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诗社(一)
阿珲下了马,然后再抱着我下来。在临着后海的一家宅子前停了下来,敲了门。门漆的是绛色偏栗色的大漆,上面装了黄铜兽头的屈戌。黄铜依稀有点斑驳的样子,那兽头衔着门环,微微有些木讷。我仰头望着那墙,很高、很长,拐了一个弯之后又向着胡同深处伸了过去。青灰色的转头磊得没有缝隙,墙头盖着深灰色的瓦片,有的上面还生出了青苔和小草,油油得萌生着春日的翠意。门中很快就有小厮来应门,见了阿珲便招呼着“敬成公子吉祥,容奴才这去通报。”之语,说着又把门给掩了。片刻之间,那门便大开了来,阿珲遂拉了我的手进去。破旧的木门在合上的时候叽叽嘎嘎地发出了一阵哀鸣般的声响。
阿珲说这是陆墨生的府邸,而这位陆墨生我亦是有点耳闻的,闻言不由一惊。他是年纪轻轻的京城才子,家世亦是显赫,他的祖父曾是慈安太后的侄子,而他是几代单传的独子。“这诗社也是墨生组的,本来想用它来打发着冗长时日,后来也没想到真成了这四九城里的一出戏了。”阿珲笑了笑,“墨生倒是说过,他把这诗社可是当秋水轩、渌水亭来组的。”我闻言,轻轻问“秋水轩可是康熙十年的时候,孙承泽的别墅秋水轩那一场‘秋水轩唱和’么?”“没想到丫头懂得还挺多。”阿珲捏了捏我的鼻子,“那渌水亭便是清初纳兰性德的渌水亭?”我又问,“是纳兰成德。”阿珲纠正我道。
“不都是一个人么?”我嘟着嘴,心里却是狐疑的。阿珲却是叹了一口气,“成容若也是不得已才改的,没见黄榜上写的二甲第七后面属的还是‘成德’的字……”他的话音还未落,便听见前面有人叫“敬哥儿晚了,要罚一杯呦!”
说话的是七八丈外的水上的亭子中坐着的一个穿着荼白长衫外套对襟烟色背褡的人。我记得他眉目甚是俊朗清晰,额头稍稍显得有些宽,眸子里似是流动着尽是不羁。“陆兄此言诧异,若不是带着榴儿,又怎会来晚?”阿珲嚷道。我听他这样说,心中微有怨艾,又想起了他之前对我的嘱托,便忍了下来。“这是令妹?”陆墨生见了我问。“正是。她叫韫容,今儿非吵吵着要来。我想带她也无妨,若是给陆兄填了乱,陆兄莫要见怪。”阿珲扯了我的手,低低提醒“还不见过陆公子。”
我遂依着礼数见了安,陆墨生却忙说“容格格的礼,咱可受不起。”我听了脸一红,又与亭子里在座的一一见礼。然后便呆在阿珲身后,不怎么说话了。阿珲问陆墨生可是刚从承德回来,陆墨生却说“可不是,还好是坐了汽车去的,也少了一点车马劳顿。”颇有些唏嘘之意。众人于是又继续攀谈了一会子,倚在亭子东面的人突然说“墨生,还不快开始。做东的也没有个做东的样子。”我这才注意到他,那是叫赵一鹏的公子哥儿,样貌甚是普通,谈吐却是有些不俗的。
后来有人再向我提起他来,我便想起来他口占的一首一首的律诗和用词华美,字字珠玑的骈文,可是在我的脑海中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样貌了。也许是见得太多的人,而他的五官又没有什么太多特点,日复一日便搞混了,再也记不清晰了。
经赵一鹏的提醒,陆墨生才站起来道:我从承德一路回来,见杨柳依依之态,于是便于前日里与赵公子商量,如今以柳为题目来作诗,待时一并成册,也算是当今的一件和秋水轩唱和相仿的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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