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温柔？

医院的走廊里没有什么人，少年和身后男人低头说了几句，举步很快回到二楼走廊。

        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眼角堆积着皱纹，还有些发红，看起来非常憔悴，一抬眼正好看到急急走来的少年。

        云父紧紧皱着眉毛，满脸藏不住的担忧道，“小江，今天的事，叔谢谢你，可叔是要劝一句，你最好还是回学校去跟你们班主任道个歉……你年纪小又是刚来，还不知道这里的老师不好惹，我担心……”

        “叔，先别急。”江秋泽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轻声道，“云聆还没醒？”

        云父拧着眉重重叹了口气，“她妈妈在里面看着，我心里难受，就出来自己坐着了。云毅才跟我讲，他在外面经常挨揍，被打了不敢跟我们说，都是聆聆去帮他，这两个小家伙挨了不少欺负。”

        这时云聆母亲轻轻推开病房门，眼睛哭得通红，看向云父，“你过来下，我有话给你说。”说着转头对江秋泽说道，“小江麻烦你进去看着点云聆，我和你云叔叔说会话。”

        江秋泽点点头，垂着头快步进了病房。

        见病房门紧闭后，云聆母亲再压抑不住，“聆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好多地方都是没有消下去的痕迹，那老师简直就不是人！我今天就是豁出去教育局告个底朝天，也要给聆聆讨个公道来！”

        云父眼睛红了，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呢？可你还记得以前告王彩娟的那个学生……”

        病房里很安静，少年宽厚的大手拉开蓝色布帘，阴影下半张侧脸先探了进来，微长的眼尾红得像是哭过，眼神更是有几分吓人。

        帘子垂落，将二人隔在四周封闭的空间里。

        云聆睡得昏昏沉沉的，迷糊间听见有人靠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冷透了，点滴顺着手背一直到流到脚底。

        云聆费力眯着眼，从极窄的眼缝中去看来人是谁。脑袋一片乱七八糟，一会儿想着她怎么在这医院，一会感觉有人在梦里追自己，追得她喘不过来气。

        云聆有些不安，想问问身边的人是谁。可是才打了点滴，人没有精神，眼皮非常沉重，只能轻轻哼了两句。

        忽然阳光敏感地颤了起来，像是玻璃的反光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来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几乎都凑到脸边。一双温暖的手拨弄额前的碎发，弄得她很痒。

        云聆不安地动了动，身前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握紧她的手，用低沉的嗓音轻轻哄道，“睡吧，我在这里。”

        手中的温暖带了些许的安全感，云聆昏沉沉地，再次陷入了昏睡。梦里四处满是火红的光斑，她看见自己躺在热气球里，气球停在火烧云里，在空中飘忽游荡，突然脚边飘来一片句型黑色云团，噼里啪啦带着烧焦的气味，一下子就烧穿了热气球。

        云聆猛地从梦中惊醒，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老爸正在一旁的折叠椅上，听到动静急忙站起来，“聆聆，你感觉怎么样？”

        云聆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老爸和弟弟都在，嗓子有些哑，“我有点渴。”

        老爸急忙拿出保温盒，倒了碗鸡汤放在小案板上，“来，趁热喝点，这大半天还没吃饭呢。”

        小云毅脸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轻伤的地方擦了些碘酒，一块青一块黄，看着像个花脸猫。

        老妈红肿着眼睛，握着云聆的手，温声道，“聆聆，来先吃点饭。”

        云聆看了一圈之后，小声问道，“咱们邻居呢？我是说江秋泽，他走了吗？”

        老爸低着头忙着帮调整病床的角度，温声道，“太晚了，我让他先回去了，也不好让他干陪着。你先吃口饭，一会咱们回家，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云聆喝了一口汤，视线瞥到床尾，小毛头坐在床角，正悄悄抹去眼角的眼泪。

        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云聆心中生出一阵后悔来。老爸在镇上一直谨小慎微做人，从不招人别人。她今天惹了这么大的祸，老爸的心里肯定也为难得很。

        老爸向来无依无靠，自己亲兄弟姐妹见势利得很，看他没出息，很少跟他们家来往。平时做生受了委屈，也是掉了牙往肚子里落。

        云聆低着头，红着眼小声道歉道，“爸，对不起，我惹事了。”

        老爸动作顿了顿，安慰道，“这是什么傻话。这不能不怪你，你该早告诉我的，是爸爸不好，你和云毅被欺负这么久我都不知道。”

        云毅小脸皱成一团，拧着床单愤愤道，“不能怪姐姐，是那群人坏！姐姐你别怕，我会快快长大，打死那群王八蛋！”

        老爸气得笑了，往云毅脑门一弹，责怪道，“还说脏话！”

