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寿辰
连日的大雨洗刷了夏日的炎热,但雨量过大开始让人发愁。双方挂起的免战牌让彼此都有了喘息的机会,但仍有探子刺探军情,以防突袭。这几日她再没见过玉轻寒,倒是玉玄寒每日都能见着,倪青雉也会来找她聊天,但她忙于照顾伤兵也很少应付他们。这几日没看到玉轻寒,有些事她反倒想清楚了许多,也不再强求太多。跟玉轻寒这只千年狐狸较量,她必须懂得以静制动,敌不动她不动,敌若动她便要攻城掠池,非要他缴械投降不可。
把煎好的药交给欣和后她伸了伸懒腰,下了四五天的大雨此刻有见收的势头。听闻隔壁县有洪涝的迹象,如果真的发生洪涝,石狮镇也会遭受影响,青山城被丛山包围,只怕会变成汤碗,不用攻城就要弃城而去。但是虞山侯大军不会弃城,一旦青山城被破,虞山侯所占领的地方就容易被攻破,所以青山城乃关键!她不关注这些,是君玉经常在她耳边提及对地形的分析,她才略知一二的。在君玉口中也顺带知道玉轻寒的情况,让她对不露面的他了若指掌,只是君玉报喜不报忧也令她十分担忧。
“小姐,这是殿下让我给你送来的。”林洋兴匆匆地拿着一小包东西走来。
“哦,是什么?”沈安然很配合地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林洋打开用油纸包裹的小方块露出里面淡黄色的糖块,高兴地说:“是桂花糖!殿下记得你喜欢桂花糖,今日亲自出去寻了好久才买到的。”
即使林洋不说她也知道这几块桂花糖来之不易,现在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石狮镇上的居民大半已经逃进附近的山里躲避兵灾,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行动不便的,镇上做生意的商贩更是少之又少,能买到几块桂花糖得花大力气。看着那几块桂花糖她心中一暖,尽管她不太愿意接受玉玄寒的心意,但是他体贴的举动还是让人感到温暖。她捻起一块咬了一小口,丝丝的甜味虽然比不上小时候吃的,但也弥足珍贵。拿起另外一块递给林洋,道:“洋哥哥也吃。”
林洋看着桂花糖摇摇头,说:“这是殿下给小姐的,我不能吃。”
“我吃不完的。”
“那我也不能吃,小姐留着慢慢品尝。”林洋说着把剩下的桂花糖包好塞到她手里,又指一指不远处的廊下,道:“殿下在那。”
顺着林洋所指的方向,她望见玉玄寒背着手站在廊下盯着她这边,冰冷的眸子有着不一样的光芒。她在心里轻叹一声,举步走向他。
“南越王殿下!”她俯身行礼。
他连忙扶住她,不悦地说道:“你还是对我见外!”
她还没张口说话,他又说:“别说尊卑有别,本王不爱听!”
沈安然沉默不语,他见她不说话便轻蹙着眉头说:“怎么不说话?”
“奴婢说的话殿下不爱听,奴婢只好不说了。”
“你……”玉玄寒看着她平静地样子不由得气恼,负气道:“是不是只有皇兄才能让你多言让你笑?”
沈安然神色微变,轻抿一下樱唇,道:“殿下此言差矣,奴婢只是不知该说什么。”
“你说谢谢,本王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糖。”
“谢谢!”
玉玄寒见她真的按照他的话去做心里更不是滋味,面上更冷,道:“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不知道!”她摇摇头,平淡无奇的一天会是什么日子?
“你真的忘了?竟然连自己的生辰也忘了?”玉玄寒无奈地看着她。
沈安然一愣。是呀,今天是她的生辰。可是,自从沈家没了后再也没有人为她庆祝生辰了,更没有人记得她的生辰。玉玄寒竟然知道她的生辰并且记住了,她的心感动莫名,眼眶一阵温热,只能泛起感激的微笑道:“不记得了。”
“我忘了你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当然也会忘记自己的生辰。”玉玄寒略显失落,但很快又拉起她的手道:“走吧,本王给你过寿辰。”
“战祸之时不好如此,我的寿辰不重要,不过也罢!”
