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 月色
今天仍然是八月十四，从最开始被电话惊醒，到现在，卢笙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个八月十四。
他知道今晚在和平大街还会发生车祸，可是如果在事情本应发生的时候，他不出现在那里，那么不就无法经历那场车祸了吗？
“我今天就死守在家里，哪里都不去，我倒是要看看，他还会不会突然的冒出来，那个赵石到底还会不会再次出现！”
卢笙决定尝试一下，试一试待在家里后能不能摆脱那场车祸，虽然困境中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但起码待在家里，这件事情还是他可控的。
卢笙努力的放空头脑中的思绪，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尤其是大火，赵石，他现在只关注眼下的情况。
“我们还出去吗？”晓清已经换好了漂亮的衣服，走到了卢笙身边。
卢笙看着窗外，他没有直接的回答晓清，而是将身旁的她、轻轻的搂入了怀里，然后才笑呵呵的对她说道：
“我们今天哪里都不去了，我就想和你在家里搞对象。”
这话从一个四十岁中年男人的嘴中说出，多少显得有些油腻，可是被三十岁的晓清听到，又多少还是有些受用的。
晓清抿着嘴笑了出来，那笑容让此刻的卢笙感到特别的幸福，他又不自觉的开始用手摸着晓清的腹部。
窗外的圆月分外明亮，此刻月光下的世界，格外美好。卢笙想到了许多美妙的诗词，他和晓清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卢笙想到了苏轼的那首名篇，他和晓清心有灵犀，还没等他开口，晓清便先说了出来。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卢笙看着同样沉醉于夜色的晓清，“咱们俩，现在就是那两个闲人，如果时间能永久的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呀。”
“你今天倒是很感性呀，说出的话倒更像是一个女人会说的话。”
“晓清，我们已经被夺走了太多属于我们的时间，以后我会怎么样，真的谁都无法知道，所以我真想好好的珍惜现在！”
晓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轻轻的依偎在卢笙的怀里。
美好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生活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被痛苦和不安所包围着。就像现在，夫妻之间只是简单的依靠，都不能让他们尽情享受。
“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打破了幸福甜蜜的氛围。
一听到这铃声，卢笙马上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这铃声肯定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所以他迟迟的没有去接电话。
“铃…铃…铃…”
电话在愤怒的吵闹着，声音好像也更大了一些。它气愤着卢笙不赶紧来使用它，又气愤着电话那头的执意拨打。
“怎么还不接电话？”晓清疑惑的说着，她已经走过去把卢笙的电话从沙发处拿了过来。
卢笙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在这个时间段，屏幕上显示的又是孟柯楠打来的电话，不用多想，卢笙也大概知道发生的是什么事情。
晓清看着卢笙，那眼神似乎在提醒他，赶紧接电话呀，很可能会有急事。
卢笙当然知道这会是一件急事，尽管他不想接，可是他转念一想，毕竟他人不在现场，所以他还是决定先接起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孟柯楠急促的声音，“你家附近发生了严重的车祸，快下楼过来帮忙。”
卢笙还没来的及答话。
“在和平大街与邯郸路交汇处，红绿灯那里，快点快点！”
孟柯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像是生怕会有人反悔一样，卢笙一直都没说一句话，孟柯楠似乎以为卢笙的喘息声已经替他同意了自己的请求。
晓清看着卢笙又些难看的神色，关切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很紧急吗？”
“没事，不用担心。”卢笙扔下手机，没有看晓清，他又转身面向了窗外，“我不去，老孟也能处理好的。”
经过这么一通电话，所有的好兴致都烟消云散。
晓清看着卢笙的背影，小声的对他说道，“真的不用去吗？”
卢笙有些不耐烦，但显然不是因为晓清的提问，他说道，“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我去了又有什么用？”
晓清不明白卢笙话中的含义，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情绪会出现这么大的波动，一脸不解。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直在沙发上默默的坐着，看着杵在窗边的卢笙。
快乐的时间会加速，压抑的时间却正相反，它会减速，甚至止步不前。
