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紫禁城（四）

夏一跳带我回了永和宫，我进了门遂给端康太妃见安。正瞧见端康太妃在练字，额娘坐在一旁，陪着她时不时地聊上两句。有个宫女在檀木的大书案旁边给她研墨，她见我进来，便抬起了头，说：榴儿，你来帮我拉着宣纸可好？这镇纸可是不大好用的。我“嗻”了一声儿，便跑上前去帮着端康太妃拉着宣纸。端康太妃的字很好，她似乎很喜欢大抓字。而此时她正写着一笔虎，端康太妃用的宣纸上面是混了金箔的，衬着她甚秀的字，很是好看。她写完后，便往上盖自己的印章。然后对我说，这幅字送给我了。

        我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要谢恩的，这才慌忙地跪下叩首。端康只是笑了笑，留着那大书案由着宫女、太监去正理，道：都说过了，我这儿不比是敬懿主子哪儿，规矩多。不必谢恩了。说罢，又去拿了果子给我吃，又留了我与额娘来吃午餐。那却也不能称作是午餐的，也只能算得上是大的加餐，因为这是不上主菜的。她进膳是在永和宫后殿的东侧，用膳时要摆上两个八仙桌。等端康太妃落座了之后，便由夏一跳来传叫。从永和宫后殿到御膳房隔得并不近，但是路上隔着不远便站着一个太监，就这样一个一个地从御膳房把饭菜传到后殿来，所以传到饭菜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装饭菜的盒子是柳木做的，上面包着黄色的棉套子来保温。端康太妃是坐着吃的，而我和额娘是站着的，这是规矩。那柳木盒子盖儿由站在一旁的小太监来打开，再把那一盘儿一盘儿用珐琅瓷盛的菜端上桌。这能够摆满整整两个八仙桌的。端康太妃怕我吃不了茶水，又专门叫宫女帮我拿了一杯热奶子来，我于是又开始忙着谢恩。太妃常常会给我夹菜，这时我也得将筷子放下来，说一声“谢恩”再吃。她曾经给我夹过春卷，里面好像包的是烧鸭子肉丝，豆芽儿菜还有香菇丝和粉丝，味道很好，太妃自己也很喜欢吃。

        我记得，御膳房里做的青酱肉，栗子糕，还有那蜜饯樱桃和豆沙卷都甚是好吃。每次都能够吃很多。只是太妃的饭量似乎很小，从御膳房传来的满满两八仙桌的饭菜，大多都要退回御膳房的，很浪费，于是她看到我吃的香的时候很是高兴。又赏了我一盘儿金糕卷，一盘儿椰子盏来。

        端康太妃午里是要歇息的，她甚是喜欢我，便让额娘把我留在这紫禁城里两三日。额娘思忖了一下，只是说：莫要太妃嫌了榴儿麻烦，这丫头闹起来可是和那戏里的齐天大圣有一拼。端康太妃听了之后就笑了起来，说：我喜欢榴儿还来不及，怎会烦他。或许是端康主子她没有孩子，而宣统皇帝对于她来说却是也有着隔膜的，所以她见了我才会如此欢喜。

        于是，有时候在太妃午休的时候，便把我叫到她身边儿，给她捶腿。是要两只手一起轻轻地捶的。大多的时候，她是会赏我在东厢午睡的，午睡起来再和她进加餐。

        她通常上的都是豌豆黄，绿豆糕，苹果软糖之类的，再喝上她最喜欢喝的青果茶。她赏我喝过，那是装在白玉盖碗里的。那白玉盖碗被磨得很薄，从外面就看得见隐隐约约的三两个小青果。我把那青果茶尽数喝了，在把那青果嚼了吃，端康太妃才会是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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