“对本王来说很重要!”他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沈安然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他走。玉玄寒把她带到一处安静的地方,那里显然被人精心布置过,到处皆是鲜花,鲜花包围的石桌上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和一碟子寿包。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
“趁热快吃。”玉玄寒冷峻的面上难得的露出一抹羞涩。“我亲手煮的。”
沈安然端着温热的寿面不由得哽咽,她一直在拒绝他,可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这一点她不能够忽视。他越是这样,她越感到难过,他的情应该属于另外一个美好的女子,而不是她这个已经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的人。她低下头吃着面,耳边听着他说话。
“安然,等你记起以前的事就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了。我们相遇在你和皇兄相遇之前,你一直都是我的小仙女。安然,我一定会送给你一座城池的,不,是江山。”
沈安然抬头看向他欲言又止,他连忙又说:“你别急着拒绝我。我知道一时间要你忘了皇兄是不可能的,可你也知道皇兄他一定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就算你的心里想着他,我也……不介意,反正皇兄早晚会答应把你赐给我的。”
她十分愕然他难得的没有咄咄逼人,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这样的他的确让她感觉好了许多。她又再次低下头吃面,他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想到她这一次并未反驳他就忍不住露出笑容。沈安然吃软不吃硬,这是倪青雉告诉他的,看来她没有骗他。
“安然,这个送给你。”待她吃完寿面后,他从怀中拿出一支金钗。
“这个安然不能收。”她将金钗推回去。
“是送你的生辰礼物,你一定要收。”玉玄寒举手便将金钗往她发髻上插。
金钗稳当地插在她的发髻上煞是好看,可是沈安然立刻就取了下来推回去道:“殿下今日为安然所做的已经够多,这只金钗不能收,还请殿下收回去。”
玉玄寒见她一再推举不由得不悦,道:“你是嫌弃金钗不够贵重吗?”
“哪里?正因为太贵重,所以不能收。”
“那凤鸣琴价比连城,你为何要收?”
沈安然微愣,心头一痛,轻咬一下嘴唇,淡淡道:“凤鸣琴乃国主赔给我的东西,算不得礼物。”
“安然,你就不能像……朋友一样接受这份礼物吗?”
“国主的心意安然已经领受,金钗贵重不如赠给有情人。”
“罢了,你不要就算了。”他强忍心头的不痛快把金钗收回怀里。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玉玄寒神色一凛,转身就走。沈安然不禁拉住他,道:“殿下,小心!”
玉玄寒看到她担忧的眼神心里的不痛快一扫而光,笑道:“等着,我会将虞山侯的人再次赶回青山城。”
雨才停下来就发现了敌情,她步出屋子抬头看见一道美丽的彩虹横跨天际,这美丽与即将带来的残酷血腥一点都不般配。走回自己的房里,她看到桌子上堆了一堆东西,东西下面还压了字条,是君然为她准备的礼物。这里除了玉玄寒就只有作为兄长的君然知道她的生辰了。她拆开那些礼物,都是一些她小时候喜欢的小玩意,君然对她的认识还停留在小时候,却恰恰让她难得的愉快。
这一次发现的敌军人数不多,轻易就将他们击垮,还俘虏了十几名士兵,这一算是上一次大战后的一次小胜。玉玄寒他们一兵不损就让他们溃不成军,两番的胜利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士气,连日的大雨所带来的阴郁也跟着一扫而空。君然出兵回来后便邀沈安然到他屋里小聚,君玉亲自下厨煮了几道小菜专门给她过寿,林洋也带着礼物过来。这样一来,沈安然继失去依靠后第一次有了亲人为她过寿,她好几次几乎哽咽不能语,偏又不能向君然表明她什么都记得,知道他就是她最亲的人。
从君然那里回来已经深夜,进门刚点燃油灯就发现有一个人早就站在窗边等着她。一贯的白发玄衣,一样的纤瘦的身影,她只微微一怔便泛起了笑容,今晚能见到他也是一种幸运。他转过身来清澈的眸子带着笑意,薄唇轻弯,缓缓走向她。
“阿然,你的心情好像不错。”
“今天收到好多礼物,当然开心了。难道你也是来给我送礼的?”她俏皮地一笑。
“我来看你算不算是礼物?”
“算呀,你这神仙似的人物来看我当然是礼物一件。可是,清河,此处正在打仗,你来做什么?不怕殃及池鱼?”她走去把窗户开大一些,让夜里清凉的风溜进屋里。
只听得清河淡笑道:“呵,身在乱世哪能避祸?”
