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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上 南安裁员张珂入列 烟雾警报桂英有招


  “什么?Belle辞职了?”马经理不可思议喊出了声。

  “可不!听说众城会开始的时候人家早不乐意了,Joden非让她主持大局,结果,Belle到成都的时候直接发了辞职信,哼哈……”隆石生坐在马经理办公室内,两腿伸直,两脚交叉,晃个不停。

  “说实话,我一直认为她一个植物学的博士做总裁秘书——不合适。”马经理面露尬态,实话实说。

  “那做什么?植物学除了进高校搞研究、当老师教生物,还能干什么?现在这社会多功利呀,一切反功利的学科专业,毕业后要不转业、要不等死!”隆石生说得板上钉钉。

  “也是吧!呐……叶蓓走了众城会西线谁负责呀?”小马探听。

  “听说,正说服鲍冲(南安传媒的空降经理,有留美经历,负责在公司内推行西方的管理方式)过去呢!前方搞突击,后方大裁员,没人啦,哼!”

  “Jacky(鲍冲的英文名)呀,不怕大材小用吗?有点意思啦!”

  “原本是要留Belle的,听人说还提工资了呢,人家不乐意!小马,你知道总裁秘书的工资多少?”隆石生问完得意洋洋地点着下巴。

  “多少?”马桂英配合着演戏。

  “这个数!”隆石生朝天伸出三根指头。

  “这么多!”马桂英亦朝天伸出三个指头。

  “可不!底下人提工资提个千八百的甩各种脸色,留洋的那几个个个高工资,高得反常。瞧瞧——这崇洋媚外的后劲儿!”老隆咧着嘴摇头。

  “我知道她不少,没想到这么多!”马经理一声唏嘘。

  “走了也好!省得我一见他们这些个留学的老犯嘀咕,啥子Jacky我一直叫不出来!土了几十年土惯了,真不会读人家那洋文名。后来我一见叶蓓直呼她‘掰啦’,谈崩了那个掰啦!”

  马经理抖着肩膀一阵笑,数落道:“还说呢!脚蹬子就是从你这里传出来的,为这,小钱总对你老有意见呢,意见还不小呢!”

  “我……我真不会叫呀!为这我专门请教我儿子怎么发音呐。那Joden从我嘴里卷着舌头出来,就是找蹬、找蹬呀!我黑龙江山区来的土娃,天生带着俄罗斯的腔调,说啥话全是那味儿,改不了呀!齐天大冤呀!你卷着舌头一天天地老说找蹬、找蹬累不累呀?还不如脚蹬子顺口顺耳呢,要不大家干嘛全学我!”年近五十、高中毕业的隆石生着实无辜,拍着大腿一脸窘迫。

  “哈哈哈……”马经理拍着桌子一阵傻乐。

  “再说!人家外企统一用英文名字是因为高层、中层不是外国人就是台湾人,咱这……土生土长的本地家族企业,原来大家一水地用中文名,老张老王小蔡小宋中间非得别(插)进来几个Jacky、Belle——小马(指马桂英)你说多尬呀!钱本富(总裁Joden的中文名)、钱本富——多好听呀,年龄越大听着越气派,非得让人叫他找蹬!你不叫他还恼,有意思吗?哦你三十岁人管叫你找蹬是时尚,你五六十岁了人还叫你找蹬——是缺根弦还是缺心眼?”

  马经理听得朝天张嘴,五官笑成一团迷雾。

  周四下午三点,两人正闲聊着,桃花眼、鹰钩鼻的张珂忽然现身敲门,隆、马二人朝门外望去,只见个寸发青年,风流倜傥。

  “马经理,您现在方便吗,有点事……”张珂站在门外彬彬有礼地问。

  “方便方便!来来来,进来说。”马桂英起身去迎。

  隆石生见小马有事,摆摆手一抹脸,提起茶壶拎着佛珠走了。

  “那个……这是我最后一天上班了,专程过来跟您打个招呼,毕竟是您把我招进来的。”张珂堆着笑说。

  “怎么?你辞职了?”桂英坐下来问。

  “没!被……辞职了。”张珂挠着后脑勺,张着大嘴憨笑。

  “诶为什么?”马经理忽然冷了脸。

  “我起先不是被转到行政那边了吗?后来办展会时说是又回到咱业务部,但关系还在那边,每天打卡还是在行政那边打。所以,这次是行政那边的裁了我。”张珂笑着掩饰尴尬。

  “那可以转过来呀!实在不行,重新入职这边,我给你安排!”马桂英搓了搓手,表情凝重。

  “不用了,那个……我也想重新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适合这份工作。”张珂认真地表态。

