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邪不压正
范才良时间就这么解决了。
次日早上，柳弘毅在班上通报了范才良的情况，他已经醒来，再观察两天，没有意外，后天就可以回学校了。
同学们热烈鼓掌。
然后就是对两个男舍男生的处理。
每个男舍都是14人间，但是没住满。201舍住11个，202舍10个，一共21个人。
哦，还有杜陵梦。
柳弘毅倒是不怎么生气。半夜背书嘛，多大的事情。
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时头脑发热，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正常得很。
就是领导不满意，“这个态度就不对！”他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柳弘毅就不知道该说啥了。
态度问题是最大的问题，他凌驾于道理之上，讲不通。
领导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天晚上杜陵梦走后事情是这么继续的……
……
……
……
“别吵吵，还吵吵啥！”领导随手把胡一刀拎过来，“你说说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背书呢！”胡一刀乖巧作答。
“哼，背什么书？”领导还冷哼。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全寝室立马配合开始背诵。
“停停停停停！停！停！停！”领导吼得差点断气了。
这群人停下来，脸上的表情简直无辜。
“好，我知道了，操场上跑圈去，10圈，跑完自己回来。”领导面无表情地吩咐。
胡一刀也不争辩，准备出门。
“不行！不能去！”前三名的学霸哥拦住了他。
“潘攀！”领导点他的名字，“你又掺和什么！”
哦，学霸哥叫潘攀，这就是男生不愿意叫他名字的原因。主要是语气太难把握了，一不留神就会变成撒娇。男生一般叫他大潘或者潘子。
“曹主任，您发他跑圈的理由是什么？”潘攀语气不紧不慢，目光囧囧有神。
“他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领导懒得跟一个孩子争辩。
“曹主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胡一刀本来都准备出门了，听到这话，立刻反身回来，脸上泫然欲泣，说话都变成了鼻音，“我就是背背书——”
“今天晚上，大家晓得，在201舍出现了历史上最卑劣最无耻的事情！”潘攀已经把话头接过去了，舍友一看，这一幕很熟悉啊，纷纷开启看戏模式。
“胡同学究竟犯了什么错，竟遭此体罚！”
“他不过是用脑子想想文章，用嘴说说话，而他所想的，所说的，都无非是一个没有失掉高考信心的高中生的话。”
“大家都有一个脑子，都有一张嘴，有什么理由拿出来讲啊！有事实拿出来说啊！”
他慷慨激昂地说着，之前明明已经慢慢转过身背对着领导了，还背着双手，仰着头，闭上了眼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此刻突然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几乎直接怼到领导跟前了。
“为什么动不动叫要跑圈，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叫人跑圈，而是偷偷摸摸的晚上让人跑！”
201男舍一群二货都鼓起掌来。
“这成什么话！”大潘眼睛陡然睁大了，目光灼灼地盯着领导。
领导这会儿已经气得开始发抖了！他张口结舌，两只手直颤抖，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也去跑！不跑完不许回来。”
“不去！”潘攀脖子高高的昂着，双眼毫无畏惧地盯着领导。
“你！”领导伸出手，想抓住潘攀的衣领，但是伸出一半的时候停下来，拳头攥得紧紧的，放下了手。“你要是不跑，我马上把你父母叫过来！”
“……”潘攀没有讲话，他的表情霎时惨白，忽而又带上了不正常的红晕。宿舍的二货门也安静下来。
他的家境不是很好，父亲右腿有残疾，母亲左耳失聪，右耳也不是太好。两口子勤勤恳恳，算是把小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会儿叫他父母过来，可能是对这个少年最大的残忍。
他双唇翕动，屡次想说什么，但都按捺住了。半晌，他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正义——”他的语气很慢，声音很低沉，但是很坚定，充满了决绝的力量，“——是杀不完的，因为真理永！远！存！在！”
空气中开始弥漫哀痛的气息。
领导把手电筒夹到胳肢窝，拿出电话开始拨号。
“曹主任！曹主任！冷静啊！”舍长最先反应过来，冲过来一把把领导的手机抢到手里。“我们跑，我们全寝室都去跑！跑10圈，锻炼身体，包围祖国！”说完招呼同学，“别愣着啦，穿衣服，跑圈去！”
大家都行动起来，穿衣服的穿衣服，换鞋子的换鞋子。
“不跑！”眼泪终于从潘攀脸上滑落了。他的语气有些哽咽。“邪不压正！”
领导怒极反笑：“合着我是邪你是正是吧！
“快憋说啦！”舍长自己穿好短袖，从潘攀床上薅了一件衣服扔到他身上，“锻炼去！”
潘攀倔强地站着。
小伙子们很快都穿好衣服，鱼贯而出，一路小跑朝操场过去了。
潘攀还是站在远离，任由泪水洒落在地。
领导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这群年轻人路灯下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明明是一个人跑圈的事情，现在整个寝室都在跑，是不是傻。”
潘攀猛地擦了一下眼泪，把手上的衣服往头上一拢，从床底拿出鞋子换上，跑出去了。
他跑出去不久，202室突然冲出来一个，追上去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
一直到第十个。
值勤老师在后面大喊，然而并没有用。
领导也大喊：“回来！”然而并没有用。
三楼四楼五楼的阳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占满了围观的人。
领导绝望地喊了最后一句：“把我手机还回来啊！”
……
二十一个人很快在操场回合，他们就着旁边居民楼的窗户的微弱的光打闹着，嘻嘻哈哈，一点队伍的样子都没有。
就这样跑了半圈，听到不知谁喊了一声：“岂曰无衣！”
一个二个三个跟着发出自己的嘶吼。
“……与子同袍！”
“……与子同仇！”
“……与子偕行！”
“邪不压正！”
“哈哈哈哈哈哈哈……”
欢快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操场，刺破了宁静的夜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操场周围的路灯都亮起来了，照亮了他们奔跑的前路。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邪不压正！”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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