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本以为这场雨恰好赶上落雨时间,没想到却是赶上了秋天的雨季。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不停,道路也变得泥泞,往荆州的路也颇不好走,连到封城的时间也比约定的晚上好几天。
原本要先去建安城回流景楼的打算,也只能先放下不提,服从目前的时间定数了。
马车一进城门就直接往预定的客栈而去,这是顾云徊早就定下来的客栈,为了避人眼目,并没有选择天字一号的厢房。
在房间里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便从客栈后门又乘上马车,往城东的一处别邸而去。
顾云徊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在老管家的领路下想着后花园走去。老管家年事已高,发须银白,整个人虽然看着来苍老但仍然硬朗精神,面色不错,看起来应该是习武之人,所以身体体质到现在仍然不错。
老管家一边前面领路,不时地对她嘘寒问暖,“徊小姐这次来,老爷可是高兴着呢,只是还没忍住又抱怨了几句姑爷不好。”
老管家跟着薛老将军从军多年,直到老将军退下后,也跟着做了他府上的管家,替他处理府内外的琐事。
自顾云徊小时便一直看着她长大,与薛老将军有着相同的看法,都觉得云徊像极了薛老将军的翻版,若不是世俗的偏见,以她的性情谋略,做个将军自然是绰绰有余。
“外祖抱怨父亲几句才好呢,除了母亲就只有外祖能管得住他。”
顾云徊背着手,闲散地踢着步子跟在后头。
老管家慈祥地笑着,“看来小姐也没在姑爷手上讨到好啊,瞧这话来,可是指望着老爷痛批一顿姑爷呢。”
顾云徊轻哼,“阿叔您不也知道,除了我娘,我爹那个老狐狸在乎过什么。本来是没怎么样,要不是我离家出走那装壮举,我说不定真的变成世家大族中一干寻常的大家闺秀了。”
“徊小姐觉得这样不好吗?”
“嗯。”她托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以前我也没有这种想法。高居闺室,安逸富贵,春意枝头的娇花儿,受蜂蝶追捧,倒是不错。但是我自从踏出京都之后,就觉得京城中温柔富贵乡有一种不快意的缺憾,不如起手即风按手即雨的那种酣畅淋漓来得过瘾,这是一方面。”
“把另一方面呢?”老管家温和地问道。
“嗯……我也听过无数庙堂江湖的那种痴怨旧事,若我之人生只有闺阁情爱,一旦情爱如丝而断,我便一无所长,一无所有,怨女无外乎如此。若前者理由是满足我的意气豪云,后者理由则是为了让我自己不悔不恨于此身,如此而已。”
老管家摸着胡子,哈哈而笑,“小姐聪慧,不过数载,就能体会出别人一辈子的人生之道。”
顾云徊摇头,“我只有看多了别人的人生,并且选了一条鲜少人会走的小道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平视着前方,瞳眸中的秋水涟涟,好像慢慢结成了一层薄冰,敛去了情绪。这是一种属于顾云徊的坚定和冷静。
两人弯入一条曲折的鹅卵石小道,两边是秋季依旧苍翠挺拔的古松树,枝条遒劲有力,上面是满满的松针。松树象征着延年益寿,也有着寒冬凛然仍然不屈不挠的坚贞品质。
所以,薛老将军很喜欢这种树,以松为代表,松竹梅三君子都很喜欢。他还在书房里,专门用大盆装了一株格外高雅的君子兰,叶片层层弯曲,橙黄温暖的花,很容易给人带来好心情。
拨开掩在园门前的垂柳,露出了和煦微亮的阳光。
须发皆白的老者盘团坐在池边,一手托着装鱼食的小盆,风有点大,他披着一件素底松鹤外袍子,手腕处戴着一串菩提子。
他听到声音,并没有回头。只是又从右手的盆子里拢了一把饵食,向面前的水池里扔去,一群金红鲤鱼马上摇摆着身子围了上来,争相抢夺饵食。
“回来了。”
薛老将军随意地说了一句。
顾云徊加快上前几步,先走到了老将军前面,很是恭敬地拱了一下手,以示尊敬。
“外公,云徊来看你了。”
薛老将军瞥了她一眼,还端着架子,“嗯。”
顾云徊轻快地坐在老将军身边,“外公,您姑爷来不了了,我正好最近被算计了,跟那老狐狸我亲爹做了交易,替他走上这一趟,跟您报备我把自己定出去的蠢事情!”
薛老将军把空鱼饵盆放在自己身边,转身看向自己这个孙女,突然一抬手,两只手准确不误地捏在了她脸上的软肉上,顾云徊一下被扯脸,忍不住“哎哎哎”地叫出声来。
“外公饶命啊!”