  “哦!这个呀……你是不是因为业务员底薪调整?”马桂英说了个半句话。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我……我最开始是对展会这个行业非常感兴趣,不知道它怎么运作的,所以想尝试一下,投了简历。其实那时候我很不自信,因为我的学历和专业完全不对口,从业经历也很混乱,好在您看中我的简历。嗯……工作这一个多月,我认为我差不多了解了展会这块,所以……所以……”

  “是这样啊,年轻人有自己的定见非常难得。”马经理点了点头,继而抬起头笑问:“那你接下来怎么安排?有没有其它打算?我这里可以帮你,如果你还想从事安科这块儿。”

  “我接下来想休息一段时间,然后自己再慢慢看。”

  马经理听出了他的意思,努了努唇,遗憾地开口:“有点对不住你哈,我把你招进来,又被转到其它部门。你来的这一个月是安科展最忙的一月,经常加班,有时候连午饭时间也没有。呃……”

  “不是……马经理您误会了,我这一个月忙归忙,但是真的学到很多东西,比平时工作三个月收获还多。我今天来呢,一来跟您告个别,二来是特意感谢你,我从您身上也学到很多。”

  “哎呀哎呀……惭愧!”马经理摆摆手摇摇头。

  两人一阵互愧、互谢,最后作别,马经理将张珂送到了电梯口。

  晚上见莫小米,张珂捧着一束大大的玫瑰花,小米得知张珂被裁乐呵坏了,两人吃完晚饭回了宾馆,整整三天没出房。小米妈妈见明天周一,辅导老师们按时要来家里上课,于是在周末下午强令司机李师傅去找小米。李师傅几番周折找到了宾馆,待敲响了房门才将两人分开。至此,小米回了广州,张珂回了中山市爷爷家,跟一群发小们吃喝玩乐。

  十二月十三号,周五下午四点,头顶弓字发际线的汤正冷不防地扇着便签本笑呵呵地走到包晓棠办公桌边上,用便签纸轻拍了一下晓棠左肩,然后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娓娓道来。

  “晓棠同学,有好消息通知你!”汤正说完一口白牙整齐,两溜睫毛闪闪。

  “什么?”红唇小嘴的晓棠一脸不情愿,心想又是周末有活动了。

  “同事们要请你吃饭!一来是前几天你过生日没走部门惯例,二来是你表妹请大家吃陶陶居的糕点,大家觉得有必要回请一下。你瞧瞧,已经九个人报名了!”汤正列出便签本后,侧头用眼光扫了下周边的同事,两片厚唇咧了个大。

  包晓棠伸出脖子环视,好几个同事冲着她暖暖地笑。

  “不管明天(周六)怎么安排,这回你是主角,你要是不去,那可寒了同事们的小心脏呀!”汤正抖着光亮的额头做出一副吓唬的表情。

  “没说不去呀!”包晓棠知这次躲不过了,马上凝眉变大笑。

  “得!那就成咯!你明天只管美美地亮相,我们来安排活动,怎么样?”汤正俯首又笑。

  “可以啊,辛苦你了汤主管,谢谢哦!”

  “怎么叫我汤主管呀——多见外!叫我阿汤哥吧,这个我爱听,哈哈哈……”

  两人一阵笑,此事算敲定了。

  这回又是汤正设局。前几次套晓棠没得手,这次逮足了时机,来了个走群·众路线,总算约到了美人儿。他一来利用了同事们昨天对包晓棠家庭背景充满疑问的八卦余温,二来在计划周六的活动时绞尽脑汁将人均开支摊在一百左右,如此,密切联系群众后再来个木已成舟,果然奏效。

  周五下班的路上,晓棠正在浏览关于养生的文章,忽想起明天要出去玩,于是将自己的行程告诉了姐姐。包晓星知晓后,只得把孩子放在农批市场里。学成最近迷上了乐高,几乎走到哪儿玩到哪儿,小孩家倒是不介意住在哪边、跟着爷爷还是妈妈、有人陪或无人陪。毕竟,八岁的钟学成早习惯了冷清和独孤。

