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毒妇

闻律气定神闲："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凌厉森幽的目光，彷佛轻而易举就能看穿人的灵魂深骨，盯得厉钧浑身发怵。

        现在的厉钧，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除了跟闻律坦白，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点，闻律清楚，厉钧再蠢，也没蠢到自己进来后，闻律还能让他完好无损的出去，不借机给沈俏出气。

        可一想到高荣竟然一直在算计自己，而他背后的人还是舒妙，他心里又像是窝着一团火。

        即便是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厉钧脸色阴沉不定，充满阴霾的眼眸阴郁骇人，沉默了片刻，便将事情经过，事无巨细的跟闻律坦白……

        闻律从巡捕局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黑色的宾利开到男人跟前停下。

        后座里，闻律长腿交叠，修长的手指揉摁着眉心，沉声开口："回盛天。"

        左旭扬起一眉。有些惊讶。

        想到什么似的，他对闻律开口道："二爷，少爷今天高考，要过去看看吗？"

        短短几日之间发生的事情过多，以至于闻律对于闻星河这个儿子，难免疏忽了几分。

        沈俏早产分娩出女儿的事，闻律现在都还没告诉闻星河。

        除了忙，重要的还有一点，不想让闻星河分心，一切等他高考完再说。

        "不必。"闻律掀起的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左旭也没再多言。

        路上的时候，闻律沉思了会，给闻星河发了个短信，就将手机倒扣着搁在了一旁。

        一切都显得悄无声息，但奢华狭仄的车厢里，却萦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沈俏收到闻律发来的短信时，心脏都沉了一分。

        厉钧……长姐……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最不愿意去想象的人，竟然涉及了其中。

        是误会，还是真的是她？

        闻律没有给出切确的答案，只让沈俏小心舒妙。

        沈俏抱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闻律发给自己的消息，从最开始的混乱，越到后面沈俏就愈发的冷静了下来。

        这里面还会不会另有隐情？

        假使真的是舒妙指示，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为了阻止她到澳洲，还是想让她流产？

        这两种可能，舒妙本都不必要这么麻烦。她是她的长姐，沈俏虽然对她有防备，可那微妙的血缘亲情，即便对她防备，舒妙真的要动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何必要多此一举？

        忽然，病房的门被敲响。沈俏扭头一看，见进来的是楚蔚蓝，她面露一丝惊讶："楚楚姐，你怎么来了。"

        见楚蔚蓝脸色不太好，轻蹙着的秀眉噙着疲惫，沈俏心里的疑惑更甚。

        楚蔚蓝弯了弯唇角，双手抄着袋走到沈俏跟前停下："正好在附近，就过来看看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沈俏点点头，示意楚蔚蓝坐下，魏小惠就端着刚倒好的茶进来，递给楚蔚蓝，见沈俏没有其他的暗示，便退了出去。

        "我听说，导致你早产的那批人，跟厉钧有关系？查的怎么样了？"

        楚蔚蓝跟闻律关系交好，分娩那天楚蔚蓝也在场，只不过沈俏身体还在恢复期，这几天她就没有来打扰沈俏。

        今天才算是正式过来看她。

        沈俏心里正烦闷着不知道该跟谁说，这会儿听到楚蔚蓝问起，想了想，她就将刚刚从闻律那得知的消息告诉了她。

        末了，沈俏轻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往后靠着，双手放在被子上面，道："楚楚姐，你跟阿律认识了十多年，关于舒妙的事，你知道吗？"

        楚蔚蓝没有直接回答，一语道破沈俏的心思："你不希望是舒妙？"

        沈俏苦笑，答案却是不言而喻。

        默了会，她才缓了声音说："父母过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太小，很多事情其实都已经记不清，长姐比我年长了九岁，关于我跟她的记忆，其实也已经模糊。但沈家没有了，厉爷爷也走了，舒妙是除了闻律和女儿外，我最亲的亲人，跟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楚楚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但若可以，我其实不希望跟长姐真的走到那一步。"