薛老将军见她求饶,也没多捏,当头一个栗子而下。一般人这种举动是很轻的,但是薛老将军从军多年,又自小练武,手劲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他一手下去,又是一声惨叫。
“外公,我可是你最疼的孙女呀,好痛!”
顾云徊抓紧机会,马上示弱。
薛老将军捋了一下自己的白胡子,难得没好气地数落了她一通,“平时说你聪慧像我,这次出了这么大篓子,虽然大体上讲算是上上之策,但是还是让你占了便宜,就是你不聪明了!”
“萧家有个萧慎已经很讨厌了,竟然还有一个更讨厌的萧南随,哼。当年你那个爹娶我闺女的时候就很粗暴了,没想到还有这么绕圈子的别的手段又来抢我孙女。哎,我薛家的闺女啊!”
老将军数落起来就停不下话匣子来,一边还吹胡子瞪眼的,很是不满。
“外公!”
“我错了!”
“你是该说自己错了,而且多说个几遍。不过目前情况还能控制住,再说你该嫌弃我这个老头子碎嘴皮子了。”
老将军神在地叹了一口气。
顾云徊并没有在薛宅长久停留,第二天一大早就启程前往荆州了。
路上还顺道和从建安城过来的青吾和阿苏会合了。汇合后,阿苏化身成白软小白兔,简直是粘在了顾云徊的身上,“小姐小姐”叫得可欢了。
之后连着好几天都是难得的晴天,他们也正好抓紧时间补足前面落下的行程。
他们在马车里,翻看着荆州附近的路线图,还有荆州城内的分布图。
这时,阿苏好像才记起来一件事情,抓着顾云徊的衣襟,软软地道,“小姐,前几日我打理药铺的账本的时候,有一笔有点奇怪。”
“嗯?”顾云徊示意她继续。
“有一个人买了大量的青循草,大概是我们库存的将近一半吧。”阿苏回道。
“因为他是各个城分散买的草药,所以一般难以察觉。但是因为对方在各个城买药的地方其实是掩盖名字的我们的店,所以才能被我们发现。”
“哼!也算是他运不好,都往我们店铺里凑!”阿苏一叉腰,傲娇地抬头。
顾云徊听她一说,也觉得很是奇怪。流景楼名义下的药铺,一直暗地里以收集庞大数量的药草为目的,奉行越多越好,循环再生长的方向。所以,一个城内的药库的草药将近能比得上两三座城的储量。这次,有人一口气买了这么多,倒是很让人怀疑。
“所以,你问过青吾了吧?”
阿苏点头,“哎,我略懂药理,可是不深。然后我就跟青吾请教了,可是他说,青循草一般没有毒用,通常都是用来解毒入药的。然后,我就猜可能是有人用来治病的吧。”
“但是,还是很可疑呀,很可疑!”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眸子像是猫一样灵动。
顾云徊拍了拍她的头,“想不通的话先放一边吧,我们之后有时间再讨论吧。”
然后,伸手拈起一块新上的花糕,和着她手上的花茶,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过于舒适,她没忍住盘起了自己的腿,往身后的靠枕处靠了靠。
双眼微阖,刚想神飞,就又被青吾温和敦厚的声音唤回了神思,“还有一件事情,也很重要。”
“您前几年接过的那个庾家的庾璎姑娘,您回京几日后,又亲自上门希望继续前几年那个约定。她还说,可以亲自向您展示她现在已经有本事可能自保自全,可是只能向您一个人看。”
顾云徊:“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与她言,您最近出访,一段时间可能回不来,要她静等一点时间,您若有归,便会去通知她。”
顾云徊点头,“说得很得体。”
近几年庾家看起来没有什么明显变化,真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以前不少的庾家人虽大都选择呆在荆州本州,但也有少量的本家或分家人会到京城来试才,近几年说是安稳,倒是有几分过分平静了。
还有突然上门的庾璎,对她只是成长了有能力得到也无妨。一个姑娘闯荡,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难事,只是若有别的意义,便不由得她不能好生揣摩一番了。
夜已全黑,阿苏和青吾毕竟年岁尚幼,就算仍有烛火燃着,都很快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伴着燃着的烛火,她的面容在光下明暗交织。
她不禁又想起了前几日在宫宴那天,牡丹丛后走出的那位带着长佩剑的人。那人当时的那一句话才是真正罩在她心上的黑布。
他温和英朗,千百打磨出的独特风度,那如落雨的声音像是石头一样打在她的心坎上,发出了那一声轻巧地疑问,“顾小姐的善才清高,我也自有闻,只是不知顾小姐,到底站在哪些人的面前,为着哪些人的立场上,作这一番筹谋呢?”
“我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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