  晚上八点,老马准备给漾漾热牛奶,热完牛奶后将灶火调至最小,然后将热水倒在盆里,牛奶放在盆中,如此端着小盆去了漾漾屋。

  “乖!赶紧进被窝!喝了牛奶要睡觉啦!”老马放好盆,给漾漾拉被子。

  “爷爷,我要听故事!”漾漾跟往常一样要爷爷给她讲故事。

  讲故事几乎成了爷孙俩个每一天最浪漫的时刻。

  “哎呀爷找找!”老马一边回忆一边给漾漾脱毛衣。

  “爷给你讲屯里的事儿吧。爷爷那儿的人,个个会跳舞,收麦子的时候打麦场上人人在跳舞,摘果子、拔花生的时候人也在跳舞,扭秧歌见过吗?就这样扭啊扭的。”老马伸出两条大臂,胡乱地扭了两下老腰,引得小人儿尖声大笑。

  “爷爷家门口南边,有一条河,叫洛水河,也叫洛河、洛水。那河可漂亮了,夏天娃娃们脱光光了下河凉快,你舅舅们呀还在河里捉过鱼呢!河鱼炸着吃最好吃。有一回,风把月亮吹掉了,掉在了洛河里,娃娃们瞧见了个个下去捉月亮,结果月亮油滑得很,谁也没捞着。天黑了,太阳下去了,月亮自动升起来了。但是嘞,月亮升上去以后,有些不高兴,它生气自己掉河里时娃娃们欺负它捉弄它,所以它上天后把满洛河的沙子、石子全变成了金子——白晃晃的金子!村里人从上面一看都想下河捞金子,结果金子是假的,它原本是石子。那石子多重呀,好些贪财的人去捞金子再也没回来!所以呢,以后你看见河水了,千万别下河,小心被金子抓住了,把你拖下去再也回不来咯!”

  “嗯,晓得了。”漾漾咬着小指头点了点头。

  “来宝儿,奶热了,趁热喝,喝了好睡觉。”

  老马将牛奶从热盆里取出来,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瓶外的水滴,然后插上插管,端到漾漾跟前。小人儿递上两片唇,娴熟地吸奶。

  喝完奶,擦了擦嘴,漾漾又张口央求:“爷爷,我还要听故事。”

  老马将空奶瓶放在床头柜边,然后抬头望窗一动不动,许久,忽地向天借来灵感,激动地拍了下大腿。

  “有啦!你见过龙吗?就是那个马首蟒身、凤爪鹿角、鱼尾虎须的那个龙?”

  漾漾不明所以,耷拉着眼皮摇了摇头。

  “就这个?”老马指了指漾漾一本书上的卡通小龙问。

  “见过。”

  “你见的全是假的,爷可见过真的——真的龙!那年风大雨大,空中的闪电一道一道,头上的雷击轰隆轰隆!没多久,风吹得大树连根拔起腾在空中,屯里的房子全歪着在空中飞,爷在窗口坐着,身子离地八尺,正巧瞧见了地上有一条龙!那身子——比火车还长、比银子还亮,浑身闪闪发光,龙须跟火苗子一样乱窜,龙头像虎又像狮,獠牙这么粗!金爪这么大!尾巴那么粗!龙能路上走、水里游、天上飞,它一般夜里吃饭,喝点牛奶,一顿吃几车,吃饱了好几年不再进食。那年暴雨太大淹了龙窝,龙没法子只得出来溜达,轻飘飘的几年没吃饭,身子先轰轰轰地发发功,然后借着暴雨的水流自个打转——这么一跳、一滑、一摆,诶!你猜怎么着?龙借着大雨大风飞到云上了啦,张口给肚子里吸满气,它就像气球一样悬在云上吞云吐雾,浮在半空戏水洗澡。你晓得龙是没有翅膀的,但它肚子里有个空气发动机,飞天的时候螺旋着上去,入海后破浪式喷水喷气地游,走在路上不全用腿,也靠发动机喷着气朝前游啊、滑啊、扭啊,所以见过龙的人不是下大雨就是刮大风。龙这东西,一般来说,它不爱动弹,生活在有水的地方,爱蛰着、潜着或冬眠,所以寻常人很少瞧得见它。凡是见得到的人,那可都是菩萨心肠的大善人,比方说爷爷,哈哈哈……”

