,用手背顺着唇边擦了过去。
目光斜了一下,但还是往下看着他们,但戾气和凶狠萦绕未散。
偏着的视角,俯视着。
那一瞬间,那目光除了往常的清冷,还有,傲慢,不屑。
横扫一切的傲慢。
藐视群雄的不屑。
不多,一点点。
她一步步走下来的脚步声,很清晰,就像邹猱自己的心跳声。
“都起来,在下面趴着还很舒服是吧。”予修的唇勾了勾,很邪魅。像……
邹猱的脑子已经停止转动。
“呼呵!”予昊终于回到现实,邹猱猛然大口呼吸。
“三姐!”予昊惊愕不已,“你没事?”
予修瞥了那个妖怪一眼:“看样子某人很失望呢。”
“不好意思,昨晚明明和人来过这里踩点,还是迟到了。”
“那就是弃权。”予修看着邹猱,说,“你不服也得服。”
“我不是找你算账的,我原本是想争取个机会,再进叶家军里面。”
“我也猜到了,被除军籍,又失转机,很遗憾你已经没机会了。”
邹猱笑了下:“那我服从分配,总不能抱着你大腿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予修忍不住笑:“你可以试试,断的就不仅是肋骨了。”
邹猱默默摸了一下肿起来的脸,向着还在回神的予昊:“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予修沉默着走到那个妖怪面前,经过予昊时拍了拍他的肩头。
两个人看着她伸手摘下那个腕表,拨开妖怪遮住脸的满头金发,是一张初成雏形的脸,像极了予修。
“是人皮怪,刚开始它变成你的样子,下手没一点轻重,我都差点被骗了,后来就变成我的样子。我对妖这个种类不太了解,它们的资料很少。不过这个妖怪皮肤很有韧性,连骨头都是柔软的,我落的拳基本是空拳。它应该一直休眠,可能是昨晚刚来到这里,见谁变谁,想取而代之。”
邹猱蹲在妖怪前:“那么软,你是怎么把它捅出个洞来着?”
“有模有样的时候,骨头就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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