        云毅表决心未竟，道，“还有两年我上初中，我现在每天晨跑练散打，争取打扁那群傻子。”

        云聆抱着碗喝汤，忍着脸上的伤口，笑道，“你知道散打怎么练吗？”

        “当然知道！”云毅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哥哥说要教我的！秋泽哥哥今天跟我说，要做个男子汉，长大了保护你！”

        老爸倒是很赞同，“你秋泽哥哥说得对，男子汉是该多运动运动。不过，这件事你们别担心，明天照常去上课，老爸去学校处理这些事。”

        云聆点了点头，可一想到要明天回到班级，再面对卜明德那张狰狞丑恶的脸，她就克制不住地心慌。

        云父也是一样，虽然说让孩子们别担心，其实心里也没底。正打算一会趁着去班主任和几个校长副校长家挨个道歉送礼，就算是这件事不全怪云聆，但只要两个孩子还在这里上学，就不得不向人低头。

        离开医院后，因为离小区不算太远，晚上也找不到车，几个人选择步行回家。入夜的秋很是凉爽，天上银河璀璨，云父背着云聆，云母牵着云毅，四个人在月色下慢慢往回家的方向走。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云聆苦着脸埋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卜明德肯定不会放过她，最轻的也是在全班面前认错，说不定还要再骂她一顿。要是又想打她怎么办？难道认错吗？

        可是认错了也没有办法回到昨天之前，还有徐漫妮那些人，肯定等着看她笑话呢！

        云聆心里担心得很，磨磨蹭蹭一直到听到早读铃声才吃完早饭，云父一左一右拉着姐弟俩人去学校，一路牵着他们的手，生怕两个小家伙跑了。

        云父嘱咐道，“聆聆，一会让爸爸说，你等会跟你班主任道个歉就行了，他不会再难为你的。”

        云毅垂着脑袋，云父右手牵着他，拉近了些，“云毅也别担心，一会我先送你到老师办公室，给老师解释清楚了就不会有人为难你。记得，下次那些人再欺负你，跑来找爸爸。”

        云毅抬了抬眉毛，心道，老爸我就想找你也不行啊，他们要是逼急了连着你一起打，到时候你又打不过，你不是很没面子。

        云毅的班主任很是年轻，见到家长还是有所顾忌，把打架那几个孩子都叫了出来，罚几个人站在楼道里罚站。

        因为云毅是被欺负的那一方，参与打架的还都是几个小孩子，年轻女老师也不好说什么，斥责了几句就让云毅回班早读。虽然年轻女老师一直拉着脸，但是这件事就算翻了个篇，云父不禁松了口气。

        不好解决的是云聆这边。在早读声阵阵的初中楼前，云聆几次想临阵脱逃，都老爸硬拉着人进了教学楼，教育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你说是不是还不如来个痛快？“

        云聆苦着脸，“为什么非要挨一刀？”

        云父板起脸，”你还想不想上学了？快来，这不是有老爸吗？”

        经过初一五班班级时，不知道谁谁眼尖发现了他们，大喊云聆来了。班里的人都凑到前门后门来看他们，甚至有人站在桌子上透过高高的窗子看他们。

        这些人大概见云父在，嘀嘀咕咕的，却也没敢多说什么。

        云父带着云聆站在初一办公室门口，敲门之前又叮嘱了一遍，“记着我跟你说的，你一会进去，记得道歉，剩下的老爸帮你说。”

        刚敲完门，有人开了门，还穿着一身黑西装，吓了云父和云聆一大跳。

        云聆瞪圆了黑溜溜的眼睛，青紫的脸上写满了疑惑，这怎么还有穿正装的人？

        那穿着西装的人守在门口，云聆被老爸拉着进了办公室，心口扑通通猛跳。

        可奇怪的是，办公室里只有竟然卜明德一个老师，其他老师都不在。

        卜明德恭敬站着，脸色有些难看。董校长和几个学校的主任拉着凳子坐在一块，最中间是坐着一个云聆没见过的人。

        还有最边上，站着的穿着校服的转学生。

        云聆睁大了眼，正好对上那人的视线。

        这时头发花白的董校长笑得非常和善，“来，小同学，跟我说说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云父憨厚的脸上有些不安，先道歉道，“昨天是我们不对，小孩子不懂事，请——”

        董校长不赞同摆摆手，“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事情的原委我都听这位江小同学说了，是卜老师缺乏教育风范和素养，不是小同学的错。来，云小同学，你自己说。”

        卜明德脸色发白，冷汗直流，看起来整个人都在发颤，“不不！是我做错了！都是我的原因！”

        云聆瞪圆了眼睛惊奇看向卜明德，连云父都有些意外，磕绊道,“什么？”

        董校长看了卜明德一眼，严厉斥责道，“这还用你说？你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我对你真的是太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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