  老马正跟漾漾吹得起劲儿,忽听近在耳畔的警报声滋啦啦响了起来。老村长吓得老心脏提在三尺高,忙弓身碎步小跑着去找声音来源。出了漾漾屋门,只见厨房一股浓烟涌出。原来刚才烧水热牛奶时老马忘了关灶火,虽将火调至最小,但燃气灶的火力不可小觑,很快烧干了壶中水,最后将水壶把手上搭着的湿抹布烧着了。抹布的烟雾触发了燃气灶墙上两米高处的烟雾警报器。如此,警报器刺耳地一直在报警。

  老马关了灶、开了窗通风散烟,警报器依然不留情面地巨响。曾在高铁上被烟雾警报器吓到的老头心惶惶的不知怎么办,在厨房里急得团团转。又听漾漾在屋里吓得哇哇哭,老马过来抱起漾漾,躲进离厨房最远的卫生间给致远打电话求助。

  致远在电话里一通普及、安慰,两次三番地告诉岳父只要火灭了便没事了,警报器响着不碍事,等着他和物业过来处理。老马一听先放下半颗心,躲在卫生间里喘大气、擦大汗。奈何警报器的声音太过急促刺耳,毫无间断地一直响、一直响,任是谁也会生理排斥,何况这一对老小。漾漾坐在便池上哭,老马坐在地上,紧紧地捂住小孩的双耳。

  此时桂英已经下班,上电梯时听到了警报的声音,不知是哪家。等出了电梯才知是自己家的,女人抱起一百多斤的肉小跑进门,然后查了家里并无火灾什么的,她大声叫人最后找着老小在卫生间安然无恙,桂英于是跑进自己屋的阳台取出一两米长的粗棍子来,举着胳膊粗的棍子朝着警报器砸了几下,警报声方才解除。

  老马听没声响了,终于松了口气,拉着漾漾出了卫生间,一见桂英便心虚地开始解释事情的原委。想起致远叫了物业的人,老马又打电话告诉致远警报声没了桂英回来了。致远听妻子回来了,便放下了心。

  待一切处理完毕,桂英回头望着一直绕着她在循环解释的老头,她揪心得不忍心多说一字。老头急得头发凌乱额上大汗,七十岁了行动不便,面对新状况不知所措,特别是那一脸犯错的神情让桂英久久地不敢直视。

  “好臭啊!大你几天没洗澡了,一身臭味!你不怕熏死漾漾呀!”桂英一开口,皱着眉转移话题。

  “哎呀!前两天洗的,刚急得我出汗了,是汗臭!我来这儿后经常洗,把从前十来年没洗的澡全补上了。”

  被岔开警报器话题的老马说完不自信地闻了闻自己,并无异味,然后回身蹲下来,冲脸上挂着泪痕的漾漾说:“宝儿,闻闻爷爷身上有味吗?”

  漾漾出动小鼻头左右闻了闻,闻完后愣住了,望着妈妈和爷爷好像失忆了一样。

  “是不是熏晕了?”桂英笑着抱起漾漾,回头瞅着老头说:“你看把娃儿熏成啥样了,傻了都!”

  父女俩一阵揶揄,各自坐在了沙发上休息。

  “家里哪来的粗棍子呀?”老马指着厨房门口的粗棍子问。

  “我阳台上的,怕家里触电,本来是关电闸用的,这不还是从你那学来的嘛!”桂英说完一笑,心里沉重。她想起了小时候老头的叮咛,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残留着的来自父亲的诸多习惯。

  “嗯是。是得备一手。”老马点头,至此胸中安然顺气。

  “哦对了,刚好借着这机会,我跟你讲一讲。深圳很少有地震,万一万一来地震了,你抱着漾漾直接走,走楼梯,千万别坐电梯,啥东西也不用带,家里的财产在手机上呢。要是来大台风了我们不在家,这几个门窗都是玻璃的,台风来之前要用胶带粘个米字或田字,像上次大台风来时那样,要不然玻璃炸裂会割伤人。还有,一旦有紧急情况,先去楼下买东西,买水买米买菜,方便面零食有的就买,台风天断水断电断气很正常的……”马桂英一边解释一边耐心地比划。

