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每个人心里都有鬼（上）

　　又是一个夜晚，没有一丝一毫的风，漫天的星光下，王启年又同往常一样来到了那家小餐馆，远远的便看见笑的像一朵花的赵绣花。

　　看见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其实想立刻转身走开，可是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在牵引着他，让他被拽着慢慢的拖到门口。他看着那张满是笑容的脸，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怎么了，站在门口看什么呢？不会是真的在看我吧？我脸上又没有花，有什么好看的！是不是我想多了，难道是我昨天吃饭没给钱？”

　　赵绣花看着王启年，假装生气的说道：“就是没给钱，你们昨天地震的时候，一个个的跑的多快，我连一个都没有捉住，全都跑了。你也是，你不知道我过后回想起来，有多么的害怕！你当时就应该留下来，再陪陪我，好好安慰我一下，可是你也想个兔子一样的溜走了，就好像我身上有刺一样……而且你当时就是没给钱，我就是在这里等你给钱呢？我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我怕你忘了，我要立刻要钱，赶快给我拿过来！”

　　王启年迟疑道：“我当时留下来陪你……不太好吧，我们又不怎么熟，孤男寡女的，我怎么好意思……不过当时那么个情况，你又是一个单身女人，我确实是应该多留一会儿，我确实是做的有些不妥……我其实主要是认为地震已经过去了，应该没事了，所以我才……另外，我记得我每次都是先付钱再吃饭，这次估计是忘了？应该是昨天喝多了，所以我有些头脑不清楚了……而且地震来的太突然了，我有些惊慌失措了，我这就把钱给你”说罢，王启年连忙把手伸进口袋，想把钱包掏出来。

　　赵绣花赶忙阻止王启年掏钱，有些带着哭腔的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不是钱的问题，这怎么可能是钱的问题呢？大哥你有些过分了，这不是钱的问题，大哥你又不是看不出来，我刚刚开玩笑呢，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你怎么能这样呢？真是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王启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不解的问道：“怎么还哭了，不用这么急吧！我记得我没有做错什么吧？我记得我昨天什么都没做啊？我到底怎么你了，你要这样，我……”

　　赵绣花抿嘴一笑：“大哥你忘了，你昨天地震的时候救了我的命啊……”

　　王启年慌乱的说道：“瞎说八道，昨天的地震，我们这里连个蚊子都没压死，你家房子又没塌，我又如何会救了你的命？你有些夸大其辞了，我只是拉了你一把而已……哪又怎么可以说是救了你一命？”

　　“可是大哥你当时又不知道地震没事！当时那个人把我撞到在你脚边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死了，我的心在那时已经死了。是你冒着生命的危险，将我救活的。即使没救我的命，可你当时也救了我的心啊……我当时以为我已经被别人害死了，是你让我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要不我都已经……”

　　“哪有那么严重，那个人其实也是下意思的，他估计没有经历过生死，有些过度害怕了，其实他应该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当时也下意识的拉了你一把，你也不要太在意，我其实确实是没有做什么！”王启年认真的说道。

　　“哪也很不容易了，当时整个屋子都在晃动，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大哥确实是一个好人！在那么危急关头还能伸手拉妹子一把，妹子真的很感动……妹子孤身一人来到你们这个城市，本以为这里是荒蛮之地，谁知道妹子不止一次遇到好人，还是我们这里的人好啊……不像我的老家！不说这些了……我看大哥最近的心情好像也不好，每天都一个人独自喝酒到后半夜……我相信大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我今天就斗胆想请大哥喝几杯，一方面表示我对大哥的感激，另外一方面也给大哥出出主意解解忧愁。反正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人过来，我今天就不开店了，我给大哥好好的炒了几个菜，我们好好唠唠嗑。”

　　看着王启年似乎有拒绝的样子，赵绣花连忙拉住王启年的衣袖，着急的说道：“我知道我们孤男寡女的不方便，你放心，我妈在里间忙活着呢，所以今天我们不是两个人。我一定要好好请大哥你喝一杯，大哥可千万不要拒绝啊！大哥你要是拒绝了，妹子可就没脸了。”

　　王启年看着盛情难却，也就答应着走进了小店。只见里间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瓶酒，几个小菜，菜还冒着白气，一看就是刚刚炒好的。赵绣花让王启年坐到上首位置，自己在下面相陪。

　　赵绣花先给王启年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我先敬大哥一杯，我们先认识一下，我叫赵绣花，不知大哥？”

　　王启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同样笑着答道：“王启年，钢厂的厨师。”

　　“没想到，我们还是同行，真是有缘。来，大哥，我们再整一个。”

　　“好，不知道妹子叫？”

　　“赵绣花。”

　　“原来妹子姓赵啊，同我母亲一个姓，不知道妹子是什么地方的人？”

　　“辽宁铁岭昌图的。”

　　“我是山西灵丘的。”

　　看着王启年已经连续喝了三杯酒后，赵绣花有些迟疑的问道：“大哥，你每天都在妹子的小店里，喝酒装醉，是不是看上妹子了？”

