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暗香浮动月黄昏
一个带着帽子的小书童匆匆跑进中林书肆，铺头刘兴正在欣赏着一首诗。
中林书肆总堂在洛阳，但书肆分堂在赵国各地都有设立，而刘兴则是城北中林书肆的铺头。
“师傅。”
“小商，你这么匆匆跑回来，可是上次让你打探的事情有眉目了？”
书童刘小商呼了一口气，“有眉目了，我查到消息后，就立马赶了回来。”
“那首《柳梢青-花朝》的作者，他是西关的一名学子。”
刘兴从书架前走了出来，走到刘小商跟前，语带急切道：“你说，你找到这首诗的作者了，是谁？”
刘小商连忙道：“他的名字叫宋玄，是今年荔湾县案首。”
刘兴沉吟片刻，“既然是案首，那他很有可能会入府学进修，如此正好。”
“小商，你从今日起，每日去府学打探打探，确认一下他是否在府学进修。”
“是。”刘小商笑着点头。
刘兴将眼前的几册诗集放到书架上，想了想，再道：“若是他的确在府学进修，你日后就留意着他的消息，若有机会，我想见他一面。”
刘铺头是一个目光敏锐，头脑灵活的书商。他为了让中林书肆在城北站在其他书肆的上头，他经常派人主动去打探各地人才，若得佳文，定然会寻个合适的时机上门收购诗文，并寻求与作者的合作。
他不仅仅经营书肆，还拥有丰富的书画鉴赏经验，由此城北中林书肆名声显著。
这一次，他看上了宋玄的作品。
而令他多方打探的宋玄，此时还在院中看《妖狐传》。
“宋兄。”
人未到，声已至。
宋玄闻声，从书中抬首，手里拿着一束红梅的裴希当即入眼。
他脚下如风，来得很快，带动一阵风也飘着几缕红梅的清香。
“宋兄，你可让我好找。”
裴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将那束红梅递给正在扎马步的伍彦。
“今日，我得见院中红梅开得正欢，索性采一束过来给你瞧瞧。”
伍彦转回屋中拿来一个白瓷花瓶，宋玄抬手将一支支新采的梅花插入瓷瓶中，这一红一白，倒显清雅。
“裴兄，你的兴致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宋玄也是佩服心胸开阔的裴希，这世间能有几人能做到不被外物所扰。
“宋兄说笑了，我有自知，又何苦庸人自扰。”说罢，他将章宝手里提着的食盒拿过来摆在案上。
“看来，玄今日又有口福了。”宋玄合上书，看着裴希从食盒里取出两个汤碗。
裴希一笑，道：“不错。”
宋玄接过一碗，见碗中盛着一碗熬得清香扑鼻的白鸡汤，鸡汤很清，滤过多余的油，汤中又漂浮着一朵朵梅花样的小饼，煞是精致好看。
“裴兄，这是何物？”宋玄用汤匙拨弄一下，好奇问道。
裴希吃了一口，喟叹道：“宋兄，这你就不知了罢。”
裴希语调自豪，再道：“这可是‘梅花汤饼’，这寻常时候还吃不着，虽得梅花绽放时才有的口福。”
宋玄一听，吃了一口，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始终萦绕鼻腔。
如此佳肴，他虽不善厨，但还是询问裴希，这梅花汤饼是如何做成的。
裴希已然吃了大半碗，才将汤匙搁下。
“这梅花的选择倒是重中之重，若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虽得用白梅花，这才应景。若是春天，则需采摘朝气蓬勃的红梅。”
“噢？还有这一说。”宋玄吃了一口，当真是暖而香。
裴希笑了笑，再道：“可不是，这美食里面的学问，可大着。”
“宋兄，你且听着，这采梅花也须得分时间。最好是晚上采摘，早上的梅花大多是前一天开败的，要那晚上的方才含苞待放的梅花，那才是最好的。一朵朵，甚是清香动人。”
裴希的话，引得宋玄看了一眼桌边的那尊红梅。
裴希善品会说，这与他的家世也有很大关系。他的外祖父是洛阳有名的富商，各类商铺中不乏有专做美食的膳品阁。裴希曾在洛阳待过一段时间，日日珍馐可把这嘴养叼了。
那末，他还在讲。
“梅花洗净切末，熬汁与面粉相和，擀成薄薄的馄饨皮，再用梅花形的模子在馄饨皮上凿出一朵朵梅花。”
“再熬制一锅色白清香的鸡汤，将凿出的梅花撒入鸡汤中过一刻钟即可。”
宋玄看着瓷碗中，花瓣娇小玲珑的梅花汤饼，觉得再繁琐的烹饪过程也是值得的。
用过梅花汤饼，章宝撤下食盒，伍彦在石桌旁架起小火炉煮酒。
这酒，是糯米、粳米和黍米为原料酿造而成的黄酒，是春日佳饮。
宋玄举起一杯酒，敬向裴希，“为此春酒，以介安康。”
“宋兄，我亦敬你一杯。”
热饮几杯后，裴希又活泛起来。
“宋兄，听闻二月末府学里的学生都得参加‘书科’比试。”
宋玄点点头，“虽然科举以‘四书五经’为主科，但礼射书算法等这些分科却也在府学的考察范围内。”
裴希想起自己的书法，想要取得佳绩，应当是很有难度。
“宋兄，你书法如何？”裴希对宋玄的书法甚是好奇，先前已然知晓他诗文写得妙，就是不知书法如何。
宋玄见他急切，只道：“我对书法并不精通，毕竟这些日子极少练习。”
他心里面也知道，科举写楷书即可，平日里倒是没有练习其他书法。
不料，裴希还是执意要看，他只好让伍彦回屋取来笔墨纸砚。
宋玄抬手铺开一张表面洁白光滑的皮纸，裴希当即坐在一旁帮他磨墨。
他顿了顿，心中思忖着写什么。
这时，映入他眼帘的是石桌上的梅花，不如就写一首关于梅的诗。
想罢，他在脑海里搜寻关于梅的诗歌，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前世宋代林逋所作的《山园小梅》。
他执笔一顿，这诗是有了，可书法应当用何种，他还得思量。
这首《山园小梅》是林逋年轻是漫游江淮所作，他一身爱梅喜鹤，以梅为妻鹤为子。
他曾于黄昏月下漫步时，见疏淡的梅花影子倒影在水中，缕缕梅花清香令其陶醉。
这才有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千古名句，这样的诗，需得用神清骨秀的行楷才相宜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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