  “对对对。”老马连连点头,铭记在心。

  “哦对了,我取个东西!”桂英一转身从鞋柜最上面取来四套防毒面具,然后指着东西说:“大,这是防毒面具,主要是为火灾备着的,好些人家装修时也用这个。我教你怎么戴。”

  桂英在漾漾头上演示了一番,然后要求老头在自己头上佩戴。桂英一边帮父亲佩戴一边介绍:“这两边是滤芯,这个能过滤大多数毒气,一片滤芯大概用半个月。起火灾了最怕的是浓烟,烟熏得人根本没办法呼吸,有这个防毒面具会好点。假设出现火灾,你给孩子戴好,然后走楼道往下跑。我们是十二楼,还不算高的。”

  老马点点头,还在学着佩戴防毒面具。

  “这面具放在鞋柜最上面,你取的话踩着鞋凳上去。那柜子里还有些工具,来歹徒时用的,几年前买的,从没动过,深圳好像用不上。”桂英说完将防毒面具物归原处。

  “哦对了!这是仔仔去香港给你和漾漾买的保健品。这三瓶是漾漾的,这个黑的是蓝莓素,保健眼睛的,你时不时给她喝一片,饭后喝。这是钙片,也是饭后喝,一周两片吧。这是维生素B,也是一周两片。这瓶是给你的,各种维生素,一两天一片。这个是铁片,咱俩喝,两三天喝个半片就可以了。这是……”

  桂英一一介绍完八种药,然后各自在药瓶上贴了标签,并且列了一张表分派好每天喝哪样、喝多少。制完表将纸张贴在冰箱上,最后按表上的说明,现场喂老头和漾漾喝了一次。喝完药,确定老头学会以后,桂英抱着迷糊的漾漾,父女俩在沙发上继续闲聊。没多久仔仔回来了。

  “妈你今天回来这么早?”仔仔说着去放书包。

  “小声点,妹妹睡觉呢。”桂英望了眼在她怀里熟睡的漾漾。

  “我们老师公布了期末考试的时间,二零二零年一月十六,下周一是十二月十六,整整一个月时间,好紧张呀!”仔仔说着啃着苹果坐在了爷爷和妈妈中间。

  “那你好好准备呗!”

  “我想停了补课班的课,又觉得有点可惜。现在我的课程差不多追上来了,两边讲得其实好多重合了,再听一遍有点浪费时间,不听又浪费钱。”仔仔犯难了。

  “时间和金钱哪个重要?这还用抉择?拎不清了问你爸爸。”桂英说。

  “问了,我爸建议我停了。我原本没有停课的打算,但是现在感觉继续补课反而耽搁了,哎呀我的Money呀,不知道能不能退回来!呜呜呜……”少年叫苦。

  “哦你问你爸了?你爸这两天干啥呢?”老马斜睨。

  “找工作呢,每次问都一样。诶对了,周三晚上我爸爸接我放学了呢,跟你们汇报一下。还有什么要打听的,千万别不好意思。”仔仔说完瞟了眼妈妈。

  “哼哈!”老马哼笑一声。

  “明天把桌上的水果、坚果给你爸送过去一些,还有你去香港买的小吃。哦还有,带几条新毛巾和卫生纸过去,再带套睡衣,哦还得带棉拖了,这两天又降温了!还有……”一说起致远,桂英迟迟没开口,一开口没完没了。

  “这么多东西,你怎么不直接送呢?你俩整得有意思吗?越分居越浪漫,我爸天天从我这打听你上下班、几点回家,你通过我给我爸送这送那——这什么年代了?是深圳还是马家屯?没有电话吗?不能网购吗?几卷厕纸还要我送呀!我做题的时间不是时间吗?你刚才怎么说的——‘时间和金钱哪个重要’?”少年说完望着爷爷一脸坏笑。

  “哼!就你这态度还想要一套新的防风衣!做梦吧!”桂英说着抱起漾漾送她回房睡觉。

  “呃……又来这招!我也没说不送呀!送!送!明早就送!”少年望着妈妈的背影,捏着苹果把,一脸的扭曲。

  老马坐在一旁憨笑,少年急得追进了妹妹房间。

  晚上各自睡下后,桂英迟迟睡不着。展会结束后一直很累,这几天皮肤粗糙、眼睛胀痛、浑身无力、腰肌酸软,下午一算,才觉自己的例假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了,一时间有些焦虑。职场女人,忙得丢了健康是常有的事情。幸好这几个月不开展,她随手约了个妇科医生周末想检查检查。

