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翌日清晨,玄女猛地从被子中钻出来,大口地呼吸。清风撩起帘帐,屋内安神香的味道已经散去,她揉了揉杂乱头发,穿衣起身,懒洋洋地:“阿福,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没叫我。”
阿福从外间走进来,端碗递盆,道:“今天早上的法会取消了。”
她正在漱口,嘴巴里含糊不清:“取消?出什么事了?”
阿福白她一眼,道:“昨夜突降暴雨,惊雷阵法骤现,劈坏了些东西。仙界那群人吓得半死,在调查此事。”
玄女掬水洗脸,问:“大惊小怪。所以他们调查出什么了?”
阿福偷偷地瞥她一眼,道:“因为阵法在夏犹清附近,方才请了文昌帝君前去商讨。不过现在还没人来找你,帝君应该将此事摆平了。”
果然,玄女洗脸的手顿了一下。她从盆里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拿着毛巾擦水渍,又若无其事道:“哦,挺好。”
既然不用开会,玄女也懒得打理,素面朝天,乌发盘的很是随意,打着哈欠往外走。路过妆台时瞧见玉冠旁的玉佩,拎起来挂在腰间。身旁的阿福暗暗点头,今天又是嗑到了的一天。
住在又见春的三官大帝被这莫名其妙地惊雷阵吓的够呛,寒江雪的佛陀不问此事,他们只得将住在秋画屏的斗姆元君、雷君等人请来又见春正堂商讨此事。总之,琅邪台上能排的上号的神仙齐聚又见春,好不热闹。
但是众说风云,越说越乱。商讨会快要变成茶话会时,斗姆元君实在受不了了,拧着眉头道:“惊雷阵既然是在夏犹清附近出现的,将玄女请来一问便知。”
她这话一出,众仙很默契地沉默了一下。洞阴大帝缩在角落里写话本子,冷不防道:“还是请文昌帝君来吧。”
诶!这个建议极好,众仙纷纷附和,毕竟谁也不敢去触九天玄女的霉头。当即便有仙仆去夏犹清请文昌帝君。
文昌刚迈进又见春正堂,洞阴大帝从仙群中挤出来,不着痕迹地将文昌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嗯,没有缺胳膊少腿,看来这个雷不是劈他的。
斗姆元君问:“昨夜的惊雷阵,帝君可晓得是怎么回事?”
文昌口吻平淡:“哦,玄女试了个阵法。”
斗姆元君无奈道:“她没事布什么惊雷阵?琅邪台东南角被劈塌了,还有许多珍贵仙草被劈焦了,你让她去把烂摊子收拾一下。”
文昌自然而然道:“好,本君会处理的。”
原来是一场乌龙,还以为是魔界又有异动。堂中众仙脸色十分精彩,既有对玄女娘娘的佩服,又有对自己仙术不精的鄙视。还有以洞阴为首的几位,笑容很是奇怪,等文昌走后,又凑在一起开小会,洞阴恨恨道:“玄女的烂摊子,文昌去收拾,他俩不会已经成了吧?”
水德真君疑惑地看着他,“他俩成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洞阴将他刚写的话本子递过去,五大三粗的汉子,哭丧着脸,“我才写到暧昧期,你说我能高兴吗?”
水德:……
下过雨的清晨,空气里还带着点湿气。玄女窝在葡萄架下的竹躺椅里,看仇千行练剑。不看还好,一看就生气,在玄女第八次叹息声中,仇千行垮着脸问:“到底哪里不对,你说啊。”
玄女琢磨了一下,道:“很难说,因为哪里都不好。我一直以为照葫芦画瓢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你连基本功都不扎实。”她站起身来,让仇千行摆好架势,亲自上手指导,“剑术,意在人剑合一。你握这么紧做什么,这剑是你偷来的?还是借了要还?”
正在和墨山一起吃葡萄的阿福觉得娘娘的这个动作从师徒关系上说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若是叫文昌帝君看见了,可能就要吃心了。
他这个嘴怕是开光了,说什么来什么。
文昌去收拾玄女弄出来的烂摊子,先是使出复原术将垮塌的地面复原,又同岛上种花养草的仙君赔礼,用灵力灌溉劈焦了的花草,使其起死回生。但他一回来就瞧见这幅师徒情深的场景:微风拂过,院中俩人衣袖纠缠,玄女发间的凤钗晃荡,她的手搭在仇千行的手背上,认真地替他纠正姿势。而仇千行的耳朵尖微微泛红,垂着眼不敢看玄女。
阿福觉得,院子里的风好像猛烈了许多。
文昌神情冷漠,目不斜视地往自己的屋子走。
玄女见他回来,想着文昌毕竟是替自己跑了这一趟,还是要寒暄几句的。于是让仇千行保持姿势,她唤住文昌,道:“回来了?他们有为难你吗?”