“是啊,谁也免不了。”
“阿然,要不你随我到仙界吧!这样就可以躲开人世间的烦扰了。”
沈安然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望着清河道:“你真当自己是狐仙了?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仙的。”
“为何不信?我真的能给你一处仙界,那里种满了鲜花,有一座小木屋,屋子前面有一张池塘,与世无争,逍遥自在。”
沈安然呆呆地望着他,他口中描述的仙界和她想要的桃花源一模一样,而这些她并未对他说过。
“阿然,你去不去?”
“不去。”
清河对她的答案感到意外,怔了怔,问道:“为何?”
“一个人去没意思。”
清河面具下的神情变了变,但仍然微笑着问:“我陪你去,你愿意吗?”
沈安然看进他的眸子里,看到眸光里一瞬的凌乱,她轻笑道:“陪我去到那个地方就离开?清河,我的世外桃源不在你描述的地方。”
“我以为你会喜欢那样一个地方。”
“我的确很喜欢,可是,那不是我的世外桃源。”
“你的世外桃源在哪?”
她侧头露出醉人的微笑,眸子里闪烁着柔光,温柔地说道:“只要和所爱之人在一起,哪里都是世外桃源。”
清河不忍看她脸上所散发的光芒,只因触及到那光芒会让他心如刀绞,力不从心的心如刀绞。半晌,他轻轻拉起她的手,从怀中摸出一只带有体温的银铃来,说:“这只铃铛是我在市集上看到的,模样精致可爱,想着你会喜欢,所以就买了。你把它戴在身上,不要摘下来,也别弄丢了。”
掌心的铃铛的确精致,她欢喜地拿着把玩一会就把它挂在了腰间,笑道:“我很喜欢,谢谢!”
“喜欢就好!”他宠溺地举手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尖。
沈安然怔了怔,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忽然把螓首埋在他胸膛里,闷闷地说道:“清河,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想对一个人好还需要理由吗?”他轻抚着秀发,只愿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让他可以轻松地拥抱她多一刻。
“你是他就好了,永远都不会把我推开。”她的声音里透着挥之不去的哀伤,让他的心尖禁不住发烫。“清河,你为何不是他?”
他如鲠在喉,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略带恼怒地说:“除了他,你就不能再喜欢别人了吗?”
“不可以了,再也不可以了。我的心已经不是我的了,你懂吗?”她抬起螓首看着他,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认真。“我爱他,爱到不能自拔。”
他身躯微震,猛地推开她,背过身去,道:“你可以从一开始喜欢水东楼到后来爱上他,为什么就不能爱上别人?”
沈安然闻言惊愕地瞅着他,他知道的好像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离真相越来越接近的时候,她忽然间不敢再试探下去,她怕连他都会失去。望着他隐忍的背影,她从背后拉起他的手掌,轻轻地说道:“不管如何,就算此身日后要委身他人,此心却再也不能为别人而跳动。”
“答应我,别再靠近他,他不是你的良人,只会将你伤得更深。”
“清河,我们不说他了,好吗?我给你弹琴。”沈安然松开他的手走到琴案前坐下,望他一眼便低头用心弹起琴来。
他侧目看着娴雅的她,心头百般感受不能言语。琴声丝丝入扣,动了他的心弦,乱了他的心湖,蓦然地他一个箭步上前按在琴上。她抬首目光盈盈,触及到他略显慌乱的目光她不禁微微一笑,他也有这样慌乱的时候。不等他说话,她微凉的指尖已经触摸到他的面具,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转瞬即逝的吃惊和防备。他还是怕她看到他的模样,可是,如今她已经不在乎了。他就这样带着面具也好,免得有朝一日印证了她所想反而不好。
“清河,我能用手再看看你的模样吗?”她期盼地看着他。
他半晌不语,良久才举手覆上她的眼睛,接着他卸下了面具抓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抚过自己的五官。他凝视着她感觉到她的指尖在颤抖,看到她眼角里闪烁着泪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下去了。拿起一边的手绢缚在她的眼睛上,转身飞快地离开。
沈安然的手停在半空,他走了,她的心也跟着空了。缓缓地扯下眼睛上的手绢,拿起他遗留下来的面具怅然若失。这就是清河,像极了玉轻寒,总是害怕她知道得太彻底,偏生她知道太少才会这般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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