        人的性格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改变，沈俏亦是如此。

        "要真的是她呢？"楚蔚蓝褐色的瞳孔盯着沈俏："你打算怎么办？"

        "要真的是她，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了。"沈俏勾起一边唇角，略带自嘲："我顾念亲情，但我也不能忽略闻律跟我们的宝宝。"

        楚蔚蓝若有所思一会，坦诚对沈俏说："我跟舒妙确实认识。"

        沈俏一怔，楚蔚蓝却没有看她，森幽的目光眺望着窗外的风景，像是陷入了回忆："舒妙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我对她的印象很不好。曼曼跟闻森的事，你也知道了吧？但你知道，当年舒妙是怎么跟闻律决裂的吗？"

        无需回答，看沈俏的反应，楚蔚蓝心里就有了答案。

        在沈俏紧张的情绪中，楚蔚蓝嘲弄道："闻律那时候还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具体他怎么跟舒妙走到一起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不难看出，那时候的闻律，对感情不像是现在这么认真，反而很无所谓。舒妙虽然知道闻律跟乔曼并不是那种关系，但一直很介意，可她没说，背地里。没少挑拨刺激乔曼，让已经深陷抑郁症的乔曼，一次次被闻森羞辱。闻律很信任她，起初并不知道，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他恐怕也想不到，当初乔曼之所以会染上毒瘾，会怀上闻森的孩子，从一开始，就是舒妙设计的，她跟闻森，有很深的联系。"

        沈俏浑身一颤，几乎无法消化掉楚蔚蓝这番话。

        乔曼的事，竟然跟舒妙有关系？

        不知道怎么的，沈俏想起了早前舒妙说的：你不会想知道我跟闻律的事。

        她本以为，舒妙说的是她跟闻律曾经爱的有多刻骨铭心，她们姐妹俩，共同爱上一个男人。

        可现在得知真相，沈俏忽然间就理解了，舒妙当日那番话，还有这一层的含义。

        因为乔曼，是因为她，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沈俏，闻律他没跟你说这些，想必是顾忌你跟舒妙的姐妹亲情，留给舒妙最后一份体面。但我希望你，不要被舒妙表现出的假象给迷惑。她并没有那么简单！无论曾经你们如何姐妹情深，但过去了十七年，你又怎么确定，她还是曾经的她？"

        她又怎么确定？

        其实也无需确定，因为现在的舒妙，确实早已经不是她的长姐沈婧。

        "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楚楚姐。"

        "其实刚开始得知你跟舒妙是亲姐妹的时候，我是不太赞成闻律这么冲动的。不过，可以看出来，你跟舒妙不是一类人。沈俏，你被保护的太好了，有些事情，远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若是你下不了手，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话，你不妨相信闻律，他会处理好。"

        楚蔚蓝抬起的手放在沈俏消瘦的肩膀里，注视着她的目光坚毅。

        沈俏心脏微微发紧，四目相对，她勾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想清楚。

        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楚蔚蓝缓和了下情绪，环顾了眼四周，问她："我的干女儿呢？睡觉了吗？"

        "还在监护室里。"说起女儿，沈俏有些无奈，更多的是苦涩和心疼："小丫头很虚，上午问了医生，说还要再在保温箱里多待几日。"

        尽管沈俏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明明是她辛辛苦苦，九死一生分娩出的女儿。她为什么会感到不亲近，跟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知道她那么虚弱，沈俏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过和心疼。但这些，她不想让闻律知道，怕他担心。

        楚蔚蓝是外科医生，不是儿科，对于新生婴儿的状态并不了解，闻言皱了皱眉，开导了沈俏几句，便说自己去看看孩子。

        沈俏也就上午看了女儿。听楚蔚蓝说去看，她便也跟着一起。

        手术缝合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还疼着，但也不影响走路。楚蔚蓝不是很放心她，便半搀扶着沈俏一并过去。