　　王启年觉得头疼欲裂，有些不满的说道：“妹子的酒还真是有些烈啊，这么上头。对了，我刚刚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大哥，你每天都在妹子的小店里，喝酒装醉，是不是看上妹子了？”

　　“没有，我不是那种人，你说谁喝酒装醉？我那是真喝多了。”

　　“大哥，你就别瞎说了。我开了这么多年的店，我还看不出客人是不是装醉？尤其是你，我每次看你醉倒后，我都发现你的眼睛有时候是睁开的。说说看，是不是偷看妹子呢？”

　　“你都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不跟你喝酒了，我要走了。”说罢，王启年竟然站起来要走。

　　赵绣花一把将王启年按到椅子上，认真的说道：“妹子自己觉得自己长的还行。妹子就是觉得你要不是看上妹子，你昨天为什么要救妹子。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一个路人，妹子不相信。你到底是为什么？”

　　“我没有装醉！”

　　“那我为什么每次扫地的时候，你还知道抬脚避让，你这不是装醉？”

　　“我没有偷看你，我真的没有偷看你！”

　　“那你每次偷偷睁开眼睛看我干什么？”

　　“我没有偷看你！”

　　“那你偷看谁呢？”

　　“没有谁？”

　　“到底再看谁？”

　　“我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死了，但是生的孩子不是我的，所以我在找人，我想找到那个人，那个该死的家伙！”

　　“为什么救我，为什么？”

　　“我反正也不想活了，我不希望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看着已经醉倒在地的王启年，赵绣花偷偷看了看厨房里正忙着的干妈，发现她似乎没有看他们这里，也应该没有听到刚刚王启年说的话……于是她连忙大声的向里屋喊着：“妈，你的酒太烈了，大哥已经醉倒了。快过来帮忙，大哥都睡在地上了，看大哥多可怜……”

　　晚上，赵绣花看着睡在自己床上的王启年，看着他脸上紧张面容，呢喃的说道：“都是可怜人，这人生怎么就这么艰难。大姐怎么会是是那样的人，姐夫却又是这样的一个人。看起了那么柔弱懂礼的一个女人，怎么会那么做事。看起来那么强悍的一个男人，遇到事情却只知道借酒浇愁……哎，哪像自己的父亲……看来这城里的人还真是挺好的，不会动不动就拳脚相加……只是将来苦了孩子，那么小！估计将来的生活会像我赵绣花一样的悲催难受……这可能就是命……无论你怎么逃，你都逃不掉……好可怜的姐姐，好可怜的孩子，你们的命好苦！难道是因为我，你们认识了我这个我父亲口中的扫把精，所以你们的命才会变得那么的不好吗？一定是因为我！是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看着自己盖的绣花被，枕着的绣花枕头，王启年吓坏了。他连忙摸了摸身边，发现只有他一个人，他这才放下心来，可是还是不由的想着：“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会睡在一个女人的房间里？我记得我昨天就喝了三四杯酒啊！我怎么会这样？这又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我这几天身体不好，以至于？不对啊！一定是酒里有问题……”，王启年品着嘴里残余的酒味，心里嘀咕道：“这酒应该是琅琊台，里面还混了一点点的老白干，还有一点点的曲酒，我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醉倒啊！还是身体上出了状态，现在自己的心情这么差，估计喝这么高度的酒，应该是不行了……”

　　随着一阵敲门声过后，只见赵绣花慢慢的走了进来。她看着紧张的王启年，笑着说道：“大哥，你的酒量可真够差的，只喝了那么几杯酒，就醉在桌子下了。知道的是你的酒量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下了什么药呢！是不是啊，大哥？”

　　王启年红着脸答道：“昨天不知怎么了，就那么几杯酒就把我给放倒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这些天太累了。对了，我醉倒后，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那倒是没有什么！只不过把桌子掀了，把我的干妈给推到了，还打了她一顿。”

　　“什么？我竟然……”

　　看着王启年那么紧张的样子，赵绣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没有啦！大哥喝多之后，睡得像个孩子，一动也不动。我和我干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拖到我房间。我和干妈在她的房间眯了一夜。没事，大哥你什么都没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还是做了些什么？”

　　“只不过被大哥勾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什么往事？”

　　“我们今天晚上见，到时候再说……”

　　晚上，不信邪的王启年又是三杯酒下肚后，看见赵绣花满脸的笑，看见那笑容渐渐的变成了红色的桃花，不由的叹道：“好美，真得好美！”

　　只听的恍惚中有女声欢喜的问道：“真的吗，真的有那么美吗？”

　　“真的，好美啊……”

　　“你喜不喜欢？”

　　“喜欢。”

　　“那你每次来这里是不是来偷看我？”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我来找我孩子的爹的。”

　　“说来听听，你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你的？我听说那孩子还那么小？估计你应该不是看长相吧？”

　　“我参过军。参军的时候体检，我的血型是B型。我那个死去的妻子也是B型血，生下来的孩子是A型血。我们两个B型血的人，是不可能有A型血的孩子的。”

　　“大哥好有文化啊！你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就那么有文化，不像我，才有小学时文化。”