文昌没有看她,冷淡道:“没有为难。”
她点点头:“那就好,下次这种事,我自己去也行。”他“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并没有想同她说话的意思。
玄女在文昌走出去两步后,才感觉到他有些不大对劲,又跟上了上去,将人拦住,义正严辞道:“你不高兴?”
阿福以为玄女开窍了,又听她说:“他们为难你了是不是,你同我说是谁,我替你报仇。”
文昌这才望向她。她今日素净,天青色的裙子与腰间玉佩很相配。他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他们不敢。”
“那你冷着脸做什么,看着怪吓人的。”她抱怨一句,转脸瞧见仇千行偷懒,她走过去瞪他:“你若是再偷懒,我就把你捆在树上,保持这个姿势一整天。”
文昌改了心思,走到她身旁,微笑道:“我觉得,你也应该教我。”玄女听了这话,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很诧异地别过头看他。但看文昌神情又很认真,她不确定道:“教你什么,剑术吗?你一个文神,学这个做什么。”
“防身。”他看着她,说:“娘娘是觉得没必要学,还是不想教?”
玄女沉默了一息,自然是不能说不想教的。于是让仇千行将手上的剑递过去,文昌不接剑,仇千行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没说出口的嫌弃,怒道:“你不想用,我还不想借呢!”
玄女有点头疼,文昌一个文神应当是没有兵器的。她环顾四周,道:“要不你折根树枝,再不济变出一柄来凑着着用用?剑术嘛,一通百通,也不是非得要用神剑才能练成的。”
文昌还是没动,饶有耐性的望着她。玄女好像懂了,试探的问:“你想用我的诛仙?”
见文昌点头,玄女笑的很是愉快,“诛仙啊,它是有点脾气的,可能还真不愿意让你用。”说罢,玄女右手一翻,召出诛仙剑来,大方地递过去:“先说好,它若是伤了你,这事不能赖我。”
神器都是有灵识的,上古的神器不仅有灵识,还有脾气。好巧不巧,她的诛仙剑,便是天地诞生以来,脾气最坏的剑。为了驯服这把剑,她从前都吃了不少苦头,文昌这小身板能受得住?
玄女唇边的笑意越发浓重,递剑的手又往文昌面前送了送,生怕他不接。文昌垂眼看剑,通身玄黑,散发着阴沉的压迫感。
诛仙剑一出,阿福当即便站了起来,娘娘今天玩这么大吗?被诛仙剑伤一下,可不是简单的修养了。
他伸手接剑,握上诛仙的时候,白色的手、玄黑的剑、绯红的衣,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竟很相配。
诛仙剑猛地震颤起来,骤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漆黑的气息从剑身涌出,散在四面八方,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下,站的最近的仇千行被封了灵力,无力抵抗,被压得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玄女挑眉看诛仙,它今日有点反常。
文昌神情复杂,诛仙剑的灵识在干扰他的神识,或者说,不是干扰,是冲击。他心头蓦然浮起了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悲伤与厌烦,脑海一片空荡。是痛彻心扉,但不知为何要痛。是一盏心火倾覆,纵火的黑息在神识里横冲直撞,似乎在找寻什么,它快要找到了,在文昌神识的最深处……
文昌在他的神识中,费尽心思,隐藏了一个秘密。
诛仙是她,她就是诛仙,方才对仇千行说的人剑合一,就是这个道理。
但玄女对文昌的秘密不感兴趣。
玄女看着文昌的脸色逐渐发白,那一双好看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她想,自己真是一个好心的神啊,然后将手覆在文昌握剑的手上,两手交叠的一霎那,狂风骤歇,天地恢复颜色,笼罩着文昌的黑息散去,她笑骂诛仙:“你玩的也太过了些。”
文昌灵台逐渐清明,只是脸色还是不大好看,空虚感仍在。看着眼前交叠的手,声音有点发涩,问:“它一贯如此吗?”
她难得看文昌吃瘪,笑靥如花:“我还没有碰到第二个不自量力的,下回碰到了才好做比较。”
“嗯。”文昌说,“那你一定记得此事。”
俩人僵持了片刻,玄女大发善心,决定让文昌体验一下上古神剑。但她和文昌身高差了一个头,她总不能从背后圈者他舞剑吧?
思前想后,她一个旋身转进文昌怀中,道:“扣着我的腰。”文昌不晓得她要做什么,但她投怀送抱,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将左手扣在了她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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