        却没想到，刚到监护室门前，却是撞见了门口里的闻老太太。

        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沈俏张了张口，还是问："母亲，你怎么来了。"

        闻老太太虽然不是闻律的亲生妈妈，但明面上。在许多人眼里，闻律就是闻老太太的孩子，沈俏虽然不喜这个老太太，碍于情面，还是尊了老太太一声母亲，免得将来被人诟病，拿这来当筏子。

        闻老太太穿着一身深蓝色银丝绣花的旗袍，满头银丝盘成发髻，戴着一副垂着链条的老花眼镜，手里拨弄着翡翠念珠。

        闻言，闻老太太轻抬起下颌，冷淡的扫了沈俏一眼，老神在在的道："你生了我们闻家的孙子，老婆子我自然该来看看。"

        尾音拖得有些长，眯起得眼眸冷淡的瞧着沈俏："难不成，我这个做奶奶的，还不能来看看自己的孙女？连看自己孙女的资格都没有？"

        理直气壮地话，别说沈俏，即便是楚蔚蓝听着都不禁皱眉，想直呼好家伙。

        楚蔚蓝握住沈俏的肩膀，示意她别急，便意味深长道："伯母，你想来看孩子，自然没有会拦你。不过好歹也得打声招呼吧？这不声不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贼心虚，打了什么主意，才声都不声兀自跑过来吧？"

        闻老太太脸色一瞬就变了。

        精神矍铄的老人拨动着手里的佛珠，挺直着摇杆，阴沉沉的盯着7楚蔚蓝，厉声开口斥责："楚丫头，你这张嘴皮子，倒是愈发的犀利了。你爸妈就是这样教导你，让你这般放肆跟长辈说话的？"

        "我爸妈怎么教导我。不劳烦闻老太太你这个外人操心。倒是闻老太太你，满口尊卑礼仪，却怎么教导出闻森这样的祸害？质疑别人之前，烦请你先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的好儿子，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再来说别人的不是，省的让人笑话闻老太太你双标。"

        楚蔚蓝一番话犀利又毒舌，气的闻老太太脸都快绿了，拨动着佛珠的手都在哆嗦，肌肉隐隐的抽动。恨不能甩手就能给楚蔚蓝一耳光。

        楚蔚蓝没搭理闻老太太的怒意，扶着沈俏就进监护室。

        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倏然回头，勾唇盯着闻老太太说道："闻老夫人这么有空，我劝你还是好好管教你的儿子，不然，到时候连闻森怎么个死法，你都不知道。"

        见她这般诅咒自己的儿子，闻老太太一下子就怒了，厉声喝道："楚蔚蓝，你什么意思？！"

        后者却没有搭理她，扶着沈俏进了监护室。

        闻老太太刚想上前，赶过来的护士却是拦住了闻老太太，义正词严提醒道："老太太，这里是医院，禁止喧哗。"

        闻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蔚蓝跟沈俏的背影一会，在罗姐的安抚劝导下，被扶着出了医院。

        刚走到停车场里，闻老太太放在手包里的手机颤动响起，拿出来一看，看到备注号码。她矍铄的眼眸一眯，摁下了接听键。

        罗姐道："老夫人，大爷他又去君庭了。"

        "什么？"闻老太太脸色一变："他怎么又跑那去了？"

        闻森这些年一直跟闻老太太住在老宅里，三十多岁的人，夜不归宿虽然也是个常态，但却从未像是现在这般频繁的到一个地方。

        尤其是，闻老太太前两天才让人打听到，闻森在君庭里养了个女人。

        只不过闻森的保密功夫做的还算不错，那女人又一直没有出过门，闻老太太有心打听，目前却还不知道那女人的身份。

        罗姐轻垂着的眼帘闪烁了下。很快，便抬首小心翼翼地说："大爷情况特殊，近些年身边虽然不是没有女人，但却没有听说养过女人，还是频繁来往。现在突然间在君庭里养了个女人，还颇为神秘，看起来，大爷还挺喜欢他的。现在闻律的孩子已经生下了，族里的那些元老这些天就会过来……这个节骨眼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罗姐一番话说的含蓄，闻老太太却不会听不出其中的寒意。