卢笙心底里祈祷着事情赶紧结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窗边站了有多久，但如果和平大街发生了大火，那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大火现在也肯定熄灭了。
卢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他瞪大着眼睛，紧接着又用手揉了揉眼睛，随即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晓清，他又不敢相信的看向手机屏幕，因为他惊恐的发现，距离孟柯楠挂掉电话，仅仅过去了一分钟。
刚才分明和晓清说了那么多的话，分明站在窗边那么久，难道只过去了一分钟吗？
卢笙不信这个邪，他抬起头，目光离开手机，看向窗外，窗外楼下的小区里，不时路过三三两两的行人，卢笙开始默默的在心里数着数，“一，二，三…三十二，三十三…七十五…一百二十。”
他数的很慢，确定过了不只一分钟后，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丝毫的变化，距离孟柯楠挂掉电话，还是只过了一分钟。
卢笙始终盯着手机，他有意识的说出了声音，一边数着数、一边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无论他数了多少个数，无论他数了多少遍，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没有丝毫的变化。时间仿佛真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卢笙脸色越来越差，心情也越来越不好。“这情况是意味着，如果我不出去，我不去和平大街，时间将永久的停留吗？那路口的一切，都是在等着我去才会发生吗？”
卢笙又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又度过了好多好多重复的一分钟。
“既然有些事情注定无法避免，那么不如直接去面对它。”
卢笙转身拿起手机，快步走向门口，穿上鞋子。
晓清看着匆忙的卢笙，知道他是要出门去找孟柯楠了，“卢笙，注意安全！”
卢笙像是在和晓清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今晚和平大街发生了严重的车祸，此刻，我应该在现场。”
卢笙下楼刚出楼门口，滚滚的热浪便迎面扑来，一如既往！
………
车祸的现场附近早已围满了路过的行人，卢笙穿过人群，向中心走去。
“老卢，你来的倒是挺快呀。”孟柯楠守在侧翻的车辆旁，看到卢笙后欣慰的说道。
听到这话，卢笙没有感到一点尴尬，尽管他刚刚在家里迟疑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卢笙看到侧翻的车辆又开始冒出滚滚黑烟，“怎么拉都拉不出来，是吧？”
果然一切都在等着卢笙的到来才会继续发生，此时汽车上的大火，如期而至。
孟柯楠还在努力的施救，大火却迅速占据整个车身。卢笙只是在一旁等着，等着赵石从火中的短暂重生。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已经出现了好多次，卢笙还只是等着，他看着赵石爬出来，等着他开口说话。
火人又说话了，“卢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你就直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
火人赵石愤怒的说道，“这他妈可是你的狗屁梦境，是你三番五次的在折磨我。”
卢笙同样愤怒的咆哮着，“这的确是我的意境，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一直的看到你。”
“你如果当初能认罪，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烂事了…”卢笙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卢老师，你可真是好为人师呀…”赵石又说了很多的话，可卢笙只是站在那里思考着，没有再继续听他说什么。
“如果赵石认罪？之后的事情就截然不同？若是真的这样，我的意识中是不是在…”卢笙不想再继续往下想。
“卢笙？”
晓清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放心不下卢笙，所以一直跟在卢笙的身后，现在她正站在事故的不远处。
卢笙又看了一眼晓清，看着盼望许久后，终于在梦中见到的晓清，他心中绝望的想着，“真的要那样做吗？”
“那个女人就是你的妻子…”赵石没有说完最后一句完整的话，骨架又是散落一地。
“不要，我才不要那样做，哪怕永远活在这一天，我也不要那样做。”卢笙没有理会身后的孟柯楠，转身走向晓清，和她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晓清感受着卢笙突如其来的拥抱，她知道，卢笙一定又是面临了人生的重大抉择，他以前也是这样。
天气的炎热依旧，像是在故意的炙烤着人，那滚烫的热量传过衣服，透过皮肤，直至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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