  往常,每当她身体出现异常,均是致远在照料——帮她做好饭、帮她按摩、帮她约医生、帮她熬药装暖水袋、得空陪她出去散步锻炼、拉她去过每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周末。身边少了个人,着实不习惯。这一晚,桂英睡在了漾漾屋里,抱着女儿打着震天响的呼噜,憨憨睡去。

  周六一早九点半,马桂英醒来后穿着睡衣刚出屋,只见家里来了个新朋友,瞧那小模样一猜便知是传说中的方启涛了。

  “这就是打漾漾的那个娃儿吗?他怎么来了?”桂英走到父亲的摇椅边指着客厅里的方启涛小声问。

  “他爸八点打电话,他爷爷刚从来的。”

  “你怎么不早说呢?我昨天在群里约好啦,今天带着学成和漾漾去油画村画画的!”桂英小声嗔怪。

  “早说!多早算早?现在不早吗?”老马说完扫了眼桂英大红的睡衣和蓬松的头发。

  “啧!这怎么整呀?”桂英拄着摇椅的靠背犯难了。

  隔了会儿,她环视四周问:“仔儿呢?上课去了?”

  “不!在屋里写化学作业呢!”老马说完继续抽烟。

  “有吃的吗?我先吃点东西。”

  “厨房蒸锅里。”老马说完用下巴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桂英于是甩着手绕过两孩子去吃早餐。

  吃饭时心里犯了难,昨天上午和晓星计划了好几轮,最后选定了去油画村,一来看画,二来画画,最后还能把画的画装订好了带回来。现在可好,九点钟方启涛刚来,玩到十一二点回去,到饭点了漾漾磨磨唧唧吃个饭再收拾出发估摸到两点了,等开车到了油画村差不多下午三点了。如今是冬天,太阳五点半准点下班,时间这么紧张能玩个什么呀。一来二去脑中一番算计,只能计划作罢,发信息告知晓星。

  晓星此刻在服装店上班呢,妹妹今天和同事有约,自己又在上班,学成爷爷也在上班,今天只能委屈儿子在农批市场里待一天。

  上午十点半,包晓棠化好妆、换上裙子以后,准备出门赴约。按照计划,中午同事们先去聚餐,聚餐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广东菜馆。众人热闹闹吃完大餐,分成三拨乘同事的车去羽毛球馆打球。汤正预约的场馆是两个小时,十个人在超大的场馆内不停歇地换人打,打得十分尽兴。打完球一众人骑单车过沙河西路去往一家市内出名的猫咖。沿途过沙河西路时,众人饱览了一番大沙河的自然风光。

  被誉为深圳塞纳河的大沙河,河道两边种满了数百种鲜花绿植,满破的紫色芦苇随风摇曳别具一格,碧绿见底的沙河水一路汩汩西流,河中生有野鸭、小鱼和白鹤,河边是浓郁茂密的野生芦苇荡。众人嘻嘻哈哈骑行在沙河南面的车道上,沿途经过小桥小山和公园,见到了婉转清幽的生态长廊,欣赏河道两边的顶级办公楼群,打卡拍照著名的观景台和网红公厕。

  经过不到一小时的骑行,众人到了目的地——沙河公园尽头的深圳大学城。在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对门的小街里,众人终于找到了那家闻名已久的喵语咖啡馆。一进咖啡馆,十个人刹那间被咖啡馆内的几十只各色猫咪征服——可爱的、憨态的、熟睡的、和客人逗乐的、两两打架……晓棠和同事们一样,克制不住少女心上前去撸猫。她挑中了一直温和的狸花奶猫,蹲在书架边静静地抚摸。要不是汤正叫她点餐,包晓棠险些忘了永不驻足的时光。

  晓棠点奶茶时,店员送上来几只猫放在桌子上,众人笑嘻嘻地围坐一堆,冲着猫咪爱不释手。汤正帮大家点了好多甜品,撸猫撸了半个小时后,汤正开始组织大家玩桌游、狼人杀。在香醇惬意的氛围中,晓棠和同事们度过了非常开心的一晚。

  谁成想,正是这一晚,八岁的钟学成遭遇了人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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