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亲缘浅
又过了十数日,小芸与裴恺随着冯固一行顺利到达了襄樊。
冯固自去将货物交差不提,小芸也未闲着,只略略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收拾妥当,问裴恺借了秋官,二人一同租了辆马车,向当地人稍作打听,便向那李府行去。
在马车上,小芸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架着耳朵听小祖絮絮叨叨的再次感叹那李羽之嫡女的心酸往事。
话说李羽之夫人方晴方氏成婚两载,却未有身孕。
虽说夫君体贴,公婆宽和,并未多言,但因她比李羽之大三岁,在最艰难时能与李羽之成亲,确实是承了李家的情,因此心中压力极大,到处寻医问药以期开怀,能为夫君诞下麟儿。
后听隔房的嫂子说,城外八里庄的送子娘娘颇为灵验,便诚心去拜,以期能拴个娃娃回来。
还别说,这送子娘娘庙确实是一仙家府第,座下有无数灵童等待有缘人。
但是可惜,这方氏命中仅有一子,还需五年后才会出生。此时来拴娃娃,哪里有灵童肯投。需知这投了去,弄不好能否活到出生还未可知。
可凡事皆有意外,这庙中有一灵童,时运不济,先前两次投胎,皆未能顺利出生,因此怨气颇重,已经影响到了它的灵性。
娘娘怜它身苦,便置于座下,让它日日修行,化解怨气。
但此灵童期待转世重生已成执念,见方氏诚心来求,却次次失望,便背着娘娘随了她家去。
也是天可怜见,这方氏怀她时虽分外艰难,但因母爱深重,小心翼翼,到底挨过了七个月,险险将她生了出来。
此后精心伺候小心翼翼的将她养到了三岁,景况却一天比一天差,一年中至少八个月都需药罐子维持。
如此,这孩子无形中却让方氏陷入了两难之地。
一来是此儿的身体,可能随时熬不过去,少不得要让方氏经历一次丧女之痛;二来若真让那方氏寻到了办法,为其延岁几载,却也不美。
须知方氏未来的那一子,也是有些来历,命中是父母独子,并无姐妹相伴,这勉强活下来的女儿,不免妨碍了正主来投。
若到如此,便是搅散了命定的缘分,对方氏和那命中的儿子都极其不好,这无知病弱的孩子也会无形中背了因果。
早在六年前,小芸还在乡下的时候,就通过小祖窥探到了这一桩因果差池,所以才最终决定绝了子孙缘,随李羽之而去。
这一是为得他庇护好在京城立足,二也是为有朝一日能借由与李羽之的关系帮着转圜此事,也算回报了李羽之的帮扶之恩,周全了这段因果。
芸娘正在细细思索,此行如何才能劝得方晴同意她将那孩子带走,忽见面前出现一只纤秀有力的手掌,上面放着一锭五两的银锭。
芸娘不禁抬头,询问的看着对面的秋官。
自从她与裴恺相好后,秋官几乎是除了李嫂之外,身边最熟悉的女人了。盖因她总是冷静周到的照顾着裴小公子,双方虽然交谈不多,却自有一股信任默契在。
“芸娘,我心中欲有所求,可否为我一看?”秋官的口气依旧平静,可下面似乎却潜藏着巨大的力量。
芸娘看着她的眼睛心中一动,不由得笑了,冲着秋官缓缓点头,“这是自然,没想到此行还能有此收获!”
