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自杀

“在楼道里就听见你们师徒俩个在吵了，什么事情呀，不嫌丢人吗…”

        孟柯楠在楼梯间里一边走一边开着他们师徒两人的玩笑。

        “砰…”

        孟柯楠下意识的放低着身子，防备着可能的危险，一点一点慢慢的靠近了阳台门，他看见小吴倒在了血泊之中，卢笙则正手握着枪，呆呆的愣在那里。

        孟柯楠惊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人的本能告诉他，为了安全暂时还是应该保持安静，但职业本能又马上提醒他，现在应该冷静，此时正需要他去做些什么。

        孟柯楠赶紧拨通了120电话，又打回警局寻求支援。

        巨大的声响让卢笙瞬间清醒了，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吴，血正在不停的向外流着，他赶紧起身抱起了小吴，就像当年抱起晓清时的情形一样。

        在如此强烈的刺激下，无数的画面在卢笙脑子中快速的闪回，虽然并不连贯，却大概穿插起了一些事情。

        卢笙站在交通大学的讲堂上、与晓清午夜相约在梅州、因为频繁昏睡独自去医院…

        “原来我就是一个大学教师，晓清死在了我的怀里，我知道了他们干的那些顶罪的勾当。”

        卢笙想起了他驾驶着小白车撞向了那个人，然后又引燃了小白车，他也想起了亲手放火烧了那个服装厂，还有厂里的人。

        “全都是我干的，真的都是我干的。”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断断续续的片段，频繁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卢笙现在确定了，一切都是他干的。

        卢笙想起了十年前的事情，他也想起了三年前的美好家宾馆，还有幸福路，以及汽车报废厂的所有事。

        他是个教师，绝对不是警察，但眼前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小吴是存在的，门后的孟柯楠也是存在的，此时还正在大声的叫着他。

        “老卢，你先把枪放下，小吴他现在怎么样了？”孟柯楠躲在门内，冲着卢笙大声喊道。

        孟柯楠的喊声让卢笙回过了神，他回过头向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会孟柯楠。

        “没了，什么都没了，父亲走了，晓清走了，还有这该死的病，楼上关心我的大爷甚至是不存在的，而且我居然还杀了两个人，现在小吴也因为我而死，不，是我杀死了他！”

        卢笙看着他罪孽深重的手，又想起了犯下的罪行，“他们是罪有应得，罪该万死，可是小吴你…”

        他又看了一眼手上握紧的枪，眼睛突然闪烁了一下幸福的光。

        “也罢，原来一切都已经结束，犯错的的人也已经受到惩罚，我也应该承担应有的后果，人间已经没有我值得留恋的了，晓清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师父错了，小吴我对不起你！”卢笙把小吴轻轻的放到了地上，对着小吴说道，同时举起了枪。

        孟柯楠看着不对劲的情况，冲着卢笙大喊，“兄弟，不要乱来呀！有什么事情都好说！你快把枪放下。”

        “老孟，你别过来，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是我做的我来认，人是我杀的。白龙强，赵石，还有，还有小吴，都是我杀的。”

        卢笙对孟柯楠说完便把头又转了回去，面向躺在地上的小吴，又继续轻声的说道，“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卢笙此刻正跪在地上，跪在小吴身旁，他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只是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又改把枪口放进了嘴里，枪身上那不是很规则的套筒撑着卢笙的嘴巴，口腔里被金属异物填充，那感觉很是难受。

        卢笙急切的想结束这一切，他用拇指，用力的扣动了手枪扳机。

        “砰…”伴随着巨大的枪响，子弹出膛，穿过了口腔，又贯穿了卢笙的头颅。

        他感觉身体又是不受控制，无力的倒了下去，类似的摔倒卢笙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次，摔倒后的卢笙才感受到了身体已经中弹。

        中枪之后的他并没有马上失去意识，卢笙感受到了喷涌而出的血浆此刻正在灌满着口腔，就像是溺水一样，呛的十分难受，在还未完全失去嗅觉和味觉前，他感受到了一股复杂的气味，像是枪口散发出来的，此时又混合着铁与铜的味道。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是金属的味道，是血液的味道，是血腥味，就像，就像曾经吃过的鱼丸面。

        卢笙突然想到了老人的话，开始对世界越来越舍不得，要说舍不得什么？他也说不清。

        “无论多么苟且，却仍然希望活着，希望能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坏的，好的，什么都能看到。”

        幸福的光渐渐被惶恐所取代，卢笙的眼睛现在正被不安，惊慌，悔恨所填满。

        在危机的紧要关头，或者在大是大非面前，有些人，并且多数人的身体本能，会下意识的做出一些让人性闪光的举动。

        不过，人之为人，自私为先。若是给予其足够的时间进行思考，去考虑这么做会给自己带来的后果，去权衡这其中的利弊，也许又会有很多人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吧。

        如同身处高楼的屋顶，一跃而下，在落地前的那几秒中，是否会后悔做出了如此愚蠢的举动，实际的情况是，那短短的几秒钟会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被大脑认知慢慢拉长，甚至变慢好多倍，拼命去延长，煎熬着你的痛苦，摧残着你的神经。

        卢笙虽没有选择用跳楼来结束他的生命，但他此刻却面临着同样的折磨，没有马上死去，但眼前的世界即将消失，他后悔了。

        哪怕是终日与睡眠为伴，但每天短短几小时的清醒，他现在也不想失去；哪怕面临数十年的监禁，甚至是被判处死刑，但只要还能继续苟活下去，他现在也想要争取。

        天空的霾渐渐散去，露出了白亮的天空。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有月亮的存在，不过这白亮的光源甚至都不是由太阳发出的，就像是由许多圆圆的小灯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大灯，发出着强有力的光线。

        光线慢慢开始变得暗淡，直至消失，最后完全变为虚无，卢笙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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