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牢狱之灾6
“这阵子母妃情绪不稳定，你也不要进去了，仔细母妃伤着你。”傅文檀柔声说，随后眼神下移，落在文娇莹的肚子上。
“芮儿死了，母妃一时受不住也是有的，倘若能生个孩子，母妃说不定能好一些。”
文娇莹正在烦恼怎么推辞照顾北渊王妃，傅文檀就将话赶到了她的嘴边。
遂抱歉一笑：“做儿媳的伺候婆母本是应该，你就让我去几回吧，不然日后母妃清醒了，一定会怨怼我没有去照顾她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还是考虑着长远的事情吧。”
说着，揽过文娇莹的肩膀，扶着她往竹林院走。
“自从大嫂进门，对母妃多有顶撞，母妃已经郁郁不欢很久了，这一下更是病上加病，若是你能给母妃生下个孙儿出来，母妃定然能精神起来。”
文娇莹忧心忡忡：“你说的轻巧，大嫂的性子你也是看得出的，怎么可能在院子里老老实实和我们在一起过日子。”
傅文檀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到时候再看吧，总是有办法的。”
证道司……
傅云归被绑在十字木架上，他的面前坐着满含笑意的楚景临。
傅云归依旧如平时一般清风朗月，唯有他月白的衣袍上抹了几粒灰尘，可是脸上依旧是如瓷如玉，半点脏污不见，连头发都没乱一根。
他昂着头，眼眸微低，看着楚景临，一双星曜般的黑眸之中有一丝讥讽，更多的是冷淡，即便是沦为阶下囚，也没有半点狼狈。
楚景临挥挥手，让一旁的侍卫和羽卫们全部出去了。
“傅云归，我一贯最讨厌你这幅高高在上，什么都看不起的模样。”楚景临笑意不达眼底。
“我并不是高高在上，但我确实看不起你。”傅云归扯了扯嘴角。
“你现在沦为阶下囚，命都捏在我手里，有什么可看不起我的？”楚景临斜靠着躺椅，眯着眼看他。
“命捏在你手里？”傅云归轻笑一声，“景世子是不是太自信了？”
“怎么，你以为你还能翻身？”楚景临觉得有些可笑，“皇上不会管你，楚娇现在也在证道司大牢，谁能帮你？”
“楚景临，你现在就像是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儿，幼稚可笑。”傅云归轻嗤了一声。
楚景临抿唇看着他，不说话。
傅云归向来以温润儒雅的形象出现在在京城权贵之中，无论是什么事情，他从来不会将情绪写在脸上，说话令人如沐春风，夸奖的话能使人飘飘然，讽刺的话语却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总要过上三五个月才能意识到，可是又什么都做不了，他说话总是像无声无息的春雨，不知不觉地就在生活里留下根，或好或坏。
而他本人也从不与人深交，温和之余，也有淡淡地疏离感。
像这样明晃晃地讽刺还是头一回。
楚景临下意识看了看牢房外守着的三个羽卫，目光警惕起来。
傅云归看出他的紧张和警惕，又是一笑：“楚景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楚景临逐渐收敛了笑容。
傅云归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你的心思，我看得出来，娇娇自然也看得出来。不过你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平日里倒是聪明，偏在这一件事情上犯傻。”
楚景临脸色有些不好看，紧抿着唇不说话。
傅云归轻笑：“楚景临，你们都姓楚，娇娇身世如何你最是清楚，何必如此？”
楚景临听到这里，慢慢起身走到傅云归面前，四目相对间，楚景临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敌意。
傅云归的眼中则是不屑。
“那又如何，我们这一支是过继来的，隔了几代了。”楚景临盯着傅云归。
傅云归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楚景临，为了现在你真是费尽心机，你当真以为我死了，你她就会看你吗？”
“你都死了，这天下，除了我，还有谁配得上她？”楚景临缓缓开口，想从傅云归眼中看出慌张或是害怕。
可是面前的人双眼如一汪深潭，别说害怕恐慌，连一点涟漪波澜都没有。
“她不是一般女子，不是非要靠着男人才活得下去。”傅云归淡淡说。
楚景临一时语塞。
“早前傅文芮的那个侍女翠芝，是你们派人杀的吧？”
“你们到最后，无非是想说，是我杀了翠芝，傅文芮要为她报仇，来杀我，却被我反杀了，是吗？”
“侍女？”楚景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侍女也配让我费心？”
“一个侍女自然在你这里不算什么，你的目标是以她作饵，让傅文芮上当。”
“可惜了，傅文檀操之过急，傅文芮并不信是我动的手。”
傅云归看着楚景临的眼睛，笑意遮着冷淡防备，看样子他猜对了。
“我不知道傅文檀一向也算是疼爱这个妹妹，却为何突然下了手，但是这与你们一定逃不开干系。”
“傅世子说的什么，我倒是听不懂，不过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计划。”楚景临笑了笑。
傅云归了然地笑了笑，楚景临此时的神情无比的真实，有些迷茫，困惑，又有些敬佩，还有些嘲弄，复杂至极。
若是一般人，只怕都信了，可惜，他们是老对手了。
“我想，你们对翠芝下手，一定不会用自己府上的人，楚宁那么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在杀害官眷这种事上留下把柄。”
楚景临沉沉地看着他，想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傅云归这时却闭上嘴，不再说话了，只是含笑看着他。
