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戏(三)
次日,我很早便准备好了,仿佛心中膈应着什么,总也觉得会有什么东西做得不妥。因是知道是去西洋的舞会,便找了我唯一的西装裙子来。他是准时到的,着了whitetie的礼服,仿佛比往日见他的时候更加英气。在带着我离府的时候,他还特意向阿珲“保证”照顾得好我。我心里暗暗笑他有些迂。
在车里的时候,许是并不熟识的缘故吧,先前总是沉默着的,只听得见汽车发动机发出的轰鸣的声音。他似乎有些局促的样子,两手握在一起,握得很紧,骨节处似乎都有些发白。“你寻常仿佛一直穿着西式的衣服的样子。”我道。我只想让气氛不尴尬而已,而在这环境下,讨论服装似乎是不太会错的主题。“是啊。”傅振勋笑道,“之前一直在大不列颠,长衫在那里也用不上不是?”“你住在伦敦?”我问
“只是在冬天住在那里而已,”他道。“夏日的伦敦太过于逼仄,所以每年一入夏,我都会去约克。平常就住在剑桥。”他想了一想,又补充说道,“无奈是终归免不了奔波的。”
“我倒是想常出去走走。可是,现如今,出府都难。”我叹了一口气,“额娘总归是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总是说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总是在外面跑。”
傅振勋倒是自顾自笑了,“这次跟我出去算不算?”
我见他这般说,只觉得一半羞,一半恼,遂道“好好得和你说话,你竟然浑来打趣我。白白叫我高看了你了。”
他忙向我陪了不是,又问:“听敬哥儿说,你是学了外语的?这回怕是真的要用上了。”
“really?”我问他。
“今日举办舞会的密斯白是我的好友,她是个时新派的女子,自然请了不少在北京的外国好友。我总归会把你介绍给他们吧。”他望向我道。
谈话之间便到了北京饭店门口,司机为我开了门。我下车后,他便站在了我的旁边,架出了胳膊,示意我挽上。我只是觉得很窘,仿佛从未知道过这些一般。我还记得我在艾伦面前,仿佛一切西洋的礼节都是顺理成章的,可是到了这当儿,便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我深吸了一口气,挽了上去。傅振勋很高,我只是到他的肩头。站在他身边,我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很淡很淡,却似乎是无孔不入的模样。他穿的whitetie礼服笔挺,在和我一同迈入大堂的时候,耀目的吊灯灯光、微笑着的侍者,和还没有进入舞厅的举着鸡尾酒三三两两的淑女和绅士,恍若让我看到了很早很早之前艾伦提到的londonseason。
这的的确确是我第一次踏入这个西洋的交际圈子。我往日接触的交际大多都是端康太妃请了额娘与我去听戏,被那些规矩缚着,坐在台下,哪怕是看不清楚那戏子的面容,听不清他的唱词,末了依旧要向端康太妃谢恩,因为赏了听戏算是一件荣耀的事儿。而这却是极为不同的。我看见了一个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世界,仿佛感觉到了陌生而危险的气息。可是我却为它找了迷,我向来便喜欢新式的东西,而这对我的吸引是我所不能够抗拒的。
在置了许多镜子的舞厅里面,很快便见到了密斯白,她身材高挑,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她着了酒红色的西洋绸长裙,手上戴着黑色的及肘长手套,雪白的前胸后背都露了许多在外面。这是在北京饭店极平常的事儿,可是我不禁还是有些面红耳赤。密斯白与我平常熟识的八旗小姐是那么的不一样,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得皆是大气与自信,可以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形形色色的绅士之间。“密斯脱傅,好久不见。”她手中持着香槟说道。“密斯白。”傅振勋颔首致意,“这位是京城的韫容格格。容格格,这位是密斯白,白玉岑小姐。”
“久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密斯白笑着说,露出了齐齐的贝齿。我亦是朝她微笑,问了安。
“密斯白刚从法兰西回来,近日如何?”傅振勋从西崽那里拿了两杯香槟,然后递了一杯给我。
“呵!密斯脱傅还说呢!算是日长难耐——这不才办了这舞会,也算是为这生活找些乐子,也让自己认识多些京城里的人。”她喝了一口香槟,道。
傅振勋与白玉岑又寒暄了片刻,方告了辞。“原来这边是西洋的交际。”我嗤嗤一笑,“今晚倒真是像进了大观园,开了眼了。老是听艾伦这么形容,也不如一见才明白。”傅振勋点点头。
他后来又与那些洋人攀谈了起来。我喜欢他的口音,按照艾伦的界定来说,大约是属于receivedpronunciation的。我听他们在说话却依然感觉像是幼时在听阿珲和艾伦攀谈时候的感觉,我听不清晰亦不甚懂。总需了去极其专注地听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中间夹杂来我不懂的词,于是只约莫清楚了大半的意思。在傅振勋将我介绍给他们的时候,我用我有些蹩脚的英语或是法语应付着,却依旧有种疲于敷衍的感觉。
私下无人,他递给我一杯鸡尾酒,道:“刚才还如女中豪杰一般,问我了‘really’,当真要说的时候竟然就这般了。不过说来,艾伦倒是把你的口音教的不错,有些苏格兰味儿。”
我道:“你就只会打趣我……当时哪里知道要说那么多呢?”心中却是有些悔的。悔了当初不曾和阿珲和艾伦多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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