　　“呵呵，我也是小学文化。其实这与文化程度无关，主要看你后天的学习……”

　　“大哥，不行你教教我呗……大哥，大哥，怎么又睡了，大哥你这都是什么酒量啊，你到底会不会喝酒啊？不行，下回我们聊天的时候，你就别喝酒了呗……”

　　“我应该是没有问题啊？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可是干的陪酒员，我不可能喝醉的……我好恨呀！我好恨我自己，我为什么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其实都怨我自己……”

　　“大哥，你怎么了，你这么还哭了，我见过你媳妇，她应该不是会那样做事的人啊？”

　　“哎……我的妻子其实人挺好的，最后弄成这样的事，应该还是我的问题……我确实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们可能确实不是一类人，我们其实当初就不应该在一起……”

　　“大哥，你醉了，不要乱说嫂子的坏话了，我不想听！”

　　“没有坏话，我对李芳从来就不会说一句坏话……我们就是可能差距太大了，能说在一起的话很少……根她在一起，我常常感到很自悲！她说的很多的话，我都听不懂……她有些小资情调，而我则只是一个厨子。她喜欢的，我常常不喜欢。她常常喜欢跟我说话，而我则天天装聋作哑假装没听见。我其实那是真的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每天想的是什么？而且，她还常常回家很晚，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对她不够关心，我只是考虑我自己，我从来也不关心她的感受，我……”

　　“可是，她也不应该那么……”

　　“我当初跟李芳结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当时其实知道她有一个青梅竹马，可是那个人的出身不好，于是我就通过我父母找的她父母……由于她是个养女，所以她一般不会拒绝她父母的好意……是我利用她的弱点，我利用了她的善良，我其实才是那个最卑鄙龌蹉的小人，可是我真的挺喜欢她的，从来就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她为什么还看不上我呢，为什么呢……”

　　“大哥，其实你也挺不容易的……这女人啊，有时候只是一个情感动物，她的感情冲动起来，也会奋不顾身的，！就像我妈妈一样，那么懦弱的一个人，冲动起来，竟然也会飞蛾扑火……只是现在孩子真是可怜，妈没了，爸爸也不知道是谁？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已经决定不找了，我找到有能干什么呢？孩子我不会送给他的！我已经决定，我就是孩子的爸爸，我王启年，不能一错再错……我今后就是孩子的爸爸，我就是……我不能让九泉之下的李芳寒心……我就是孩子的爸爸，我是他的亲生的爸爸……”

　　又是一天的晚上，王启年看着手中的酒，笑着说道：“大妹子，你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烈？几杯就把我放躺下了？”

　　“青岛琅琊台。”

　　“多少度？”

　　“不高，73度。”

　　听到酒的度数以后，王启年看着赵绣花的眼睛，迟疑的说道：“你还能叫着酒？你这分明是高度酒精。我们是不是有仇？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救我？”

　　“我就是顺手，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你已经全说了。”

　　“我那是胡说，酒后胡言。”

　　“你不是胡言，你是酒后吐真言，我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哪有什么真相啊……”

　　“有！”赵绣花看着王启年，认真的说道：“孩子父亲的真相！你不是你孩子的父亲，但是你的老婆已经死了，你无处说理去，你现在只能打掉牙齿自己咽……”

　　看着呆若木鸡的王启年，赵绣花继续说道：“你的情况我已经全部了解了，现在该说说我的了。我和我的父亲也不是一家人，只不过你用的是科学，我爸用的是看。他自我打小就说我长的像隔壁老王，对我冷言冷语，呼来喝去。而且我问过我的妈妈，我的父亲确实不是我的爸爸……”

　　单位里的人开始流传开王启年的风流故事，故事不乏人们各种丰富惊人的想象。说是像王启年这样格外伤心的男子格外会吸引人，赵绣花才会在三个月后就同意嫁给王启年，准备给王启年的孩子做后妈了。于是在王启年的单位，到处可见表情忧郁的男子，在毫无目的地东游西逛……可是单位那么小，女人又那么少，想像王启年那样，真是很难相当难非常难！

　　这一年很快的过去了，这一年国家发生了很多的大事，对每个人都影响深远。只是对于每个人的影响程度各有不同，有的大，有的小。四人bang倒台了，国家的气象焕然一新。

　　王启年的家里也是换然一新，年底的时候，他同那个叫做赵绣花的东北女人真的结了婚，并且把李芳生的那个孩子也接回了家。还把孩子的名字改成了王荣生，希望这个孩子不要对于自己的出生耿耿于怀，他要以她的母亲为荣……她的母亲为了生他，竟然献出了她自己的生命。

　　跟着那个男孩子，回来的还有一只羊，每天在院子里“咩咩”的叫，吵的同样是新婚燕尔的栓柱和王护士长很是心烦。可是那只母羊，是那个孩子的奶妈，那可是谁都不能得罪的。只是这个孩子心中原来的那几个朋友，已经不在他的头脑里了，他有些无聊，寂寞甚至还有些无趣，他的那些朋友呀，你们在异乡异域异时空过的可曾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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