楚景临有些摸不着门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出去了。
三个羽卫面面相觑，也跟着出去了，到了正堂，楚景临坐在书案前，神色不大好看。
天霖看着楚景临，想问什么，却被卓昊拉住。
天霖知道，卓昊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因为太子殿下掌管证道司时间最长，卓昊对他也算是有些情谊。
如今是不愿意跟着景世子对付公主的，因为对付公主，也就是相当于在对付太子。
可是这里是盛京城，情义管什么用，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公主出了事，太子殿下也不一定会去维护保护，何必为了旧主得罪新主。
他们都是从死境拼了命杀上来的，十几年二十年的血腥和杀戮，他们都厌倦这种生活，可是如今除了杀人，他们什么都不会。
证道司主司只能姓楚，可是证道司羽卫都尉，大小也算是个三品武将了，这就是证道司黑甲卫和其他地方不同的原因。
即便是他们两个，现在也没有什么官衔，但是能做到证道司羽卫都尉，就是三品武将。
虽说公主说过要将他们放到其他地方，不必一生耗费在证道司，可是他们斗来斗去，公主说的时机是什么时候，那个时候还有没有命在都是两说。
楚景临看到他们在拉扯，脸色暗淡：“你们在干什么？”
“世子，是我想问，要不要将北渊王府暂时封起来？”
“那卓昊拉扯你干什么？”楚景临眉头轻皱，看向卓昊。
卓昊眼皮一跳，低着头道：“回世子，属下看到世子在思虑此事，想着世子必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天霖不该随意发言。”
楚景临又看向天霖，眸中多了些探寻的意味：“这样啊，看来天霖平日没少让卓昊操心。”
天霖挤出一丝笑容：“属下惭愧，性子不如卓昊沉稳，世子才来，我们还没摸清世子的办案风格和方式，贸然出言，确实是莽撞了。”
楚景临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游移，最后定在夏允礼身上。
“夏都尉，方才傅世子说的，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夏允礼心跳有片刻的停滞，卓昊也紧张起来。
他清楚地知道，楚景临跟着次世子和公主下狱绝对逃不了干系，但是刚刚傅云归说出来他的猜想，还是让他的心底发凉。
面前的楚景临比他这前十八年遇到的人都要可怕，他能知道楚景临的立场，完全是因为傅云归当初对他和盘托出，可是若是凭着他自己，哪里能看得出来楚景临在想什么，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呢。
譬如现在，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楚景临绝对实力不想让他听到方才傅云归的话的，两个人说话声音小，但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
傅云归和公主让他来做这个羽卫都尉无非是因为他是可信之人，可是他的武功根本就比不上旁边的卓昊和天霖。
也因为此事，两人没有说出口，但是心底绝对是有怨怼的。
夏允礼自小是太子伴读，又和楚墨临关系很好，他的妹妹是太子妃，他注定是跟楚墨临兄妹抛不开关系的。
他的立场他自己也清楚，楚景临也清楚，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就是完完整整地出去，回家，只要能回到家，一切都好办。
而他唯一的凭借，就是楚景临对他固有的映像，一个头脑简单的武夫。
想到这里，他突然跪下：“世子殿下，属下惭愧。”
楚景临的目光自始至终在夏允礼的身上没离开过，就想看看这个头脑简单的武夫能说出什么话来。
“夏都尉这是做什么，起来回话。”楚景临的话响在夏允礼耳边，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汗。
夏允礼紧张地咽了一口气。
“属下惭愧，无颜面对世子。”
“怎么了？”楚景临的话带上了笑意，看了看卓昊和天霖，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只是眼底是深深的探寻和猜疑。
“从前，傅世子和永安公主因着属下是太子殿下旧部，太子妃的兄长而多有信任，可是属下武功不及卓昊和天霖两位兄弟，就连方才傅世子说的话都听不明白，理不清，没有资格再待在证道司了。”
卓昊和天霖都有些惊讶，面面相觑。
“夏都尉！”楚景临也没想到夏允礼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妨，夏都尉既是太子好友，兵部尚书嫡子，那自然也是差不到哪儿去的，不必紧张，本世子只是问问。”楚景临笑了笑。
“你有什么疑问，大可以说出来，毕竟是要查案，大家心里都有数才好。”楚景临笑道。
夏允礼吭哧半晌，才声若蚊蝇地开了口：“听傅世子说，出了被毒死在屋里那个，前些日子还死了个侍女。”
楚景临垂眸，没有说话。
“傅世子说，是我们派人杀了那个侍女，又说如今他下狱，为什么我们派人杀了傅郡主的侍女，会跟傅世子下狱有关。”
卓昊：“……”
天霖：“……”
楚景临探究地看着夏允礼：“你听到的，就是如此？”
夏允礼想了想，点点头，随后抬起头看着楚景临，眼神是无比的真挚和疑惑，还有一些焦急。
楚景临心慢慢放了下来，看他的眼神，不像是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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