        闻老太太揣测着说："闻律这段时间这么老实，有恃无恐的让沈俏把孩子生下来，好像一点都不怕。难不成，这就是他的后招？这女人，是他找来的？"

        越想，她就越觉得有可能。

        十几年来，闻森母子没少在闻律手里吃亏。

        就算闻律现在违背了当年的誓言，但闻老太太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轻举妄动，怕的就是闻律还有后招，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根本不敢轻易出击。

        如今闻森突然弄了这一出，毫无疑问是挑起了闻老太太的神经。让她不得不谨慎。

        闻老太太眸色阴沉不定，心一横，便厉声道："去君庭看看。"

        "老夫人……"罗姐面露迟疑，劝的话还没出口，闻老太太就冷笑了一声："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森儿这般不知道轻重！"

        说完，闻老太太快步朝车的位置过去，上了车，就让司机直接前往君庭。

        闻老太太虽然没有来过君庭这，但对自己儿子的事。还算颇为清楚，很快就上到了闻森的顶层豪宅里。

        物业在闻老太太阴沉沉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擅自开门。

        大门刚一打开，女人痛苦的惨叫瞬息间就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闻老太太脸色一变，主卧的房门没有被关上，一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闻老太太如遭雷劈，张口厉声喝到："森儿，你、你在干什么！"步伐踉跄了一分，被气得险些昏厥过去。

        "老夫人。"罗姐惊呼了一声，忙不迭扶住闻老太太，才让她幸免于摔倒在地上的下场。

        物业死死的捂着嘴巴，瞪圆着眼睛，震惊乃至于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恰好这个时候，忽然间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群记者扛着单反话筒闯了进来，对于眼前这一幕，喀喀喀的就是一阵猛拍，豁亮的闪光灯刺目，闻老太太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厉声喝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人赶出去，喊保安上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整个楼层，着实让人震惊。

        乔曼如同受惊的小鹿，掀了被子就躲进了被窝里，杵在原地里的闻森，瞬息间就成了箭靶子，所有的丑态恶态，全部被记者给拍了下来。

        短短一刹那发生的一切，于闻老太太而言，形如五雷轰顶，不停的轰炸着她。

        记者被赶走后，闻老太太布满着皱褶的手捧着心口的位置，胸口起伏跌宕，大口喘息着："你、你给我把衣服穿上。"

        "妈。"闻森手摁着眉心，只觉得头疼不已，思绪都还有些涣散，不过即便是神智再不清明的人，再经历过刚刚的一系列事件后，也都清楚的意识到，事情要不好了。

        "你、你们立刻给我回家！"

        撂下一句话，闻老太太转身就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一声轰隆巨物落地的声音，闻老太太猛地回头，看到倒在地上的闻森时，脸色又骤然一变，惊呼了一声森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闻家老宅，偌大的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死一般的沉静。

        家庭医生已经在闻森的房间里快两个小时了还没出来，而情况紧急，便是闻老太太整个亲生母亲，也被医生拒之门外。让她在客厅里等消息，先不要进去打扰。

        刚才闻森的情况明显不对劲，闻老太太就闻森这一个儿子，又是这么紧要的关头，她哪能静心等候。

        罗姐泡了杯茶端上来给闻老太太："老夫人，你先喝杯茶冷静点，大爷是个福泽深厚之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

        闻老太太眼里怒火三丈，一手拍开了罗姐地上来的茶，啪的一声玻璃落地碎成渣渣，震得客厅里所有人皆是一抖。

        闻老太太抬眸看向杵在一旁。一直一声不吭的乔曼身上，她快步上前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你这个贱人，毒妇，你到底对森儿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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