……
马车行进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李府。
这李府乃是李家祖宅,目前在内院当家的是李羽之的三婶。
小芸这个身份不好直接自报家门,在府门前费了好一番功夫,塞足了银子,才让门前小厮打发人去方氏院子里通传,说三少爷和三少夫人的京城故旧来访。
等了足足三刻钟,内院才有了回应,引路的婆子带了小芸、秋官二人进了方氏的院子。
方晴此时正为女儿的病情焦头烂额,听到有人从京城来访本不想理,只是听说来者是一个女人并一个丫环就有些奇怪,想着兴许有什么难处才多问几句,待听得来者姓王名小芸,便有点恍然。
她自是知道这是谁,二弟曾与她细细分说过此人,还暗暗劝说她不要深究,心里有数就好,说不得有此女在对她有益无害。
还曾有一次,她去参加长辈办的茶会,被一闺阁时就不要好的熟人拿往事奚落,三郎听说后,私下里安慰她,也曾隐隐的提过此人,还自嘲的打趣道,阿姐与我都是有故事的人,真是天造地设,合该做夫妻。
只是曾经以为这个人永远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但她既然上门,便是为了三郎,也到是需要问问其所来为何,是不是遇到了难处了!遂收拾起精神,将小芸约到了花厅见面。
方晴本想独自去见小芸,只是她的奶嬷嬷觉得她性子太软,又对郎君过份体贴包容,一听她说客人是这么个来历,深觉来者不善,怕她被欺负,便随着一同前去,好为自家小姐助阵。
……
此时花厅外,小芸让秋官留在稍远处等候,自己一个人进入厅内静待主家的到来。
不一会,方晴便带着奶嬷嬷走了进来,二女相见,不由得互相打量对方。
只见方晴身形饱满,体态丰腴,眼如水杏,鼻若琼瑶,团着一张鹅蛋脸,分外温润可亲。
虽为着照顾女儿略有疲色,却不显得憔悴,反而凭添一番惹人疼惜的气质,端是个宜室宜家的秀丽佳人。
而方晴见到小芸,虽心中实为女儿病重所苦,也难免露出点促狭的笑意。
这王小芸轻巧灵秀,体态纤纤,眼含秋水,面若浅春,长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那略带双层的小尖下颏为整个人更添一丝娇憨的妩媚,虽衣着端庄规矩,尤掩不住一身风流情态。
没想到三郎端方君子,竟然喜欢的是这一款,这要是让公公看见,又要给他一顿好打了。方晴心中忍不住暗暗吐槽。
小芸自茶座起身,对方晴施过一礼,轻声道:“见过夫人。”
方晴轻轻一抬手,招乎小芸坐下,“芸娘请坐!我虽与芸娘素未谋面,却已算相识许久,只是不知,芸娘远道而来,是所为何事?”
小芸也未多寒暄,便直截了当的说:“还请夫人让侍侯的人都离得远些,我有一要事需说与夫人。”
方晴心中奇怪,但念及她与夫君关系特殊,不宜张扬,便让奶嬷嬷去安排。
只见这嬷嬷利索的走出花厅,片刻便返还,冲方晴略点了一下头。
方晴便对小芸道,“到底是什么是事呢?这下你总可以说了吧?!”
小芸也不故弄玄虚,便开口直言,“我这一次实是为女公子而来!”
“是为小女?这是从何说起呀?”方晴听罢,心中更加奇怪了!
“我也不敢诳瞒夫人,”小芸解释道:“芸娘来自山野,蒙祖上德荫,做的是为人看事儿的营生。”
“数年前与……相处时,”芸娘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将李羽之的名字吞到口中,“曾冒昧为夫人起过一算,知夫人命中只有一子。此子与夫人乃是前缘接续,母子情份深厚,孝顺非常,只是来投颇晚,难免让夫人膝下空虚一段时间。”
听到小芸说自己命中只有一子,方晴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却没有贸然打断她,想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小芸便接着说道:“这母子之间的子女缘,就好比夫妻之间的正桃花,在正主来投之前,却也有可能出现其他的余枝旁花,只是终归缘份浅薄,难以持久。”
芸娘看着方晴越皱越紧的眉头,越来越暗的脸色,心中难免不忍,但还是坚持说道:“如今女公子已至三岁,正是应劫归去之时,就算免强留住,最多也延不过七岁,可到那时却不免担误了未来佳儿的投胎机缘,反而不美。芸娘远道而来,不过是承了当年大人的照顾之情,所以想要劝一劝夫人,要早做打算,当断则断啊!”
方晴忍着气愤听完芸娘的一番陈述,只觉脑中如奔雷滚过,震得她目晕眼花。
太荒谬了!真是太荒谬了!丈夫婚前的青梅情人,千里迢迢来到家里,告诉你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但他还没来投胎,所以之前生的孩子统统不做数,留不住,不能活大久。
要是千方百计让她活太久了还麻烦,会担误你以后的孝顺儿子来投胎,到时候你才是鸡飞蛋打啥都没有。还不如趁着事情没到那么严重,把这个病秧子断了去!
她说的断是如何断?这要不是方晴涵养好,只怕立时就要将对面这女人打出去!
方晴压抑看心中的愤怒,开口质问:“我看着三郎的情面,一直对芸娘以礼相待,芸娘何故咒我爱女?”
芸娘恳切道:“正是感念夫人大量,才使我平安渡日。我专程远道而来,确确实实是为夫人着想。”
“夫人虽一片母爱拳拳,但女公子生来命弱,非人力所能改,实难享这高门富贵。”
小芸继续劝道:“古人道,命强造命,命弱认命!夫人养女三年,其中多少辛苦与担扰,想必心中有数,既然此女在夫人手中难以养活,与其强留在身边,便不如舍与了我,还有一线生机。”
“舍与你?你要把她带走?谁给你的胆量,让你敢带走我的孩子?”方晴听罢更是怒不可言,脱口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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